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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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甜蜜-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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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照片,一张又一张,形色各异,姿态不一,但两个字足可概之:荒唐。那段灯红酒绿的放纵时光,那段刻意叛逆的错轨人生,真的荒唐。 

  “……不是合成。” 

  纵然没有这个答案,她的脸色也已经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由浓重挫伤形成的一汪巨浪拍击上肖润心头,他须命令自己强吸一口气,才能稳住那股肆虐的紊乱。 

  “我……知道了。” 

  “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昨天晚上,在你家门口,一个蒙脸女人……”尽管对方一再叮嘱他不能说出照片来处,但他没有应诺。也没有和她同谋的义务。他必须说,他讨厌那个女人,他甚至后悔自己被她叫住脚步。 

  “田然……”他揉了揉扯痛的额心,字字艰难,“我一直以为,你不一样的。谁都会有过去,我也有,所以我从来不曾八股到要求我未来的另一半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更不曾自大到她必须是一张由我来涂抹色彩的白纸……可是,我尊重人生,我不玩游戏,我从决定和你交往那个时候开始,就是心无旁骛的对待这段关系,而你呢?你又是以怎样讥诮的眼光看待我的认真?这些照片……” 

  他举起了一张,是所有照片最平常最没有夸张画面的一张,“这上面显示的日期,是上个月三十号的夜间十一点四十二分。” 

  夜间十一点四十二分,色彩斑斓的灯光景观下,她和端木辄偕肩走出国际公寓的大门,男人的手臂停在她的腰间……虽然就在下一秒,这只手臂因她踢上他脚胫骨上的一脚而撤走,但照相机只把格定在了前一秒。 

  “每个人都有对待生活的态度和处世方法,我不是道德学家,无权置喙对错。但你不该选我。不管是端木辄,还是欧阳念,都有他们挥霍得起的东西……” 

  “知道了。”田然神态平静,语声也平淡自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些照片我拿走了。” 

  但她的反应太过冷静,肖润难忍担忧,“你……” 

  她报以浅笑,“放心,我不会寻死。”只是,要找个地方好好呼吸。 

  在人满为患的写字楼里,楼梯间是很好的去处。 

  蹲在楼梯间的拐角处,她双收抱膝,头埋其内,两个多小时无声无息的滑过,她……想通了一些事。 

  这些“艳照”,不是无中生有,不是栽赃陷害,那些发生过的事,可以遗忘,也可以掩饰,却无法抹煞。那个放荡的田然确实存在过,是她生命不可规避的一部分。 



  就算在她结束了放纵的现在,她和端木辄走出公寓的那一张,也全非冤枉,须知他们在公寓内,还有一次四唇相接的吻。如果肖润在追求她的同时,与前女友李菁玩了这套暧昧,她也很难释怀吧? 

  她不怪肖润。 

  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并非没有见过人生灰暗一面的他,选择了一条积极明亮的前行路线,对工作有百分之百的挑剔,对人生有长远有序的规划,对事业有孜求不倦的努力,那么,对于自己的另一半,也会有品质不俗的要求吧?他会指责,会误会,源于他的在意,而她让他失望了。 

  妈妈,您可曾对我失望过吗? 

  在本能地将自己蜷成未出母体的状态时,她本能地在心里起问。 

  扫上照片的第一眼,端木辄惯有的戏谑笑容当即收敛不见。宽唇抿出了削厉线条,双瞳越发幽不见底,本来就峻刻凌峭的五官,散发着狂放的冷。 

  “李政,帮我找到张元逵这个人,把他带来亚斯餐厅的二号包间,我给你半小时时间。”照片逐张看过,他打电话给自己在雅士的特别助理。 

  静坐一畔的田然没有问他此举用意。 

  找上他,非为他是照片里出场最多的男主角,而是,他是雅士的幕后老板。雅士有明文承诺,保证每位会员进入雅士后的私密性及人身安全。她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要承担的后果,他当然也要为自己的失信承担须承担的责任。 

  “这些照片哪里来的?”他问了与她相同的问题。 

  “一个女人送来的。”这是她与他的事,没有必要把肖润扯进内。 

  “你知道她是谁?” 

  “蒙着脸,暂时不清楚。” 

  “她要挟你什么?” 

