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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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荣誉-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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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雄希望没有发生目前看到的一切,这并非因为他不同意,而是他俩的关系使他陷入一种难堪的境地,弘子和他的助手相爱,这让他怎么向正雄解释?他俩都很年轻,很脆弱,易受伤害。看到他俩在一起,武雄感到心里不安。但同时,他也为他们的相爱而感到高兴。

那天晚饭后,他们都去了电影院,武雄邀请彼得和他们一起去。看到弘子和彼得脸上复杂的表情,武雄暗自笑了。他们还自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认为他们做得很秘密。武雄不得不将脸转向一边,以不让人看到他的忍俊不禁。这两个年轻人的事已无密可保,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电影的名字叫《怀疑》,由卡里·格兰特和琼·芳丹尼主演,他们都喜欢这个电影。

看完电影回到家后,他们一边喝着热巧克力,一边谈着今晚的电影,直到半夜时分,彼得才不得不起身告辞,将自己从弘子的身边拉走。他们相视了许久,他才慢慢地离去。她第二天就要返回学校了。在电影结束时,彼得趁大家没注意,告诉弘子说他会给她往学校打电话的。肯和往常一样要开车送她回学校,要不然,她就得乘火车。彼得和弘子都认为不应该让彼得送。

第二天返校时,弘子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配着一件白色的上衣。礼子婶婶用一种女性特有的、理解的目光看着弘子。

“别做傻事,小姑娘。”礼子将她拉到身边,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提醒她。“别轻易就被感情所左右。”弘子点了点头。她还不太明白,但她母亲早就提醒过她,要她远离男人。当彼得吻她时,她也感到可能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礼子君。”她紧紧地拥抱着礼子婶婶,想起了母亲。

“照顾好自己。”礼子又关照了一句。弘子理解她的意思,她是怕她做出傻事来。

“我过几天就回来,礼子婶婶。”快要考试了,这次,她要在学校住上两周,然后回家过三周的圣诞节假期。她现在就开始盼着那天了,彼得在大学的工作日程和弘子的相同。

回学校的路上,弘子沉默寡言,肯还以为她不愿意返校。“那儿的情况坏不到哪儿去,”他想鼓励她,“再过几周就是圣诞节了。”但弘子可有些等不及,她笑了笑。肯帮她提着手提包,穿过宿舍的走廊,送她到房间门口。然后开车返回帕罗·奥德。

上楼来到房间,弘子发现莎伦早就回来了。她情绪不好,说自己在棕榈泉和父亲度过了一个糟透了的感恩节。她爸爸喝了四天酒,还有了一个新的女朋友,但她没有告诉弘子这些。莎伦不喜欢和变成那样的父亲呆在一起,可她更不喜欢回到学校。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差,她恨弘子怜悯她,帮她做作业。她觉得自己无能,所以特别讨厌学校。她打算在本学期结束后退学,她想成为一个明星。

“你的假期不愉快吗,莎伦君?”弘子同情地问她。红头发耸了耸肩,她穿着长裤和毛衣,人们说她穿这身衣服像凯瑟琳·赫本。

“大概是吧。”她点燃一支香烟。学校严禁在校园内吸烟,可她不在乎,被人赶出学校,事情就更简单了。

“你不能抽烟。”弘子提醒她。别人会闻到烟味,那样,她俩就都会有麻烦的。

半个小时后,另一个女孩走进屋,她本想和莎伦聊天,却发现了地上的烟头。

她去找班长,说住在莎伦房间里的日本女孩吸烟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有人来向弘子了解吸烟的事,可弘子不想让莎伦出麻烦。他们也问了莎伦,她没有承认,也没有说不是弘子抽的。弘子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自责,她认为这样为人才合适。事后,弘子坐在房间里哭了起来,因为她为此而受到了察看处分。

彼得那天晚上打电话来时,弘子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彼得对此十分气愤。“看在老天的份上,告诉他们真相,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拉。为什么你要替她接受察看处分?”

