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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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五代史-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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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启无例,程怒笞吏背。少尹任圜,庄宗姊婿也,诣程诉其不可。程戴华阳巾,

衣鹤氅,据几决事,视圜骂曰:“尔何虫豸,恃妇家力也!宰相取给州县,何为

不可!”圜不对而去,夜驰至博州见庄宗。庄宗大怒,谓郭崇韬曰:“朕误相此

痴物,敢辱予九卿!”趣令自尽,崇韬亦欲杀之,赖卢质力解之,乃罢为右庶子。

庄宗入洛,程于路坠马,中风卒,赠礼部尚书。

○任圜

任圜,京兆三原人也。为人明敏,善谈辩,见者爱其容止,及闻其论议纵横,

益皆悚动。李嗣昭节度昭义,辟圜观察支使。梁兵筑夹城围潞州,逾年而晋王薨,

晋兵救潞者皆解去。嗣昭危甚,问圜去就之计,圜劝嗣昭坚守以待,不可有二心。

已而庄宗攻破梁夹城,闻圜为嗣昭画守计,甚嘉之,由是益知名。其后嗣昭与庄

宗有隙,圜数奉使往来,辨释谗构,嗣昭卒免于祸,圜之力也。嗣昭从庄宗战胡

柳,击败梁兵,圜颇有功,庄宗劳之曰:“儒士亦破体邪?仁者之勇,何其壮也!”

张文礼弑王镕,庄宗遣嗣昭讨之。嗣昭战殁,圜代将其军,号令严肃。既而

文礼子处球等闭城坚守,不可下,圜数以祸福谕镇人,镇人信之。圜尝拥兵至城

下,处球登城呼圜曰:“城中兵食俱尽,而久抗王师,若泥首自归,惧无以塞责,

幸公见哀,指其生路。”圜告之曰:“以子先人,固难容贷,然罚不及嗣,子可

从轻。其如拒守经年,伤吾大将,一朝困竭,方布款诚,以此计之,子亦难免。

然坐而待毙,曷若伏而俟命?”处球流涕曰:“公言是也!”乃遣子送状乞降,

人皆称圜其言不欺。既而佗将攻破镇州,处球虽见杀,而镇之吏民以尝乞降,故

得保其家族者甚众。

其后以镇州为北京,拜圜工部尚书,兼真定尹、北京副留守知留守事,为政

有惠爱。明年,郭崇韬兼领成德军节度使,改圜行军司马,仍知真定府事。圜与

崇韬素相善,又为其司马,崇韬因以镇州事托之,而圜多所违异。初,圜推官张

彭为人倾险贪黩,圜不能察,信任之,多为其所卖。及崇韬领镇,彭为圜谋隐其

公廨钱。庄宗遣宦者选故赵王时宫人百余,有许氏者尤有色,彭赂守者匿之。后

事觉,召彭诣京师,将罪之,彭惧,悉以前所隐公钱簿书献崇韬,崇韬深德彭,

不杀,由是与圜有隙。同光三年,圜罢司马,守工部尚书。

魏王继岌暨崇韬伐蜀,惧圜攻己于后,乃辟圜参魏王军事。蜀灭,表圜黔南

节度使,圜恳辞不就。继岌杀崇韬,以圜代将其军而旋。康延孝反,继岌遣圜将

三千人,会董璋、孟知祥等兵,击败延孝于汉州,而魏王先至渭南,自杀,圜悉

将其军以东。明宗嘉其功,拜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判三司。是时,明宗新诛

孔谦,圜选辟才俊,抑绝侥幸,公私给足,天下便之。

是秋,韦说、豆卢革罢相,圜与安重诲、郑珏、孔循议择当为相者,圜意属

李琪,而珏、循雅不欲琪为相,谓重诲曰:“李琪非无文艺,但不廉耳!宰相,

端方有器度者足以为之,太常卿崔协可也。”重诲以为然。佗日,明宗问谁可相

者,重诲即以协对。圜前争曰:“重诲未谙朝廷人物,为人所卖。天下皆知崔协

不识文字,而虚有仪表,号为‘没字碑’。臣以陛下误加采擢,无功幸进,此不

知书,以臣一人取笑足矣,相位有几,岂容更益笑端?”明宗曰:“宰相重位,

卿等更自详审。然吾在藩时,识易州刺史韦肃,世言肃名家子,且待我甚厚,置

之此位可乎?肃或未可,则冯书记先朝判官,称为长者,可以相矣!”冯书记者,

道也。议未决,重诲等退休于中兴殿廓下,孔循不揖,拂衣而去,行且骂曰:

