《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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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索-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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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坐在他前面的袁仲智显然没有他那么多顾虑,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闲心和助理教练说笑哩。就在刚才,刚刚参加过赛后记者招待会的袁仲智一回到更衣室,就宣布球队放假两天。他是越来越闹不懂这个主教练,几个队员擅自提前离开基地那么鸡毛大的事,他就声色俱厉地连罚款带降职,可自打他上任以来陶然队已经连输两场,他却象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自己莫不是被叶强那个半吊子经纪人给坑了?那个瘸子给自己介绍的主教练,会不会是一个水货?这个念头最近一直在方赞昊脑海里转悠,和袁仲智接触得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一个没有自己的特色的家伙,这是守门员教练私下里对袁仲智的评价,现在,方赞昊也得出同样的评价。只是在各种公开场合,他可从来没流露出丝毫对袁仲智不满意的神色和话语。



    “袁指导是一个很有水平的教练,”这话方赞昊时常挂在嘴边,“我们要给他时间。我相信在袁指导的带领下,我们陶然队一定会很快走出困境的。时间能证明一切。”



    时间,时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或者袁仲智真是个好教练,可陶然俱乐部现在没有时间等待他证明自己的那一天,也赔不起这个等待他野鸡变凤凰的时间,他方赞昊更没有时间来等待!这,这……这真是他妈的……



    方赞昊斜楞着眼睛,死死盯着车窗外。这正是下班时节,金杯客车随着滚滚车流在繁华的都市大街上缓缓挪动,各式各样的自行车肆无忌惮地在大车小车间穿插着,时不时有愤怒的司机把头伸出车窗吼叫几声,但是这吼声对蹬自行车的人毫无威胁,他们照样见缝插针。你就去嚎吧,谁叫你那是体积庞大的汽车哩?你要也是灵巧的自行车,不就没这份烦心事了?街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树上,夏蝉不知疲倦地无休止鸣叫着,这单调刺耳的声音更让方赞昊胸膛里那股火气腾腾地望上冒。



    他猛地推开半扇车窗,一股夹杂着汽油味、尘土味和汗味的燥热空气扑面而来。他骂骂咧咧地咕哝了一句,又猛地关上窗。他这突兀的动作叫坐在一旁的守门员教练吓了一大跳,他小心地窥视下方总经理那紫胀得通红的脸颊,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闭上眼睛假寐。



    既然有两天例行假期,欧阳东自然要回去看看他那个狗窝,这场比赛连替补名单都没进的周富通早早就在停车坪等着他了,看他和一群人走过来,只点点头会意地一笑,就钻进车里去发动汽车。



    “差点忘记一件事。你等我一下,我还有样东西忘在房间里了。”拉开车门,欧阳东又把车门合上,见周富通颔首,他便急匆匆地快步走向宿舍楼。



    被他忘记在房间里的是一本书,英文版《荆棘鸟》。上个星期六傍晚,在省城陪粟琴逛街时,路过新华书店,恰恰那天有个时下最红火的诗人在那里签名售书,粟琴便花七十多元钱买了一套那个诗人的诗集。便在她排队等候签名时,独自到处晃悠的欧阳东在三楼的外文书刊部找到这本书。



    说实话,这本通篇没几个汉字的书,欧阳东看着非常吃力,而且他手头还没有英汉字典,连蒙带猜才读完七章。当然,去年他从莆阳市图书馆借到过《荆棘鸟》的汉译本,人物和故事情节还有些印象,要不是这样,面对那些天书一般的文字,他连猜都不知道从何猜起。是啊,欧阳东确确实实是正规院校毕业的本科生,不过他四级英语考试一直到四年级毕业前才总算蒙过关,他的英语水平差到什么地步,大家可想而知。而且在毕业之后,工作生活中他再也用不上英语,那些为了应付国家统考而突击记忆的单词和语法,自然就全部还给了老师。