“可那样做他们会更恨我的,彼得君。”她对着话筒小声地说,好像她得罪了每一个人,而且为此极为不安。彼得对其他女孩的所作所为气愤极了,她们打小报告,莎伦还毫无悔意地让弘子承担罪过。

“她们是群被宠坏了的混蛋!”他一针见血,同时也对她没能来斯坦福大学读书感到惋惜。

彼得说如果本周末弘子不回帕罗·奥德,他就到学校来看她。但弘子认为他不必来。如果他来,学校内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她不想造成这样的后果。所以,彼得保证再打电话来。

安妮·斯宾塞快到周末才回来,正好赶上考试。回来后,她既不搭理莎伦也不和弘子说话。

莎伦第二天晚上直到宿舍关门以后才回来,喝得酩酊大醉,还和班长吵了起来。吵闹中,她提到了留校察看的事儿。弘子为了避免她说出周一那天抽烟的事实真相,想赶快将她拉开。可她却因为不想为历史考试复习,而大声地向弘子抱怨说她考试也不会及格。

安妮对她们不屑一顾,她根本不关心她们之间的事儿,也不想乱传闲话。她听说了吸烟的事,但根本无意介入。如果她们想抽烟,想受处分,那是她们的事,与她无关。她知道莎伦抽烟,但感到惊奇的是,弘子居然也和她一起抽。

跟往常一样,安妮离她们远远的,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学习,门门功课都很优秀,作业做得也好。她的朋友很多,她还常去她们的房间,有时就在那里睡一夜。她尽可能不和弘子和莎伦住在一起。班长知道她在别的宿舍睡觉,但视而不见,闭口不言。

节日的欢乐过后,这一周对弘子来说太漫长了。到了周五,她很后悔不能回帕罗·奥德。她和彼得通过电话,她还一直在回想着感恩节时彼得说过的话。她仍然不敢相信他说的一切,不相信自己能接受他的吻。整个周末,她的心一直都被这件事占据着。她给父母写了封信,她想提到他,但还是因觉得这事对他们会不可思议而没写。如果写了,他们会担心的,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不管怎么说,解释起来很困难。她连自己都还没有弄清楚呢,万里之外的他们也只能感到茫然,所以她只写了和田中家人一起过感恩节的经过。

周六晚上,她早早地就上了床。安妮跟往常一样出去了。莎伦在别的房间,和弘子不喜欢的女孩子们一起偷着抽烟,喝杜松子酒。弘子因她们不在这间屋里抽烟、喝酒而感到庆幸。察看期还没有过去,她不希望再遇到更多的麻烦。

周日早晨,弘子和另外三个女孩约好去打网球。她们对她很有礼貌,让人喜欢。虽然有一个女孩在弘子到场后有些迟疑,可几分钟后,她也不反对和弘子一起打球。她的情况总是如此,开始时人们拒绝她,因为她是外国人,是日本人,而感到不舒服,可当她们了解她以后就改变了对她的态度。可有些人还是消除不了歧视思想,尤其是那个圣弗朗西斯科人。她们都不喜欢日本人,认为日本人都来自没有受过教育的家庭。事实上,弘子的家庭有着很好的教育传统,比她们中多数人的家庭都更有历史。她父亲可以将自己的身世追溯到十四世纪,她母亲的家庭则可上溯到更久以前,但他们两家都没有斯宾塞家那样的巨大财富或贵族血统。

弘子和同伴打赢了双打,然后女孩们一起去咖啡厅喝汽水,议论著刚才的比赛。她们告诉弘子,说她们愿意再和她一起打球。这是她三个月来第一次感到有了朋友。她想可能是由于运气不好才和那两个女孩同住在一个房间。

十一点钟刚过,她回到宿舍换衣服。大约半个小时后,当她从浴室出来时,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声哭喊。她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没等身上的水完全干,就毫不迟疑地抓起浴衣穿在身上,扎上腰带,开门跑到了大厅里。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女孩,其中有几个人拿着收音机,多数姑娘在哭。住在弘子旁边第三间房的夏威夷女孩哭得最厉害。

“出什么事了?”弘子焦急地问,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谁也没有听到她的话。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恐惧和紧张的神情,有人还站在楼上向下大喊大叫。过了好半天,弘子才听懂她们在喊什么。

“我们被飞机轰炸了!我们被轰炸了!”弘子不由自主地向窗外看去,可没有看见爆炸。有一个女孩含着泪水转向她,抽泣着,只说了一句话:“他们轰炸了珍珠港。”她不知道珍珠港在哪儿,很多姑娘也不知道,那个夏威夷女孩脸色惨白,她当然知道那个地方。

“珍珠港在夏威夷。”她回答了大家的问题,然后有人又做了进一步的解释:“日本人刚刚偷袭了珍珠港。”弘子的心似乎一下子停止了跳动。

有人说:“不可能!”