“天下事一则任圜,二则任圜,圜乃何人!”圜谓重诲曰:“李琪才艺,可兼时

辈百人,而谗夫巧沮,忌害其能,若舍琪而相协,如弃苏合之丸而取蜣蜋之转

也!”重诲笑而止。然重诲终以循言为信,居月余,协与冯道皆拜相。协在相位

数年,人多嗤其所为,然圜与重诲交恶自协始。

故事,使臣出四方,皆自户部给券,重诲奏请自内出,圜以故事争之,不能

得,遂与重诲辨于帝前,圜声色俱厉。明宗罢朝,后宫嫔御迎前问曰:“与重诲

论者谁?”明宗曰:“宰相也。”宫人奏曰:“妾在长安,见宰相奏事,未尝如

此,盖轻大家耳!”明宗由是不悦,而使臣给券卒自内出,圜益愤沮。重诲尝过

圜,圜出妓,善歌而有色,重诲欲之,圜不与,由是二人益相恶。而圜遽求罢职,

乃罢为太子少保。圜不自安,因请致仕,退居于磁州。

朱守殷反于汴州,重诲诬圜与守殷连谋,遣人矫制杀之。圜受命怡然,聚族

酣饮而死。明宗知而不问,为下诏,坐圜与守殷通书而言涉怨望。愍帝即位,赠

圜太傅。

○赵凤

赵凤,幽州人也,少以儒学知名。燕王刘守光时,悉黥燕人以为兵,凤惧,

因髡为僧,依燕王弟守奇自匿。守奇奔梁,梁以守奇为博州刺史,凤为其判官。

守奇卒,凤去为郓州节度判官。晋取郓州,庄宗闻凤名,得之喜,以为扈銮学士。

庄宗即位,拜凤中书舍人、翰林学士。

庄宗及刘皇后幸河南尹张全义第,酒酣,命皇后拜全义为父。明日,遣宦者

命学士作笺上全义,以父事之,凤上书极言其不可。全义养子郝继孙犯法死,宦

官、伶人冀其赀财,固请籍没,凤又上书言:“继孙为全义养子,不宜有别籍之

财,而于法不至籍没,刑人利财,不可以示天下。”是时,皇后及群小用事,凤

言皆不见纳。

明宗武君,不通文字,四方章奏,常使安重诲读之。重诲亦不知书,奏读多

不称旨。孔循教重诲求儒者置之左右,而两人皆不知唐故事,于是置端明殿学士,

以冯道及凤为之。

凤好直言而性刚强,素与任圜善,自圜为相,颇荐进之。初,端明殿学士班

在翰林学士下,而结衔又在官下。明年,凤迁礼部侍郎,因讽圜升学士于官上,

又诏班在翰林学士上。圜为重诲所杀,而诬以谋反。是时,重诲方用事,虽明宗

不能诘也,凤独号哭呼重诲曰:“任圜天下义士,岂肯谋反!而公杀之,何以示

天下?”重诲惭不能对。

术士周玄豹以相法言人事多中,庄宗尤信重之,以为北京巡官。明宗为内衙

指挥使,重诲欲试玄豹,乃使佗人与明宗易服,而坐明宗于下坐,召玄豹相之,

玄豹曰:“内衙,贵将也,此不足当之。”乃指明宗于下坐曰:“此是也!”因

为明宗言其后贵不可言。明宗即位,思玄豹以为神,将召至京师,凤谏曰:“好

恶,上所慎也。今陛下神其术而召之,则倾国之人,皆将奔走吉凶之说,转相惑

乱,为患不细。”明宗遂不复召。

朱守殷反,明宗幸汴州,守殷已诛,又诏幸邺。是时,从驾诸军方自河南徙

家至汴,不欲北行,军中为之汹汹。而定州王都以为天子幸汴州诛守殷,又幸邺

以图己,因疑不自安。宰相率百官诣阁,请罢幸邺,明宗不听,人情大恐,群臣

不复敢言。凤手疏责安重诲,言甚切直,重诲以白,遂罢幸。

有僧游西域,得佛牙以献,明宗以示大臣。凤言:“世传佛牙水火不能伤,

请验其真伪。”因以斧斫之,应手而碎。是时,宫中施物已及数千,因凤碎之乃

止。

天成四年夏,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秘书少监于峤者,自庄宗时

与凤俱为翰林学士,而峤亦讦直敢言,与凤素善。及凤已贵,而峤久不迁,自以

材名在凤上而不用,因与萧希甫数非斥时政,尤诋訾凤,凤心衔之,未有以发。

而峤与邻家争水窦,为安重诲所怒,凤即左迁峤秘书少监。峤因被酒往见凤,凤

知其必不逊,乃辞以沐发,峤诟直吏,又溺于从者直卢而去。省吏白凤,峤溺于

客次,且诟凤。凤以其事闻,明宗下诏夺峤官,长流武州百姓,又流振武,天下

冤之。

其后安重诲为边彦温等告变,明宗诏彦温等廷诘,具伏其诈,即斩之。后数

日,凤奏事中兴殿,启曰:“臣闻奸人有诬重诲者。”明宗曰:“此闲事,朕已

处置之,卿可无问也。”凤曰:“臣所闻者,系国家利害,陛下不可以为闲。”

