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亨利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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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亨利作品选-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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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罗,”绸伞主人说,“那是,噢,你知道有时会出现这类误会……我……要是这伞是你的,我希望你别见怪……我是今天早上在餐厅捡的……要是你认出是你的,那么……我希望你别……” 

“当然是我的,”索比恶狠狠地说。 

绸伞的前主人悻悻地退了开去。那位警察慌忙不迭地跑去搀扶一个身披夜礼服斗篷、头发金黄的高个子女人穿过横街,以免两条街之外驶来的街车会碰着她。 

索比往东走,穿过一条因翻修弄得高低不平的街道。他怒气冲天地把绸伞猛地掷进一个坑里。他咕咕哝哝地抱怨那些头戴钢盔、手执警棍的家伙。因为他一心只想落入法网,而他们则偏偏把他当成永不出错的国王⑾。 

最后,索比来到了通往东区的一条街上,这儿的灯光暗淡,嘈杂声也若有若无。他顺着街道向麦迪逊广场走去,即使他的家仅仅是公园里的一条长凳,但回家的本能还是把他带到了那儿。 

可是,在一个异常幽静的转角处,索比停住了。这儿有一座古老的教堂,样子古雅,显得零乱,是带山墙的建筑。柔和的灯光透过淡紫色的玻璃窗映射出来,毫无疑问,是风琴师在练熟星期天的赞美诗。悦耳的乐声飘进索比的耳朵,吸引了他,把他粘在了螺旋形的铁栏杆上。 

月亮挂在高高的夜空,光辉、静穆;行人和车辆寥寥无几;屋檐下的燕雀在睡梦中几声啁啾——这会儿有如乡村中教堂墓地的气氛。风琴师弹奏的赞美诗拨动了伏在铁栏杆上的索比的心弦,因为当他生活中拥有母爱、玫瑰、抱负、朋友以及纯洁无邪的思想和洁白的衣领时,他是非常熟悉赞美诗的。 

索比的敏感心情同老教堂的潜移默化交融在一起,使他的灵魂猛然间出现了奇妙的变化。他立刻惊恐地醒悟到自己已经坠入了深渊,堕落的岁月,可耻的欲念,悲观失望,才穷智竭,动机卑鄙——这一切构成了他的全部生活。 

顷刻间,这种新的思想境界令他激动万分。一股迅急而强烈的冲动鼓舞着他去迎战坎坷的人生。他要把自己拖出泥淖,他要征服那一度驾驭自己的恶魔。时间尚不晚,他还算年轻,他要再现当年的雄心壮志,并坚定不移地去实现它。管风琴的庄重而甜美音调已经在他的内心深处引起了一场革命。明天,他要去繁华的商业区找事干。有个皮货进口商一度让他当司机,明天找到他,接下这份差事。他愿意做个煊赫一时的人物。他要…… 

索比感到有只手按在他的胳膊上。他霍地扭过头来,只见一位警察的宽脸盘。 

“你在这儿干什么呀?”警察问道。 

“没干什么,”索比说。 

“那就跟我来,”警察说。 

第二天早晨,警察局法庭的法官宣判道:“布莱克韦尔岛,三个月。” 

①杰克·弗洛斯特(jack frost):“霜冻”的拟人化称呼。 

②布莱克韦尔岛(blackwell):在纽约东河上。岛上有监狱。 

③棕榈滩(palm beach):美国佛罗里达州东南部城镇,冬令游憩胜地。 

④里维埃拉(the riviera):南欧沿地中海一段地区,在法国的东南部和意大利的西北部,是假节日憩游胜地。 

⑤恺撒(julius caesar):(100—44bc)罗马统帅、政治家,罗马的独裁者,被共和派贵族刺杀。布鲁图(brutus):(85—42bc)罗马贵族派政治家,刺杀恺撒的主谋,后逃希腊,集结军队对抗安东尼和屋大维联军,因战败自杀。 

⑥作者诙谐的说法,指美酒、华丽衣物和上流人物。 

⑦夏布利酒(chablis):原产于法国的Chablis地方的一种无甜味的白葡萄酒。 

⑧卡门贝(carmembert)干酪(cheese):一种产于法国的软干酪。原为Fr.诺曼底一村庄,产此干酪而得名。 

⑨指警察,因警察上衣的纽扣是黄铜制的。 

⑩阿卡狄亚(Arcadia):原为古希腊一山区,现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中部,以其居民过着田园牧歌式的淳朴生活而著称,现指“世外桃园”。 

⑾英语谚语:国王不可能犯错误(king can do no wrong。) 