  “……与你无关。” 

  “Honey……” 

  “不要这样叫我!”那是妈妈给她起的名字,寄托了妈妈对她所有的甜蜜希望,可是,她做过什么?她做了些什么? 


三十七 



  端木辄没想到,田然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刻,坐在那里的她,在头顶日光灯的照射下,未施脂粉的素颜薄到近乎透明,一双大眼睛明明睁开着,却覆压着沉睡般的黑…… 

  他见过妖媚到让人血脉贲张的田然,见过让很多男人又爱又恨的田然,见过反击于人时果断犀利的田然,也见过了以一张甜美笑颜向长辈讨巧卖乖的田然。可是,这样的田然,脆弱到仿佛不禁一触,纤薄到仿佛要随光化去,他没有见过,而且是压根不曾想过会出现。 

  “然……”他浅唤,坐到她旁边,却不敢稍有碰触。强悍的田然、冷颜的田然都没有阻挡他去做的事,这个脆弱的田然做到了,他,不敢越雷池一步。“你吃过饭了吗?” 

  “我不会饿死自己。”田然盯着墙上造型别致的挂钟,“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明明如此近,却是前所未有的远。纵是在两人谈分手时,也不会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强烈的被她排斥,“……放心,半小时内李政会把人带到。” 

  话声甫落,独立包间的门被叩响,“端木。” 

  “进来。” 

  门开了一道缝,一个微胖秃顶的中年男人谈进了一个油光闪闪的脑袋,挂着戒慎戒慎的笑,迟迟不敢踏入,有人打后面很不客气地助了一把。于是,这男人身形一度踉跄不稳,但在端木辄幽冷的视线下硬是刹住脚步,端出一身的卑微打揖恭腰,“端木……端木先生,您好您好。” 

  “我很好,你呢,最近好不好?” 

  “……很好,很好,承蒙您的照顾,我……” 



  一个娃娃脸的年轻男孩,噙着有两个深刻酒窝的笑,“端木,人带来了,没有迟到吧?” 

  端木辄点头,“你在外间看着。” 

  “明白。”男孩打了个V形手势,退守门外。 

  “张元逵,认得这张照片吗?”端木辄挑了一张最保守的,也是那张他和田然在国际公寓外的照片递到中年男人面前。 

   张元逵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张照片应该是用手机拍摄的,像素大约在800万左右,分辨率为……” 

  “是你经手的吗?” 

  张元逵一怔,随机脸色大变,大摇其手,“不是不是!这怎么可能,端木先生您该知道,我是一个专业的摄影师,我的职业习惯是用胶片式单反相机来拍摄我想拍摄的美好事物,我对我的职业具有高度的尊重……” 

  “那这张呢?”端木辄再挑了一张,上面田然狂奔如一条蛇,虽然姣好的体形毕露,但全身都包裹在一套紧身长群里。 

  “这……”张元逵手一抖,额上当即有汗珠淌下。 

  端木辄目间温度骤然下降。 

  “端木先生,您听我说,听我说……”瞬间涌起的恐惧,令张元逵腹上的肥肉急剧颤动,双腿抖瑟得也将撑不住一身重量,“这张照片,绝对是在我向您保证之前拍的,而且早已经出了手,在向您保证以后,我没有再迈进雅士一步,绝对没有,我可以发誓……” 

  “出了手?怎么出得手?何时,何地,何人?”端木辄好像生怕眼前人听不清楚似地,把每个字咬得清清楚楚,不疾不缓。 



   “……就是……就是我那个时候……我拍了这些田氏大小姐的照片,想拿它去要挟田依川,哦,是田先生……”张元逵咽口唾液,偷瞥了一眼一直一声未响的田然,“但是,没有田氏大楼的工作证,门卫根本不放任何人进去,我在田氏大楼前转悠了几天,始终没有在门口遇上田先生,后来托朋友打听到了他家里的住址,到他家门口等着……但是田先生家好像有地下停车场,来去都是坐车,我蹲了好几天也没看见他的人影,第五天的中午,我饿了想抄近路到附近的小吃店吃点东西,就在那条街的后巷,被一个年轻女孩拦住,她问我……” 

  “喂!”肩膀被拍一下,回头没见人,转回脸,眼前多了一张干净漂亮的少女面孔。“我注意你很久了,你蹲在田家门口有五天了吧?是想绑架田家的什么人吗?” 

