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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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莉妹妹-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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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等他回来时,我们来叫他。”

嘉莉答应了,那天晚上见到了大腹便便的万斯。他比赫斯渥小几岁。他那看似美满的婚姻,多半是因为他有钱,而不是因为他有副好长相。他第一眼看到嘉莉,就对她产生了好感。

他刻意表现得很和气,教她玩一种新牌,和她谈到纽约及其各种娱乐。万斯太太在钢琴上弹了几首曲子。最后赫斯渥来了。

“我很高兴见到你,〃当嘉莉介绍他时,他对万斯太太说,大大显示了曾经使嘉莉着迷的往日的风度。

“你是不是以为你的太太逃走了?〃万斯先生在介绍时伸出手来说。

“我还以为她可能找到了一个更好的丈夫,〃赫斯渥说。

这时,他把注意力转向了万斯太太,刹那间,嘉莉又看见了有段时间她下意识地感到在赫斯渥的身上不复存在的东西——他所擅长的随机应变和阿谀奉承。她还发现自己穿得不够体面,比起万斯太太来差得太远。这些已不再是模糊的想法。她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她觉得生活越来越乏味,而且为此感到忧愁。昔日那种助人向前,激人向上的忧郁感又回来了。

那个充满向往的嘉莉在悄悄地提醒她,该考虑自己的前途了。

这种觉醒并没有立即产生什么结果,因为嘉莉缺少主动精神。但是尽管如此,她似乎总是很能适应变化的潮流,擅于投身其中,随波逐流。赫斯渥什么也没有觉察到。他没有感觉到嘉莉注意到的鲜明的对比。他甚至连她那忧郁的眼神都没觉察到。最糟糕的是,她现在开始觉得家里寂寞,要找非常喜欢她的万斯太太作伴。

“我们今天下午去看场戏吧,〃一天早晨,万斯太太走进嘉莉家说,身上还穿着起床时穿的一件柔软的粉色晨衣。赫斯渥和万斯大约一小时前就各上其路了。

“好啊,〃嘉莉说,注意到万斯太太的外表总是带着那种得欢受宠且爱好打扮的女人的神气。她看上去似乎很受宠爱而且有求必应。〃我们去看什么戏呢?”“喔,我很想去看纳特·古德温的演出,〃万斯太太说。〃我看他的确是个最逗人的演员。报纸说那是一出很好的戏。”“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嘉莉问。

“我们一点钟动身,从三十四街出去,沿百老汇大街往南走,〃万斯太太说。“这样走去很有意思,他在麦迪逊广场演出。”“我很乐意去,〃嘉莉说。〃戏票要多少钱?”“不到1块钱,〃万斯太太说。

万斯太太回去了。到了1点钟又来了。穿着一身深蓝色便于步行的衣服,漂亮极了,还配有一顶时髦的帽子。嘉莉把自己打扮得也够迷人的。但相形之下,这个女人让嘉莉感到痛心。看来她有很多精致的小玩意儿,嘉莉却没有。她有各种小金饰物,一只印有她的姓名缩写的精美的绿皮包,一块图案十分花哨的时髦手帕和一些类似的其它东西。嘉莉觉得自己需要更多更好的衣服才能和这个女人媲美。谁看见她俩都会单凭服饰就选择万斯太太的。这种想法十分恼人,尽管不甚公正,因为嘉莉现在有着同样楚楚动人的身材,出落得越发标致,已经是个绝顶可爱的她那种类型的美人了。两人的衣着,在质量上和新旧上都有些差别,但这些差别并不十分明显。然而,这却增加了嘉莉对自己处境的不满。

漫步百老汇大街,在当时也和现在一样,是这个城市引人注目的特色之一。在日戏开场前和散场后,这里不仅聚集着那些爱卖弄风姿的漂亮女人,还有那些爱看女人、爱欣赏女人的男人。这是一支由漂亮的脸蛋和华丽的衣着组成的队伍,十分壮观。女人们穿戴着自己最好的帽子、鞋子和手套,一路上手挽着手,漫步于那些从十四街到三十四街沿街都是的华丽的商店或戏院。同样,男人们也穿着自己所能买得起的最时新的服装招摇过市。在这里,裁缝可以得到裁剪服装的启发,鞋匠可以了解流行的款式和颜色,帽匠可以知道帽子的行情。如果说一个讲究穿着的人买了一套新装,第一次穿出来一定是在百老汇大街上,这可是一点不假。这个事实千真万确,众所周知。因此,几年之后,还发行了一首流行歌曲,详细地谈到了这一点以及有关上演日戏的下午那种炫耀的场面的其它情况。

