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天下续集十里红莲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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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天下续集十里红莲艳酒-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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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轩凤哥比身高的时候,经常就用那窗台。看谁的头超出那窗台多一些,谁就赢。结果往往是两个人都只能超出半个头。
  蛋蛋经常向红钉叔叔诉苦,说有的时候他转身去翻账目本,再转身回来,往往会看到外面台子上露着四颗大眼睛,常常给吓得半死。小轩凤那眼睛还好,细长细长还分外妩媚。小宇凰那眼睛大得惊人,而且不止是大这么简单,还相当圆。圆滚滚的眼睛又格外闪亮,这么天真地看着他,还会发光。他要不知道那是林宇凰,保证又要壮烈一次。
  现在把手放在那个位置,仿佛都可以摸到两颗圆溜溜扎着小团子的脑袋。仿佛再摸摸,小轩凤就会忽然转过头好奇地看着我。然后他跑掉,小小的身影越来越高,最后出脱成一个美丽风雅的少年,却消失在迷雾中。
  “是……小宇凰么?”听到这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我立刻回头。
  站在我身后的人如此眼熟。我却不敢叫他的名字。
  “怎么,连老蛋都不认识了?”
  按道理说,他应该只有四十来岁。可是,头发已经全白了。
  “我很久没有回来,所以……”
  “唷,小宇凰还变有礼貌了。”蛋蛋笑出一脸皱纹,“村子里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重火宫的宫主把所有人都杀掉。都杀了。我当时出差进货,逃过一劫。不过回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有啦。”
  我不知如何回答。
  “你三个叔叔伯伯都葬在了村外,有空去看看吧。还有,竹林小木屋靠床的墙壁后,有你轩凤哥留给你的东西。”
  “我现在就去。”我道,“我一会再回来看你,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你等等我。”
  他笑着。除了多了皱纹和白发,似乎与当年的老好人模样也差不了多少。
  我很快赶到凤凰竹林,重莲尾随而来。
  这个季节的竹林,是一片荒芜。
  落叶满天飘散,枯黄细长,被风吹起,破裂,又于空中变做尘埃。
  我走入小木屋,这里和上次来完全没有变化。除了有一点灰尘。花遗剑这段时间没来。
  我敲敲墙壁,有些松动,后面露出字迹。
  我干脆把整块竹墙都拨开:
  凰弟,看那竹影飘逸,月水婆娑,幽趣无边。
  我吹管箫,你行水湄。
  竹林深处,身心皆处世外桃源,吹来是徐徐清风,诗情画意。
  余日所剩无几,上下天光,我在此地。
  追忆旧人吾已老。人世无常,犹记年少。
  小城道,落花芳草愁杀人。
  春半不知春。任旁人笑我。
  看那江山易改,红尘似海,月伴风随。
  若来世,愿吾似凤来君似凰,比翼连枝,双宿双飞。
  林轩凤绝笔
  二八
  初冬,天总是黑得特别早。
  我坐在竹屋里,一直到黄昏时分,一直看着林轩凤去世前留下的东西。
  其实有的时候真不明白,当初怎么会把轩凤的死怪罪到重莲头上。人这种生物,果然最容易原谅的对象就是自己。一遇到事情了,总是喜欢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重莲其实什么都没做错,错在我不够信任轩凤哥。
  当初我竟然还在重火宫刺了重莲一刀,真的实在太任性。
  如果当时不那么幼稚,不那么无知,不那么容易相信人,或许结果就不会是这样。
  不管他生前如何恨我,我都要想他。
  人死不能复生,遗忘才是最大的报复。有的人死了,可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可他已经死了。
  林轩凤会一直活下去。
  我将床单抽出来,把林轩凤的遗物都放在上面。最后,不忘用刀将那墙上的遗书挖下来。但竹板太大,装不下,只有先放到一旁。
  但转身的时候,看到重莲站在门口。
  我有些尴尬:
  “莲,过来帮我收收好吧?东西不多,可是很杂。”
  重莲似乎没有不快,默默过来帮我打包东西。一些很无聊的小玩意,都被我固执地保留下来——破旧的砚台、从师父那里盗来的奇奇怪怪的武功秘笈、褪色的银发簪、掉了柄的木剑、中间有两个小洞的枕头……
  重莲拿着那个枕头,看了很久。
  “哈,哈,以前咱穷得很,你可能没看过这种可以睡出洞的枕头哦。”我抓过枕头,放下。
  越发觉得自己过分,我竟然叫他来做这种事。他原本没有任何责任收拾我和林轩凤的过去。让他来陪我调查死因,也是无理取闹的要求。
  不知他如何能容忍我至今。
  重莲一直看着那枕头上的两个洞,无喜无忧。
  他从小压抑过多,以致于不会表达感情。他难过的时候,常常一语不发。
  又想起他在大雪中凝视我的模样。那时我嘶喊着要杀了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将手轻轻搭上他的肩:
  “还痛不痛?”