因指殿屋曰:“此殿所以尊严宏壮者,栋梁柱石之所扶持也,若折其一栋,去其

一柱,则倾危矣。大臣,国之栋梁柱石也,且重诲起微贱,历艰危,致陛下为中

兴主,安可使奸人动摇!”明宗改容谢之曰:“卿言是也。”遂族彦温等三家。

其后重诲得罪,群臣无敢言者,独凤数言重诲尽忠。明宗以凤为朋党,罢为

安国军节度使。凤在镇所得俸禄,悉以分将校宾客。废帝入立,召为太子太保。

病足居于家,疾笃,自筮,投蓍而叹曰:“吾家世无五十者,又皆穷贱,吾今寿

过其数而富贵,复何求哉!”清泰二年卒于家。

○李袭吉

李袭吉,父图,洛阳人,或曰唐相林甫之后也。乾符中,袭吉举进士,为河

中节度使李都搉盐判官。后去之晋,晋王以为榆次令,遂为掌书记。袭吉博学,

多知唐故事。迁节度副使,官至谏议大夫。晋王与梁有隙,交兵累年,后晋王数

困,欲与梁通和,使袭吉为书谕梁,辞甚辨丽。梁太祖使人读之,至于“毒手尊

拳,交相于暮夜,金戈铁马,蹂践于明时”,叹曰:“李公僻处一隅,有士如此,

使吾得之,傅虎以翼也!”顾其从事敬翔曰:“善为我答之。”及翔所答,书辞

不工,而袭吉之书,多传于世。袭吉为人恬淡,以文辞自娱,天祐三年卒。以卢

汝弼代为副使。

汝弼工书画,而文辞不及袭吉。其父简求为河东节度使,为唐名家,故汝弼

亦多知唐故事。晋王薨,庄宗嗣为晋王,承制封拜官爵皆出汝弼。十八年,卒。

庄宗即位,赠袭吉礼部尚书、汝弼兵部尚书。

○张宪

张宪,字允中,晋阳人也。为人沈静寡欲,少好学,能鼓琴饮酒。庄宗素知

其文辞,以为天雄军节度使掌书记。庄宗即位,拜工部侍郎、租庸使,迁刑部侍

郎、判吏部铨、东都副留守。宪精于吏事,甚有能政。

庄宗幸东都,定州王都来朝,庄宗命宪治鞠场,与都击鞠。初,庄宗建号于

东都,以鞠场为即位坛,于是宪言:“即位坛,王者所以兴也。汉鄗南、魏繁

阳坛,至今皆在,不可毁。”乃别治宫西为鞠场,场未成,庄宗怒,命两虞候亟

毁坛以为场。宪退而叹曰:“此不祥之兆也!”

初,明宗北伐契丹,取魏铠仗以给军,有细铠五百,宪遂给之而不以闻。庄

宗至魏,大怒,责宪驰自取之,左右谏之乃止。又问宪库钱几何。宪上库簿有钱

三万缗,庄宗益怒,谓其嬖伶史彦琼曰:“我与群臣饮博,须钱十余万,而宪以

故纸给我。我未渡河时,库钱常百万缗,今复何在?”彦琼为宪解之乃已。

郭崇韬伐蜀,荐宪可任为相,而宦官、伶人不欲宪在朝廷,枢密承旨段徊曰:

“宰相在天子面前,事有非是,尚可改作,一方之任,苟非其人,则为患不细。

宪材诚可用,不如任以一方。”乃以为太原尹、北京留守。

赵在礼作乱,宪家在魏州,在礼善待其家,遣人以书招宪,宪斩其使,不发

其书而上之。庄宗遇弑,明宗入京师,太原犹未知,而永王存霸奔于太原。左右

告宪曰:“今魏兵南向,主上存亡未可知,存霸之来无诏书,而所乘马断其鞦,

岂非战败者乎!宜拘之以俟命。”宪曰:“吾本书生,无尺寸之功,而人主遇我

甚厚,岂有怀二心以幸变,第可与之俱死尔!”宪从事张昭远教宪奉表明宗以劝

进,宪涕泣拒之。已而存霸削发,见北京巡检符彦超,愿为僧以求生,彦超麾下

兵大噪,杀存霸。宪出奔沂州,亦见杀。

呜呼!予于死节之士,得三人而失三人焉。巩廷美、杨温之死,予既已哀之。

至于张宪之事,尤为之痛惜也。予于旧史考宪事实,而永王存霸、符彦超与宪传

所书始末皆不同,莫得而考正。盖方其变故仓卒之时。传者失之尔。然要其大节,

亦可以见也,宪之志诚可谓忠矣。当其不顾其家,绝在礼而斩其使,涕泣以拒昭

远之说,其志甚明。至其欲与存霸俱死,及存霸被杀,反弃太原而出奔,然犹不

知其心果欲何为也。而旧史书宪坐弃城而赐死,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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