爱的牺牲



欧·亨利(1862~1910),原名威廉·西德尼·波特,美国小说家。他出身于美国北卡罗来纳州格林斯波罗镇一个医师家庭。他的一生富于传奇性,当过药房学徒、牧牛人、会计员、土地局办事员、新闻记者、银行出纳员。当银行出纳员时,因银行短缺了一笔现金,为避免审讯,离家流亡中美的洪都拉斯。后因回家探视病危的妻子被捕入狱,并在监狱医务室任药剂师。他在银行工作时,曾有过写作的经历,担任监狱医务室的药剂师后开始认真写作。 

1901年提前获释后,迁居纽约,专门从事写作。 

欧·亨利善于以浪漫主义的手法描写美国社会尤其是纽约百姓的生活。他的作品构思新颖,语言诙谐,结局常常出人意外;又因描写了众多的人物,富于生活情趣,被誉为“美国生活的幽默百科全书”。代表作有小说《白菜与国王》、、《四百万》、《西部之心》、《市声》、《命运之路》、《温良的骗子》、《公事公办》、《生活的陀螺》等。其中一些使他获得世界声誉。 

《爱的牺牲》是典型的欧·亨利式的小说,讲述了一对追逐艺术的年青艺术家夫妇,离乡背井到纽约去深造,却因家境贫困难以伸展抱复。于是妻子为了生计宁愿牺牲自己,中断学琴去教音乐,“我一面教授,一面也能学一些”,而且仍然和音乐在一起。 

丈夫不甘让妻子一人承担生活的重负,也停止学画,改为“到中央公园去速写”,一边画,一边把画的成品出售。两人虽然都中断了学业,却都没有离开艺术,既为谋生,又没有放弃对艺术的追求,生活似乎还美满。然而,一起偶然的事故使事情的真相暴露出来。原来他们都为了对方不放弃艺术,制造了一个美丽的流言:妻子并没有“教音乐”,而是为了丈夫不放弃艺术生涯在洗衣作坊烫衬衣;丈夫并没有“到中央公园速写,而是为了妻子继续‘教音乐’在洗衣作坊做烧火工。严酷的生活使他们都放弃了艺术,但他们相互的爱却感人至深。欧·亨利以轻松、幽默的语言和沉甸甸的故事,揭示了“爱”的伟大力量。 

当你爱好你的艺术时,就觉得没有什么牺牲是难以忍受的。 

那是我们的前提。这篇故事将从它那里得出一个结论,同时证明那个前提的不正确。从逻辑学的观点来说,这固然是一件新鲜事,可是从文学的观点来说,却是一件比中国的万里长城还要古老的艺术。 

………………………… 

乔·拉雷毕来自中西部槲树参天的平原,浑身散发着绘画艺术的天才。他还只六岁的时候就画了一幅镇上抽水机的风景,抽水机旁边画了一个匆匆走过去的、有声望的居民。这件作品给配上架子,挂在药房的橱窗里,挨着一只留有几排参差不齐的玉米的穗轴。二十岁的时候,他背井离乡到了纽约,束着一条飘垂的领带,带着一个更为飘垂的荷包。 

德丽雅·加鲁塞斯生长在南方一个松林小村里,她把六音阶之类的玩意儿搞得那样出色,以致她的亲戚们给她凑了一笔数目很小的款子,让她到北方去“深造”。他们没有看到她成——,那就是我们要讲的故事。 

乔和德丽雅在一个画室里见了面,那儿有许多研究美术和音乐的人经常聚会,讨论明暗对照法、瓦格纳①、音乐、伦勃朗的作品②、绘画、瓦尔特杜弗③、糊墙纸、萧邦④、奥朗⑤。 

乔和德丽雅互相——或者彼此,随你高兴怎么说——一见倾心,短期内就结了婚——当你爱好你的艺术时,就觉得没有什么牺牲是难以忍受的。 

拉雷毕夫妇租了一层公寓,开始组织家庭。那是一个寂静的地方——单调得像是钢琴键盘左端的A高半音。可是他们很幸福;因为他们有了各自的艺术,又有了对方。我对有钱的年轻人的劝告是——为了争取和你的艺术以及你的德丽雅住在公寓里的权利,赶快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卖掉,施舍给穷苦的看门人吧。 

公寓生活是唯一真正的快乐,住公寓的人一定都赞成我的论断。家庭只要幸福,房间小又何妨——让梳妆台坍下来作为弹子桌;让火炉架改作练习划船的机器;让写字桌充当临时的卧榻,洗脸架充当竖式钢琴;如果可能的话,让四堵墙壁挤拢来,你和你的德丽雅仍旧在里面,可是假若家庭不幸福,随它怎么宽敞——你从金门进去,把帽子挂在哈得拉斯,把披肩挂在合恩角,然后穿过拉布拉多出去①,到头还是枉然。 