  重莲回头:“什么?”
  “这里还痛不痛?我是说,伤口。”
  他摇头,继续帮我收拾东西。
  我隔了很久才道:
  “他们说林轩凤是猝死,恐怕是传言吧。我有点傻,刚开始觉得肯定是有人害死他,可是,猝死的人怎么会有时间在这里写上这个。”
  我抚摸着竹片,低声道:“总觉得如果有人杀了他,他的死就与我无关。我还是不想他恨我,还是喜欢推卸责任。”
  “这事还有余地,一会回村里再调查一下吧。如果真有其人,杀了他。”
  “不会的。这个字我认得,是他亲笔写的。”
  重莲沉默片刻,道:
  “凰儿,你可认得我写的字?”
  我一时愣住。
  “没事,我不过随便问问。”
  重莲将床单卷起,打了个结,然后扛在身上。我阻止他站起来,要接过包裹。重莲不肯给我,硬要起来。我又硬把他按下来。重莲忽然笑了,把包裹放在我手里:
  “他的东西,就一定要亲自带走,是么。”
  我大惊,连连摇头:
  “你不要误会,只是你的武功没恢复,我不想你累。”
  “我去村口等你,你办完事再来找我。”
  “等等!莲!”
  他出去,顺带把门关上。我赶忙追过去,差点碰上被弹回来的竹门。我下意识往里面拉门,却发现门怎么也拉不开。我再推,门开了。
  重莲走在前面,身影几乎要淹没在飞舞的枯叶中。
  我赶忙追上去,背上的东西不是一般重。
  直到跑出竹林,我才赶上他。
  “莲,你不要生我的气了。拜托!拜托!”我喘着粗气,抓住他的胳膊,“虽然我知道这么做真的很过分,但是,我对不起轩凤哥。如果不是我做得那么绝情,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存活的希望……我真的很愧疚,不能忘了他的。”
  “我没叫你忘了他。”
  “现在我在世界上什么亲人都没有了,你是我最亲的人。如果你都要离开我,那我真的没人要啦。”我笑笑,把大包裹往背上一甩,砸得自己嗷嗷叫。
  重莲低垂着头,睫毛显得特别长,脸颊显得特别小:
  “对不起。”
  “怎么,怎么又道歉了?我不会生你的气啦!”
  “凰儿。”他抬头看着我,眼中有淡淡的水光,“为了得到你,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他的身后,落叶一片片被风撕裂,化作齑粉,满天飞扬。
  听到这样的话,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从这个压抑狂重莲口中。
  但我尽量表现得嘻嘻哈哈,还拍拍他的肩:
  “好,以后咱们夫妻俩相依为命啊。”
  “官人,今晚陪奴家一宿可好?”
  我大惊之余,已经开始怀疑这重莲是不是真的。虽然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会闷闷的,但最近越来越开朗,简直不正常。我摸摸他的额头,嘶地抽了一声,又去扯他的脸皮:
  “你易容的?”
  “为什么?”
  “你不像我媳妇啊,我媳妇不开玩笑的。”
  “这个说话腔调,你说我跟谁学的?”
  我一愣,清清喉咙,尴尬地溜了。
  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得多纯情啊。苍天有眼,我不是真的想要把这仙子一般的小莲给带成半痞子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但刚走没多久,我突然想起,起码要先回去和蛋蛋道别,便给重莲说了一声。
  我和重莲走到村东门口,他说在门口等我。
  我刚进村,就看到西门口上空一团亮光炸开。
  这是……
  信号弹?