“那他们来干什么?”有人大声地问。突然间,大家都哭喊着向四处跑开,圣安德鲁学院的宿舍大厅里一片混乱。弘子极力想弄清发生的事情,可别人也不清楚,日本人好像是对美军驻扎在夏威夷群岛的军事基地进行了两次袭击。似乎所有尚未起飞的美国飞机都被摧毁,数目未详的军舰被击沉,有一些军舰正在燃烧。毫无疑问,数小时之内,美国就会向日本宣战。现在,女孩们最害怕的是那些日本飞机会直接飞到西海岸,飞到加利福尼亚。

女孩们还在大厅里满脸泪水地哭喊着。弘子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紧张地思考着。这意味着什么?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他们真的发动了战争?她的父母安全吗?她还能回家吗?她会被警察逮捕吗?她会被送到监狱、然后遣送回国吗?裕二会当兵参战吗?——一切都难以解答。她突然想起几个月来美国和日本的谈判、日本与欧洲国家破裂,希特勒、墨索里尼、斯大林,这些都成为现在的焦点。世界范围的战争已经开始,她也成为战争的一部分,令她感到颤栗的是:她来自敌对国家,而且与父母相距四千英里。

换好衣服,大约一小时后,弘子才小心翼翼地回到大厅。这时,很多女孩已回到了各自的房间,还有一些留在大厅里的女孩仍然在辩论著,哭喊着,听着别人收音机里的广播。她几乎不敢再回到她们中间。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一个上午和她一起打网球的女孩,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哭泣着。她来自夏威夷。两小时以前,她才成为弘子的新朋友,可现在,战争爆发了,她们已成了敌人。她转过头来,发现了弘子,立刻变得满脸怒气。

“你,你还敢看着我们?我的父母可能现在都被炸死了,你是他们中的一个!”这完全不合逻辑,但那天人们的情绪激动,另一个来自夏威夷的女孩也冲到大厅向弘子大叫,控制不住地哭着,弘子吓得退回了房间。

她在房间里整整呆了一个下午,听着收音机里不断传来的恐怖消息。虽然日本人没有袭击加利福尼亚,但大街上已是一片混乱,气氛非常紧张,人人都被告知要观察敌机,海员和士兵都接到了归队的命令。整个下午,市民们纷纷拥人警察局和消防队,自愿报名参加防卫工作。美国本土从未遭到过袭击,人们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争。

武雄和礼子整个下午都在给弘子打电话,但一直无法接通,总机说他们在等待紧急电话,武雄也不敢因此让弘子更加引人注目。他害怕她会遇到很多麻烦,他一整天都在为她担心,他也不想将妻子和孩子留在家里而独自开车去学校接弘子,他们也感到不安。他们现在担心的是美国,他们已与日本没有关系了。他们现在唯一想与日本方面联系的人就是弘子的父亲。武雄也试着和正雄取得联系,但没有成功。武雄最后决定给他发个电报,要他证实他们安然无恙,问他怎么解决他女儿目前的处境。如果美国向日本宣战,马上解决弘子的问题似乎已成必然,他向正雄保证弘子在美国会更安全。可从另一个方面看,武雄不敢肯定美国当局是否会允许她滞留。这种困境只有等他们得到更多的消息后才能确定。

直到当天晚上六点钟,武雄才终于和弘子接通了电话,这时她已经有些歇斯底里。她呆在房间里不敢出门,害怕大家攻击她,骂她的国家给珍珠港造成了毁灭。谁也没有进过她的房间,可她胆战心惊,不知道为什么家里人不给她打电话。她没有和别人接触,只是在房间里哭泣,直到班长来告诉她说她叔叔打来电话,并默默无言地伴她下楼。

弘子拿起电话时,只是哭泣,后来才用日语告诉他这儿是多么可怕,她是多么担心她的父母,担心礼子、武雄和孩子们。现在,她连英语都忘记了,她才十八岁,只身一人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处在敌人和陌生人的面孔之间。武雄提醒她说,她至少还有他们在身边。这时,她想起了彼得,可能他现在也开始恨她了,可能从今往后再没有人和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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