  “你……你是谁?”这条后巷不是一般的偏僻,属于城市里的治安死角,一个漂亮女孩怎么敢在这里出现? 

  “我是田家的第二个孩子,想绑架的话,绑架我,绑架我吧!〃 

  〃你……”这孩子是神经病不成? 

  “不是绑架?”少女围着他转了一圈,“那……是什么小报的记者?想拍田氏老板的私密照?” 

  “我……” 

  “那你就找错地方了,在田家的大门口,你就算能拍,也只是拍他和已婚妻子的,有什么噱头可讲?你不妨去查一下田先生在别处有没有金屋藏娇的地方,那样才有价值嘛。当初现任田太太和私生女的曝光,不就依赖于你们的勤劳跟踪吗?” 



  “你到底是谁?是干什么的?” 

  “都说了我是田家的第二个孩子了,我叫田果儿。” 

  “田然是……” 

  “是我姐姐。” 

  “你如果真是田家的二女儿,就把你父亲叫出来,我和他有话说!” 

  少女娇媚的杏眼在他周身上上下下搜索着,最后把漆黑的瞳仁聚焦在他略为鼓胀的胸前,“你风衣里揣得是什么?是刀还是枪?是要刺杀田先生吗?“ 

  “怎么可能?!”一个大男人,在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面前急扯白脸的辩白,”你不要瞎说,我怎么会……怎么会……” 

  “不是记者,不是刺杀,那……”女孩双手一拍,“是什么把柄?你一定是握住了田先生的什么把柄,是来勒索的对不对?” 

  “你小声点,小声点!”猥琐小人物在利欲熏心时,并不代表胆大包天,他想去捂少女的嘴,被她一步闪开。 



  “哈,我猜中了!”少女欢呼雀跃,随即又探出了莹白手儿,“把东西给我看看吧,也好让我确定你的宝贝具不具有要挟田先生的价值,给我给我给我……” 

  “怎么可能?你……滚开!再不滚,我就……就真绑架你……啊啊啊,你放手,放手!”一个肥壮的男人,被少女骤然捏上肩头某一点,半边身子麻痛难忍,自以叫唤得如某类被屠前的家畜,实则声音只能在嗓内嘶响,不能高扬发声。 

   他不认识她,也不认识她的外公,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聆听中医授课讲座,也不是为了补充人体穴位知识,他是想是想……他什么也不能想,只能眼睁睁看着揣在风衣里准备换取十万花头的东西被人轻巧取走。 

  “这是……”女孩仅看了照片的第一张,便抬足一踢,正中他的胫骨后缘,“踝尖直上三寸,三阴交穴,击中后下肢麻木失灵,有感觉吗?” 

  “啊啊啊!饶命,饶命,饶命……” 



   “她押着我到了我的住处,把这些照片的拷贝和底片全部销毁,还把我一台新买的尼康相机从二楼摔了下去,然后对我说,如果我什么时候想不开,可以找她咨询穴位自杀法,临走时,踹了我一脚,让我躺在地上三个小时才能动弹……她是个小恶魔!” 



  时过几年,仍然余悸犹存,及待回到现实,面对上端木辄那双眼睛,更多的汗珠子前赴后继地从光油油的额头滋滋钻出,怕上加怕了。 

  “端木先生,您一定要相信我,这些照片是在我向您保证之前拍的,从向您保证过之后,我就没有再进雅……” 

  “我的时间不是让你用来讲这些轱辘话的。” 

  “是是是,您说您说。” 

  “你确定那个人是田家的二小姐?” 

  “……她说她是。” 

  “你确定这一张不是你拍的?” 

  “不是不是,这张绝对不是出自我所热爱的胶片式单反……” 

  “你可以走了。”端木辄把两张照片收进大信封,“李政,带他走。” 

  门应声而开,娃娃脸与两只大酒窝的搭配再度登场,“张先生,请。” 

  “等一下。” 

  已经转过了身舒了口气的张云逵全身一颤。 

  “今天的事,我不想在日后的任何时候听到任何的一点……”端木辄右眉轻轻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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