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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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散文集- 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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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2月10日

历代诗话

一、二年中,风波时起。猜疑深匿心中,遇机即暴发,恐终至于决裂。处事:明而后决,不留疑窦;行之而疑,我之大过。(上册)

1974年8月17日

自寻烦恼,不能尤人。又不能达,又不能忍,痛苦将愈来愈深。(下册)

同日夜记

脂砚斋红楼梦辑评

深念情欲惑人,踏入时,直如黑白不辨,是非颠倒。及至脚下感到泥泞,则又愈拔愈陷,灭裂而后已。

1974年8月17日晚记

植物名实图考

余先得长编,后于旧书肆,补购此本,书甚新而价少减,今并装之。

1975年2月8日

植物名实图考长编

张赠厚皮纸半张,余选择藏书中之形体伟岸者,为之装潢,此书入选。

1975年2月8日晚

七种后汉书

十四日晚,余已睡下。因事激动。及起身小解,全身寒战不已,过去无此现象也。时时有伤身之忧,而又不能断然处置,后患正无穷也。

1975年5月

瘐子山集

地震后,久不从事于此,今春节又近。去年此时,家庭不安,今幸得清净矣。

此书购时未细检,缺两卷。然当此书籍难得之日,虽残本亦可贵,故珍重装之。

1977年2月12日

西藏纪游

寻觅他书,发见此书,毫无印象,如同新得。亦奇事也。(上册)

近来关于西藏之话题颇多,想读一下,增加一些历史知识。(下册)

1987年10月26日晚

三余札记

大女儿归宁,谈及搬家后,与何人住一起事,无结果。(上册)

大院又有变动,亟欲搬家,一时又做不到。老年搬家,并非佳事。弄不好,会促进死亡。但势必有此一着,冷静淡然处之。

1987年10月26日

雷塘庵弟子记

今生不能为官,且看看达官贵人的经历,亦望梅止渴也。(第一册)

为自由而奔波一生,及至晚年,困居杂院。社会日恶,人心日险,转移无地,亦堪自伤。

自注:文途自如此,如当时转入宦途,情况将大不同矣。

病老心烦,环境恶劣。虽封窗闭户,心亦不安。居家遇此辈,反不如黑夜遇强梁矣。(第二册)

官家处处走过场,坏人处处钻空子。钻大空子发大财,钻小空子得小利,尚可谈人心向善乎?

下午雨。(第四册)——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十二 书衣文录  耕堂题跋

俞平伯序跋集

孙玉蓉女士赠。

近读《新文学史料》第四期俞平伯材料。中国所谓名门世家,书香门第出身的学者,俞氏为最后一人矣。

1990年12月22日

岳少保书武侯出师二表

姜德明寄赠。

病中只能读字帖,然遇到不识之草字,亦必翻阅原文,故此二表亦读熟。诸葛亮非文士,其叙事说理,简要通达,文无冗辞,意无虚饰,非文士所能为也。作文与处事同,其根基在所处地位,所操权柄。立在根基之上说话,则语无虚发,情无粉饰,忠诚义气,情见乎词矣。此二表仍为两汉文风,以实事求是为重。后随政治变化,魏晋以来,文章渐变为空谈。

诸葛亮秉公持正,用心自无论矣。即单就文章而言,亦毫无可挑剔之处。两汉政治家,多有文才,魏、晋亦然。至南北朝,当权者虽多武人,仍重文章,即如侯景之辈,亦聘用有才华之文士,掌文墨之事。从此政治家与文学家分开,文学与政治,不再是统一体,而是为政治服务了。

1991年1月10日

知堂谈吃

卫建民赠。

文运随时运而变,周氏著作,近来大受一些人青睐。好像过去的读者,都不知道他在文学和翻译方面的劳绩和价值,直到今天才被某些人发现似的。即如周初陷敌之时,国内高层文化人士,尚思以百身赎之,是不知道他的价值?人对之否定,是因为他自己不争气,当了汉奸,汉奸可同情乎?前不久,有理论家著文,认为我至今不能原谅周的这一点,是我的思想局限。

有些青年人,没受过敌人铁蹄入侵之苦,国破家亡之痛,甚至不知汉奸一词为何义。汉奸二字,非近人创造,古已有之。即指先是崇洋媚外,进而崇洋惧外。当外敌入侵之时,认为自己国家不如人家,一定败亡,于是就投靠敌人,为虎作伥。既失民族之信心,又丧国民之廉耻。名望越高,为害越大。这就叫汉奸。于是,国民党政府,也不得不判他坐牢了。