    欧阳东突发奇想买这样一本书,倒不是为了给自己补补英语知识,他只是想找点东西打发空余时间。在莆阳,他们这些球员就象那些影星歌星一样受人瞩目,要是他们在某处公众场合被人认出来,很快,那里就会聚集起一大帮人索要签名,或者叫你合影。欧阳东自己就有一段差点尿在裤子上的经历,那天他在饭馆请客,上洗手间时,不幸被几个从洗手间出来的人认出,幸好球迷们理解这不是签名的好时机,他们就在洗手间外等着,直到人人都满意地收到欧阳东亲笔签名才肯散去;据说,向冉和他老婆逛街时,还被热情的女球迷拥抱亲吻过,可怜的向冉一回家就被雯雯好一顿收拾,队长的威风荡然无存。有了这一段经历,欧阳东现在很少离开基地,可队友中流行的麻将那东西他学不会也不想学,打扑克牌的技术也臭不可味,只能一个人看看电视,或者翻翻书本。象《荆棘鸟》这样晦涩的外文书,能让他看上好长时间的。



    书就搁在枕头边。欧阳东拿起书,正要出门,想了想,他又从衣柜里翻出两件衣服,把书裹上胡乱塞在一个塑料袋里。要是只拿一本书的话,不知道周富通看见了会作什么想,而且,这还是一本外语书。



    就在他翻腾衣柜时,他从窗户里看见有人在周富通那辆黑色桑塔那车边,还弯着腰说着什么。远远的,欧阳东看不真切,他只能从那人的服装和身高上判断,那多半是主教练袁仲智。



    真是奇怪了,袁指导找周富通干什么?下楼时,欧阳东还在心里纳闷。他知道最近袁仲智在挨个找队员谈话,只是还没找上他。这事他也在有意无意间问过向冉——身为队长之一的向冉是袁仲智第一个叫去的队员,可向冉说话时吞吞吐吐,那模样一看就知道,背后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可向冉不想说,他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刨根问底。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那可能有的隐瞒事多半不是坏事,凭他和向冉的交情和对向冉的了解,要是事情对他不利——比如袁仲智把他排除出主力阵容或者把他放上夏季转会的名单,向冉肯定会告诉他,让他事先有个思想准备。



    至少到目前还没有丝毫好消息。刚才的比赛,欧阳东不但进了大名单,而且在下半场还替换上场踢了三十多分钟。这是从六月下旬以来他第一次踏上比赛场的草坪,这至少说明,在新任主教练的心目中,他欧阳东还是一个称职的替补队员。



    还有一件事情让欧阳东觉得蹊跷。



    今天的比赛中,他替换下场的居然是向冉。



    今天来莆阳做客的是天津七星。这是一支甲B新军,以去年的广东巨星队作为老班底,又在冬季转会市场上网罗到好些位甲A弃将,在荷兰教练班子的带领下,不论主场客场强队弱队,一律讲究个全攻全守,那种不要命的踢法倒是让人眼前一亮。本赛季初,这支队伍也是输多胜少,排名一度跌到倒数第一,可天津的球迷们却都觉得掏钱看这样的比赛值得,俱乐部也就没动换帅的主意。现在联赛打了一半,天津七星早已经渡过联赛开始时那段痛苦的磨合期,在甲B排名榜上的位置也不断上升,最近一个月,他们一直稳定在四到六名之间。



    考虑到对手强大的攻击力——莆阳陶然队曾有一段时间也以攻击犀利著称,比赛时袁仲智排出五三二阵型,先求稳守再寻找机会,而对手恰恰排出一个三五二阵型。刚交手时两队也你来我望踢个平手,可从上半场二十多分钟起,陶然队的中场就形同虚设,对抗中,以克泽为首的陶然中场处于全面的下风,他们既不敢放手组织进攻,又不甘心被对手死死压制在自己半场,可人数上的劣势让他们无法作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津七星队员忽左忽右地从容组织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即便是陶然队的中路,也时不时遭受到那么一两次考验。



    上半场结束时,陶然队零比一落后。



    主力队员们大汗淋漓地在更衣室里听袁仲智指点时,欧阳东和几个替补席上的队友便在场边做一些简单的热身活动,这倒不是说他们下半场有上场的机会,可要是万一主教练作出人员调整的决定,那临时热身未必还能来得及。



    “东子哥,你看这场球咱们还有指望么?”曾闯小声问道,正拧腰踢腿的欧阳东瞟他一眼。这话什么意思?曾闯这话是说他们上场踢球有指望,还是说陶然队胜利有指望?他思索着还没搭腔,另一个才从青年队提拔上来的小队员强子就撇撇嘴,嘟囔一句:“甭费心思了,就队里现在这光景,踢平就不错了,还想赢球?!”他和曾闯从踢球的第一天就在一起,几年都没分开过,说话自然也就少几分顾忌。



    曾闯也不理会他,又问道:“东子哥,你说哩?”