歌名叫《他有什么权利待在百老汇大街上?》,歌曲发行后,在纽约的音乐厅里非常风行。

在这个城市待了这么久,嘉莉还从未听说过如此炫耀的场面。当有这种场面出现的时候,她也没去过百老汇大街。然而,对万斯太太来说,这已是家常便饭了。她不仅了解它的全部,而且经常置身其中,特意去看人和被人看,以自己的美貌去引起轰动,将自己与这个城市的时髦的美人相比照,以免在穿着讲究上有任何落伍的趋势。

她们在三十四街下了有轨电车之后,嘉莉颇为自在地朝前走着。可是没过一会儿,她就盯着那些成群地从她们身边走过或是和她们同行的美人们看了起来。她突然发觉万斯太太在众目睽睽之下很有些局促了,那些英俊的男人和穿着高雅的太太们,用肆无忌惮的目光盯着她看,毫无礼貌可言。盯着人看似乎成了正当而自然的事。嘉莉发现也有人在盯着她看,向她送秋波。身穿精美的大衣,头戴大礼帽,手持银头拐杖的男人擦肩而过,而且常常盯着看她那双敏感的眼睛。衣着笔挺的太太们沙沙作响地走过,一路作着笑脸,散发着香味儿。嘉莉注意到她们中间没几个善良之辈,绝大多数都是邪恶之种。

这中间多的是红唇、白面、香发以及迷茫懒散的大眼睛。她蓦地一惊,发现自己正置身于时髦的人群中,在这个炫耀的地方展示自己,而且是如此壮观的地方!珠宝店明亮的橱窗沿途可见。鲜花店、皮草行、男子服饰用品店、糖果店,一家挨着一家。

遍街都是马车。神气十足的看门人,身着宽大的外套,配着闪闪发光的铜钮扣和铜腰带,侍立在高档商店的门前。穿着棕色长统靴、白色紧身裤和蓝色上衣的马车夫,巴结地等候着在店里买东西的女主人。整条大街都是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嘉莉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无论如何,她也作不出万斯太太那种姿态和风度来,万斯太太因为自己漂亮,总是信心十足。她所能想到的只是,大家一定会看得很清楚,在她们两人之间,她的打扮较差。这刺痛了她的心。她打定主意,除非打扮得更漂亮些,否则她不再上这里来了。然而同时,她又渴望着能享受一下以同等的身价来这里出出风头的乐趣。啊,那样她就会很幸福了

32章 伯提沙撒的宴会:有待应騐的预言

伯提沙撒的宴会:有待应验的预言

这番漫步在嘉莉心中所引起的百般感受,使得她在接着看戏的时候的心情极易于接受戏中的伤感情调。她们去看的演员,以表演轻松喜剧而闻名,这种剧中加进了足够的伤感成分,形成和幽默的对照及调剂。正如我们十分了解的那样,舞台对于嘉莉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她从未忘记过她在芝加哥的那一次成功的演出。在那些漫长的下午,当她唯一的消遣是坐在摇椅上,看最新出版的小说时,那次演出便萦绕在她的心头,占满了她的脑海。每当她看戏时,她自己的才能就会栩栩如生地浮现在脑海里。有几场戏使得她渴望能在其中扮演一个角色,将她自己处在那个角色的地位所感受到的感情表现出来。她几乎总是要把那些生动的想象带回去,第二天独自加以琢磨。她生活在想象中,就如同生活在日常生活的现实中。

她在看戏之前被现实生活搅得心神不宁,这种情况还不常出现。可是今天,在看到那些华丽的服饰,欢乐的场面和那些美人之后,她的心里轻轻地唱起了一支渴望之歌。啊,这些从她身边走过的成百上千的女人们,她们是些什么人?这些富丽的高雅的服装、五光十色的钮扣和金银小饰物,它们是从哪里来的?这些美人儿住在什么地方?她们生活在什么样的优雅环境之中,有精雕细刻的家具,装璜华丽的墙壁,还有五彩缤纷的挂毯?她们的那些凡是金钱能买到的东西都应有尽有的豪华公寓在哪里?什么样的马厩喂养着这些漂亮机灵的马儿,停放着这些豪华的马车?那些衣着华丽的下人在哪里闲逛?啊,那些高楼大厦、华灯、香水、藏金收银的闺房还有摆满山珍海味的餐桌!纽约一定到处都有这样的闺房,否则哪来那么些美丽、傲慢、目空一切的佳人。有暖房培育着她们。让她感到痛心的是,她现在知道自己不是她们中的一员——天哪,她做了一个梦却未成真。她对自己两年来所过的寂寞生活感到惊讶——她居然会对没有实现原来的期望无动于衷。