  当下明白,这附近有问题。
  我连忙跑向当铺,却看到一个人影刚倒在地上。村内迷雾重重,又是夕阳时分,直到跑到那人面前,我才发现,是蛋蛋。
  他的喉管已经被割开,伤口不宽不长,血也刚才流出。
  武器是匕首或短剑。
  再抬眼,这个时段常人都回家吃饭了。周围没有人影。
  “蛋蛋,蛋蛋,你现在还能说话么?谁出手的?”
  “疑,疑……二,二,二……”蛋蛋道。
  “什么?你慢慢说,不要急。”
  “凰儿,救命要紧。先给他通气。”
  不知何时重莲跟上来了。大概也看到了那个信号弹。他从旁边找了一个小麦穗管子,蹲下来,抽出一把小刀,割开蛋蛋的喉管。
  我惊道:“你做什么?”
  “相信我。”重莲把麦穗管子插入他的喉咙,往里面吹了一口气。
  血染红了麦穗,沿着伤口留下。蛋蛋的血管在空气中跳动,我几乎无法看下去。
  麦穗里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
  他竟然通过麦穗在呼吸。
  重莲道:“给他止血。”
  我连忙点他穴道。他的血立刻停止流动。
  “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急了,“蛋老弟,你不要死,你要死了我绝对不放过你!”
  “凰儿,不要慌,还有救。现在我去找个大夫,你等着。”
  “不不,我不懂救人,我去找!”
  我连忙站起来,手却被人抓住。
  我回头一看,蛋蛋那张脸已经变成青色。
  “不好。”重莲愕然,“他中了毒。”
  蛋蛋慢慢抬起了手。他的喉管被塞住,嘴巴无法说话。只是在费尽最后力气抬手。
  但他失败了。
  手尚未挪动一寸,便落在了地上。
  蛋老弟死了。
  我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重莲强行带离乱葬村。
  看来,重莲失去武功的消息已是众所周知。乱葬村已经不安全。
  马车刚才离开乱葬村,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开始重莲从竹林小屋中出来,我追他上去的时候,那门拉不开。
  我在乱葬村长大,很小就和林轩凤发现了这个“秘密基地”,绝不会记错一件事——人在房里面的时候,是该拉门出去。
  我不管重莲的反对,强行跳下马车,赶回凤凰竹林。
  但还没有到竹林,我就赶回来。
  老远的,我就看到冲天的火光。灼灼染红了半边天空。
  竹林被烧毁,所有证据都没有了。
  而且,敌人已在附近。
  二九
  我们走出村西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雾气如苍虯,广袤迷蒙。这一片黑灯瞎火中,浓雾反射着几家小馆的条幅。到这个时候,四周都是山壁,阴风来回刮,寒浸浸的,直渗入骨子里去。
  小的时候经常逃出来玩,但从未发现村口如此阴森。
  马车跑了很长一段,方才看到人烟。
  路边站了两个男人,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个子男人,一个偏高微壮的年轻男子。他们俩都捂着双手直吹气,一个人的手皱巴巴,一个手白生生。
  “这些个贵人,来买点乱葬村的特产吧?”高个子老远就在喊道。
  车马停下。我伸出脑袋:
  “小哥,刚你有没有人看到这里有人经过?”
  “没有。”小个子道。
  “有。”高个子道。
  “哎呀,我没有看到。”
  “公子,我有看到。不过那人身法太快,闪了一下就看不清了。”
  “朝哪个方向去了?”
  “村里。”
  “村里?”
  “没错。那人是从这个方向过去的。”他指指西边。
  “我说老弟,你怎么什么事都爱跟我较劲儿呢?像你硬说重莲不是重甄的儿子,我觉得这完全没有道理啊。”小个子道。
  “怎的没道理?你说薛红那女人有多大能耐,刚跟重甄没到一年,就跟他有了孩子?这也太胡扯了。”
  我回头看看重莲。重莲亦看着我。
  “一年生孩子有什么希奇的?况且在那之前,那荡妇是男人就要的。”
  “你怎么就这么帮这他们讲话?你看上了薛红?”
  “薛红什么样我都没见过,死这么多年的人了。”
  重莲把我往里面拽进去,对车夫道:“走。”
  “就走了?”
  “这些事多听无益。”
  原本还想多说些什么,还是忍住。马车还未行驶,旁边的高个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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