乔在伟大的马杰斯脱那儿学画——各位都知道他的声望。他取费高昂;课程轻松——他的高昂轻松给他带来了声望。德丽雅在罗森斯托克那儿学习,各位也知道他是一个出名的专跟钢琴键盘找麻烦的家伙。 

只要他们的钱没用完,他们的生活是非常幸福的。谁都是这样——算了吧,我不愿意说愤世嫉俗的话。他们的目标非常清楚明确。乔很快就能有画问世,那些鬓须稀朗而钱袋厚实的老先生,就要争先恐后地挤到他的画室里来抢购他的作品。德丽雅要把音乐搞好,然后对它满不在乎,如果她看到音乐厅里的位置和包厢不满座的话,她可以推托喉痛,拒绝登台,在专用的餐室里吃龙虾。 

但是依我说,最美满的还是那小公寓里的家庭生活:学习了一天之后的情话絮语;舒适的晚饭和新鲜、清淡的早餐;关于志向的交谈——他们不但关心自己的,也关心对方的志向,否则就没有意义了——互助和灵感;还有——恕我直率——晚上十一点钟吃的菜裹肉片和奶酪三明治。 

可是没多久,艺术动摇了。即使没有人去摇动它,有时它自己也会动摇的。俗语说得好,坐吃山空,应该付给马杰斯脱和罗森斯托克两位先生的学费也没着落了。当你爱好你的艺术时,就觉得没有什么牺牲是难以忍受的。于是,德丽雅说,她得教授音乐,以免断炊。 

她在外面奔走了两三天,兜揽学生。一天晚上,她兴高采烈地回家来。 

“乔,亲爱的,”她快活地说,“我有一个学生啦。哟,那家人可真好。一位将军——爱·皮·品克奈将军的小姐,住在第七十一街。多么漂亮的房子,乔——你该看看那扇大门! 

我想就是你所说的拜占廷式①。还有屋子里面!喔,乔,我从没见过那样豪华的摆设。 

“我的学生是他的女儿克蕾门蒂娜。我见了她就喜欢极啦。她是个柔弱的小东西——老是穿白的;态度又多么朴实可爱!她只有十八岁。我一星期教三次课;你想想看,乔!每课五块钱。数目固然不大,可是我一点也不在乎;等我再找到两三个学生,我又可以到罗森斯托克先生那儿去学习了。现在,别皱眉头啦,亲爱的,让我们好好吃一顿晚饭吧。” 

“你倒不错,德丽,”乔说,一面用斧子和切肉刀在开一听青豆,“可是我怎么办呢?你认为我能让你忙着挣钱,我自己却在艺术的领域里追逐吗?我以般范纽都·切利尼①的骨头赌咒,决不能够!我想我以卖卖报纸,搬石子铺马路,多少也挣一两块钱回来。” 

德丽雅走过来,勾住他的脖子。 

“乔,亲爱的,你真傻。你一定得坚持学习。我并不是放弃了音乐去干别的事情。我一面教授,一面也能学一些。我永远跟我的音乐在一起。何况我们一星期有十五钱,可以过得像百万富翁那般快乐。你绝不要打算脱离马杰斯脱先生。” 

“好吧,”乔说,一面去拿那只贝壳形的蓝菜碟。可是我不愿意让你去教课,那不是艺术。你这样牺牲真了不起,真叫人佩服。” 

“当你爱好你的艺术时,就觉得没有什么牺牲是难以忍受的,”德丽雅说。 

“我在公园里画的那张素描,马杰斯脱说上面的天空很好。”乔说。“丁克尔答应我在他的橱窗里挂上两张。如果碰上一个合适的有钱的傻瓜,可能卖掉一张。” 

“我相信一定卖得掉的,”德丽雅亲切地说。“现在让我们先来感谢品克奈将军和这烤羊肉吧。” 

下一个星期,拉雷毕夫妇每天一早就吃早饭。乔很起劲地要到中央公园里去在晨光下画几张速写,七点钟的时候,德丽雅给了他早饭、拥抱、赞美、接吻之后,把他送出门。艺术是个迷人的情妇。他回家时,多半已是晚上七点钟了。 

周末,愉快自豪、可是疲血不堪的德丽雅,得意扬扬地掏出三张五块钱的钞票,扔在那八。。。绽?。。粘さ墓⒖吞?的八。。。祭?。。汲さ淖雷由稀?“有时候,”她有些厌倦地说,“克蕾门蒂娜真叫我费劲。 

我想她大概练习得不充分,我得三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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