至于他早期的文章,余在中学时即读过,他的各种译作,寒斋皆有购存。

对其晚景,亦知惋惜。托翁有言,不幸者,有各式各样,施于文士,亦可信也。

1991年1月15日,旧历元旦,晨记。

莲池书院法帖

保定莲池,为余读中学时旧游之地。时有一同乡同学,在莲池内当图书馆员。当时莲池既非公园,游人寥寥。图书馆也没有读者。同乡只是看管那些旧存图书,每月领一份微薄薪金而已。这种生活,当然很无聊,很寂寞。但这一职业,还是靠他父亲在保定教书多年,认识很多文化界人士谋来的。很为穷学生如我辈所羡慕。

我有时找他去玩,即顺便逛逛莲池。当时石刻尚完好,镶于廊庑间。但青年时无心于此,走马观花而已。今老矣,保定来人送此帖,系初拓复制。细观之,其书法价值,实不下于一般名帖。莲池文物,在有清一代,因近京畿,主持者皆名流,实不可等闲视之。

1991年2月9日病中记

当时同学,亦不知下落如何?

昨夜醒来,忽记起此同学姓陈,名耀宗。其父在育德中学当音乐教员多年。音乐课堂在大饭厅,台上有一架钢琴,每逢学生不安静,陈老师即用力击键盘示警云。当时学校和学生,都不重视音乐、美术课,也从不计分考试,老师也只是应付。他系安平县北苏村人,所忆不知准确否?

10日又记——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卷十三 芸斋书简  致康濯(五封)

一九四六年三月三十日②

康濯肖白③同志:

你们的远道来信我收到了。孤处一村,见到老朋友的笔迹,知道朋友们的消息,甚高兴,慰藉之情,可想而知——

A此五封信下的注,均为康濯所加。

②这是孙犁同志从冀中乡下寄到张家口的信。冀中即河北中部平原地区,是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晋察冀边区所属的一个区,相当于一个省;孙犁是该地人,也是抗日初期在该地区参加革命工作。一九三九年以后,孙犁曾离开冀中,调到住在冀西山区的晋察冀边区机关工作,那以后的部分情况,我在《孙犁书信发表前言》中介绍过一点。孙犁到冀西后,也回过晋中区。一九四四年他从冀西跟随一部分干部被调往延安。抗日战争胜利后,又从延安回晋察冀边区,并仍返冀中区工作。这封信和这里发表的下面九封信,都是从冀中所写。

一九四五年八月抗日战争胜利,晋察冀的八路军首先解放了张家口,晋察冀边区领导机关随即从山区迁至该地,我也随之到了张家口。孙犁从延安回晋察冀后,先到了张家口,我们见了面,他又去了冀中。

③肖白,晋察冀边区的青年作家,我的湖南同乡和高中时代的同学,也是孙犁的朋友,当时在晋察冀日报当编辑,曾和我一起写信给孙犁,他是向孙犁约稿。

此信即孙犁给我们的复信。肖白在建国后已转入另外的战线工作。

我一直在蠡县刘村住了三个月,几乎成了这村庄的一个公民,人熟地熟,有些不愿意离开。因为梁斌同志的照顾,我的写作环境很好,自己过起近于一个富农生活的日子,近于一个村长的工作,近于一个理想的写作生活。但春天到了,冰消雁来,白洋淀诱惑力更大,且许多同志鼓励《白洋淀纪事》,本月中旬,我就往沙河坐小船到白洋淀去了。

我写了几篇东西,整理出来的有《钟》(一万多字)、《碑》(六、七千字)。本来我想越紧寄给你们,先睹为快。但是这里有个副刊《平原》,也很缺稿,恐怕要先在这里印一下。

呜呼,冀中这个地方,竟还要我们这些空洞文章,以应读物的饥荒,可惭愧也矣。

这里许多干部对文艺非常爱好,他们几年间出生入死,体验丰富,但都以为自己不会写而使文艺田地荒废,事实上只有他们才能写好的,有希望的是他们,肖白说是我,错到天边去了。