    欧阳东不置可否地点头应一声。作为队员,他当然希望自己的球队能赢,可现在比赛的场面让他对陶然队没了信心。要是他的状态和技术还在,而袁仲智又能派上他的话,或者扳平的机会要多一些,可现在他游离于主力阵容外都快一个月了,偶尔踢那么一会儿,队友们对他也不再象过去那么信任。他在心里叹息一声,那时队友们拿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他的位置,现在哩?他摇摇头,一抹淡淡的苦笑展现在嘴角。



    看来中场休息时,袁仲智也没能拿出什么有效的手段,下半场比赛,形势照样一边倒,天津七星的荷兰主教练就站在场地边,冷峻的面孔就象一座岩石,看不出一点表情,只是不停用力挥手,示意队员们攻上去,要是有队员进攻时有点犹豫,他还会从嘴里蹦出一连串的外国话。在这个荷兰人的字典,似乎没有“穷寇莫追”的字眼。



    第五十四分钟,向冉在禁区内一次争顶头球中一头栽倒在草地上,痛苦地捂着踝关节呻吟。裁判鸣哨终止了比赛,又示意陶然队的队医上场。



    在场地边简单医治的向冉一瘸一拐又回到场上,两三分钟后,他不得不对袁仲智做出换人的手势。看来,他伤得不轻啊。



    所有还关心陶然队的莆阳球迷的心一下就被揪得紧紧的,这样的形势下,主力中后卫向冉居然还受了伤,这可怎么办?如果现在的陶然队还有谁被球迷所钟爱的话,那么,这个一向不擅言语的内蒙小伙子肯定是第一个被球迷记起的人。



    陶然队得换人,可是换谁哩?替补席上还有两个后卫位置的队员,曾闯和强子,这俩年青队员都是后卫出身,虽然他们的比赛经验不如向冉,可他们都有年轻人那种特有的朝气和闯劲,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他们就回迸发出无比的热情。



    谁都没想到,在陶然队最需要充实后防线时,袁仲智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他走到一直木着脸呆望着场上的欧阳东身边,“欧阳东,你上。”



    一丝惊愕在欧阳东脸上一闪而过。他立刻就站起身,甩掉披在身上的运动衣。



    向冉伤得不轻,只能用左脚脚尖轻轻地点着地,一蹦一跳地挪到场地边,在下场前,他才似乎想起什么,把代表着队长身份的袖标扯下来,塞在欧阳东手里,又呲牙咧嘴拧眉蹙首地蹦达下场。



    这家伙怎么把这东西给自己了?欧阳东拿着队长的袖标楞了足足两秒钟。按俱乐部惯例,第一队长是向冉,第二队长是老队员胡庆笙,第三队长是乌拉圭外援克泽,现在胡庆笙和克泽都在场上,怎么向冉就把这袖标递给了自己?他不会是教自己把袖标再转交给那两人吧?这念头在欧阳东脑海里一闪而逝,这不可能,再说他也没时间去把袖标交给胡庆笙或者克泽。没再多想点什么,欧阳东就把袖标套在自己的胳膊上。现在,他就是莆阳陶然队的场上队长了。



    可一队之长都该做什么?好象不仅仅是踢球吧,还该比别的队员多做点什么。欧阳东在场上跑动着,同时努力回想着向冉平时都是怎么做队长这个行当的。该死!一边和对手激烈地身体对抗一边还要想怎么样做一队之长,这叫他忙得手忙脚乱,脑子还不得空闲!



    真是奇怪,让欧阳东想起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向冉在场上的嗓门,无论是训练中还是比赛时,向冉那粗大的嗓门总是在不断嚷嚷着,他就象一根鞭子,不停地抽打着自己的队友,也抽打着他自己。他并不要求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情都做得尽善尽美,可只要谁在场上失去自己的位置,或者某一个低级失误造成对整场比赛的伤害,那他就得准备好挨向队长那低沉的咆哮吧。曾经有个队上的大佬自恃资历比向冉老,和向冉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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