这出戏是那种根据有闲阶层的人在客厅里闲谈的资料编写的作品,戏中那些盛装的漂亮的小姐、太太和绅士们,在金碧辉煌的环境之中,遭受着爱情和嫉妒的折磨。对于那些终日渴望着这样的物质环境但却永远得不到满足的人,这种轻松戏剧始终具有魅力。它们的魅力在于表现了什么是在理想环境中的受苦。谁不愿意坐在镀金的椅子上伤心呢?谁不愿意在散发着香味的挂毯、铺有座垫的家具和身穿制服的仆人之间受苦呢?在这种环境中感到悲伤便成了一件诱人的事。嘉莉渴望能置身其中。她真想自己能在这样的世界里受苦知识的起源,确定性和范围。认为构成知识的一切观念来源,不管是什么样的苦都行,要是做不到这一点,至少能在舞台上的这种迷人的环境中模拟一番。她刚才的所见所闻极大地影响了她的心情,因此,这出戏现在看起来特别的美妙。她很快就沉浸在戏里所描绘的境界之中,真希望就此不再回到现实中来。

在转场的时候,她打量着在前排座位上和包厢里看戏的那些光彩照人的观众,对纽约潜在的种种机会,有了一种新的认识。她肯定自己没有看到纽约的全部,这个城市简直就是一个快乐幸福的旋涡。

从剧院里出来后,还是这条百老汇大街给她上了更为深刻的一课。她来时看到的场面现在更为壮观,达到了高潮。她可从未见过如此华丽挥霍的盛况。这更加坚定了她对自己的处境的看法。她等于没有生活过,根本谈不上享受过生活,除非她自己的生活中也能出现这种情景。她每走过一家高雅的店铺,都能看到女人们花钱如流水。鲜花、糖果和珠宝看来是那些贵妇人的主要兴趣所在。而她呢,她甚至没有足够的零用钱让自己每个月都能这样出来玩几次。

那天晚上,那套漂亮的小公寓显得十分乏味。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可不是住在这种地方的。她冷眼看着仆人在做晚饭。

她的脑海里则闪现着剧中的一场场戏。她尤其记得一个漂亮的女演员——饰演剧中那个被人追求并且得到的情人。这个女人的风姿征服了嘉莉的心。她的服装是完美艺术的体现,她的苦恼又是如此的真实。她所表现的痛苦,嘉莉都能感觉得到。她的表演很出色,嘉莉确信自己也能演得同样出色,有的地方她甚至还能演得更好。于是,她默默地念起了台词。啊,但愿她也能演一个这样的角色,那么她的生活将会拥有多么广阔的空间!而且,她也能演得富有魅力。

嘉莉正在闷闷不乐,赫斯渥回来了。她坐在摇椅里,边摇边想。她不愿意有人打断她的那些诱人的想象,所以她很少说话,或是不说话。

“你怎么啦,嘉莉?〃过了一会儿,赫斯渥说,他注意到了她那沉默的、几近忧郁的神态。

“没什么,〃嘉莉说。〃我今天晚上感觉不太舒服。”“该不是生病了吧?〃他走得很近,问道。

“哦,不是,〃她说,几乎想发火了,〃我只是觉得不大好受。”“那太糟了,“他说着走开了。刚才他稍稍俯了俯身,这时他把背心拉拉好,〃我原想今晚我们可以去看场戏的。”“我不想去,〃嘉莉说。她心里那些美丽的幻想就这样被打断和打消了,她很为恼火。〃我今天下午去看过戏了。”“哦,你去看过戏了?〃赫斯渥说,〃是出什么戏?”“《一座金矿》。”“戏怎么样?”“很好,〃嘉莉说。

“你今晚不想再去看戏了吗?”

“我不想去了,〃她说。

可是,当她从忧郁的心境中清醒过来,被叫到饭桌上吃饭时,她改变了主意。胃里进点食也会产生奇迹。她又去看了戏,而且这样一来又暂时恢复了她的平静。然而,那令人觉醒的重重的当头一棒已经击过。现在她能常常从这些不满情绪中恢复过来,这些不满情绪也会常常再现。时间加上重复——啊,这真是奇妙!水滴石穿,石头终究要彻底地认输!

这次看日戏过后不久,大约一个月后,万斯太太邀请嘉莉和他们夫妇一起去看场夜戏。她听嘉莉说起赫斯渥不回来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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