但也刺激了我,正在努力深入生活,和努力写作,我也不应该叫你们太失望的。

这里很可以印些东西,肖白如有可能,能往《解放日报》、《新华日报》、《晋察冀日报》,代我搜集到《丈夫》、《村落战》、《爹娘留下琴和箫》、《白洋淀一次小斗争》(新华)

《游击区一星期》(新华)、①,就好了。我想弄个小集印印,这里文艺读物太缺乏——

①这里孙犁同志要搜集的他的作品:后来都找到了。

过去我对保存作品太不注意,也是抽烟纸缺,都抽了烟了,后悔无及。

我祝你们身体、工作好。

并问候诸同志。

孙犁

3月30日

一九四六年五月二十日

康濯同志:

前曾由蠡县赴张①受训同志带去一信,略报我的生活和工作情形,想已收到。今接四月五日来信,我正以父丧家居②,敬再把这一时期的生活和工作告诉一下,以慰远念——

①“张”指张家口。

②“家居”,孙犁是安平县人,当时父亲不幸逝世,他回安平乡下住了一段日子。

我到冀中后,即到蠡县一村庄下乡工作,名义上为帮助县里工作,但以梁斌同志在此,诸多关照,写作时间很多,但以既然要接近群众,则整个时间很少,且一深入村庄,则感到以前所知,直皮毛也不如,既往所谓长篇设计,实以不符现实体格,故所成都为短篇,原村庄纪事及白洋淀则未能续写。当然疏懒多事,创作气魄的短小,也不无原因。即短篇所就,亦不进色,前已寄呈一篇,可知概况。

蠡县三月期满,按原来计划,即去白洋淀,路过军区,正值冀中八年抗战写作委员会成立,蒙王林同志援引,将忝为一员,羁留河间,白洋春水这一年,是观光不成了。委员会工作刚刚开始,即以父病,遄返故里,侍奉不及一旬,父亲去世,家中生活,顿失轨道,于万分烦躁中,把葬事及未来生活略为安顿了一下。

现三七已过,即拟返军区看稿子去了。

近三月来,张家口时有人来,先是彦涵,继之舒非,彦在白洋淀,舒在七分区。最近邓康①又以老板面貌到达胜芳(接到他一封信),邓兄以贸易起家,以文学为修业,艺人商隐,可比卓文,不但生活可爱,其方向实可为文艺工作者前途所参考,近梁斌身兼蠡县书店老板,也具体而微的是这么回事——

①邓康,晋察冀边区的青年作家,一九四○年八月后,同田间、孙犁、曼晴和我等同在边区文协工作,一九四三年晋察冀作家应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提出的号召,纷纷下基层工作,邓康是下到了曲阳县基层的供销合作社,此后几十年一直搞商业,前两年还是黑龙江省供销合作社负责人;他老家在黑龙江省,抗日胜利后从张家口回了东北。

但来信所提《北方文化》登载我那两篇散文,颇引起不安。《战士》内容还略可记忆,《芦苇》不知说的什么,如为一打渔老头故事,则我已在延安改写,发表在新华日报,无论其拙劣空洞,就此一点,已可为人所指责,为自己所惭羞了。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我曾失笑于自己的“旧调翻新声”的办法,《芦花荡》一篇实有相同于《爹娘留下琴和箫》,近写成一篇《藏》,实与《第一个洞》相类似,转来转去,我问自己,想不出个新故事来吗?如来得及,可抽出来①以上实无怪罪你的意思——

①这里所提孙犁的两篇散文是写得不错的,信中只是他谦虚之意。

虽系你的关心,也可从此证明张家口创作的荒凉,《北方文化》一二期我也看过,印象如你所比拟。兄之大作①也看过了,手法上的遒劲凸峻,我要学习,因为文章不在手头,以后再谈详细观感——

①指我的短篇小说《初春》。

王庆文①之出现,增加冀中文艺运动无限信心,王氏作品,大小近数十万言,此人现在张家口邮政局,王林已经想法叫他回来整理他的创作——

①王庆文,当时出现的冀中地区优秀业余作者。

但在张家口,有成就者闻系俞林同志。我在《晋察冀日报》上,读了他一篇《旅伴》,庆慕之至。写的自然和谐洋溢着冀中味道,听说他写了一个长篇,你看过吗?

冀中八年写作运动,可涌现大量新人材。此运动内容分三方面:1.冀中简史;2.创作丛刊;3.类似“冀中一日”①。

规模很大,人们的信心也坚,总之会比冀中一日再好些,王林,路一,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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