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作者:金龙鱼》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惊雷逐鹿 作者:金龙鱼- 第25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倒不可马虎从事。
  闻听军府已给客人安排下如此的酒饭单子,雷瑾便点头说道:“也还罢了。告诉伺候的人小心着,不要怠慢客人,也不要丢了西北的脸面,要不卑不亢。”
  雷瑾想了想,又说道:“这席上的酒只有葡萄酒、绍兴酒、稠酒(注:关中地区老百姓自酿的一种白色米酒,亦与黄酒相类),似未足适意。
  这样吧,每席再额外加一坛山西汾酒、一坛玉壶烧春(注:此‘玉壶烧春’纯属杜撰,若有雷同,即属巧合),若是不够每席还可以多上几坛,这次就让客人们都喝得适意尽兴吧。这额外的酒钱按常例都算在本侯帐上,完事后单独把这酒帐报一份来,本侯另行开销,这笔钱不从公帐上开支。”
  西北一带以粮食酿造的各类黄酒(绍兴黄酒最为出名,一般人习惯以‘绍兴酒’代称黄酒)、白酒(注:不是现代意义上的高酒精度白酒,清代以前的‘白酒’是指未经蒸馏,酒精含量低于十五度的一种白色酿造酒,与黄酒相似)、烧酒(注:经过蒸馏工艺制取,酒精度较高的一种蒸馏酒,也有称之为‘火酒’的,也就是现代意义上说的白酒了),因为都要消耗粮食制取酒曲和酒,从减少粮食消耗的角度,西北幕府对这些粮食酒所征收的酒税都很高昂,譬如西北本地的粮食烧酒酒税平常时节就高达二税一(50%),甚至更高,而从西北幕府辖地之外贩运入境的粮食烧酒也最少是四税一(25%),加上贩运之费和关隘之税,粮食烧酒的售卖市价在西北一带居高不下自然是可想而知,就是富商巨贾也难以承受日常饮用之耗费,一般宴客如今都时兴改以葡萄酒款待嘉宾,一则因葡萄酒属于三十税一的酒类,市价不昂,二则葡萄酒不独酒价不昂,且其滋味润甜,多年陈的上好葡萄酒更是殷红如血,晶莹澄彻,葡萄美酒夜光杯,颇有一种神秘华贵不同凡俗的气韵,身价自是非同一般。至于西北幕府各官署衙门的公务用酒也向例是以葡萄酒为主,酒席上设绍兴酒、稠酒等粮食酒已经少见,更不用说是烧酒了。
  雷瑾考虑到此番会见的宾客,大都是些善饮酒好饮酒的壮汉豪客,又是新近加入西北幕府,暂时难以让他们不折不扣遵守西北律例法令,完全的做到一视同仁,这才破例吩咐加上两坛烧酒,甚至吩咐若到时烧酒不够还可再加,因是破例之举,这酒帐自当算在他自己的头上,不从公费上开支。
  雷瑾又问了些食宿安排上的细节,这时已经快走到大厅,遂让那礼宾司的军吏在厅外候着,自己大步入去。
  入得厅里,雷瑾便见张宸极头戴汉阳巾,身上穿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羔裘坐在上首,其下首坐的,便是‘大曹将军’曹文诏,‘小曹将军’曹变蛟两叔侄。
  见雷瑾进大厅来,三人一齐立起身来,长揖作礼。
  雷瑾一边回礼一边让三人都坐下,又一边吩咐下人重沏茶点,这才坐了与三人寒暄闲谈,稍等片刻,再共进早膳。
  “三位大人在武威小住,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有何观感?直说无妨。”雷瑾已经见过张宸极、曹变蛟一面,只这曹文诏未曾面见,这时一边说便一边细察曹文诏的风貌气度,这曹文诏是山西大同人,眼下其亲族亦多在军旅之中,其人由一员以平民之身应募戍边的普通募兵,起于行伍之间,在多年抗击蒙古、女真袭扰侵犯边关的战事中,积功升至‘都督佥事’(正二品武职虚衔),乃是边军中知名的辽东骁将,后调任延绥镇,也屡立战功,其人年纪比西宁行营提督将军狄黑稍大,正当壮年,满面风霜,端坐如钟,气度沉凝,有凛然不可犯之气,雷瑾暗暗点头:善战之人也。
  “武威繁华富庶,一派太平景象,值此天下板荡之际,令下官大感意外,足见侯爷麾下大有能人,治民理政非同凡俗。”曹文诏毕竟是在官场厮混了多年,虽是实干拼杀出来的武职,几句冠冕堂皇较为得体的场面话倒也难不倒他。
  “呵呵,张大人也是这样看的吗?”雷瑾看向张宸极说道,脸上看不出什么阴晴。
  “下官与曹大人看法无二。”张宸极捻须微笑,道:“但下官唯有一事不明,欲就教于侯爷。”
  雷瑾不动声色,道:“张大人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武威集会结社之多,他处所少见,且并不囿于儒学士人,农牧工商人等中除了他处亦有的行会之外,尚有各种名目众多的会社团体,下官见西北之施政,似有鼓励扶持会社之意,譬如颁布了《会社条例》等法例。难道侯爷就不怕巨奸猾民借机以会社聚众谋叛,危及西北吗?”
  雷瑾微笑,说道:“张大人过虑了,凡事皆有利弊,岂能因噎而废食乎?
  譬如赵宋帝国之际,数百年间外敌频仍、动荡不安,战争、对峙、侵扰几乎无时无之,外族的蹂躏、盗贼的烧杀、溃卒的劫掠,寝息难安的乡村之民被迫团结民兵,结社以自保,武装乡社遍布于天下,当其未被赵宋皇朝官府介入其中,利用操控之时,自治的乡社在本乡本土的作战力远强于赵宋禁军和官军,而在官府强力介入之后,很快弊端丛生,乡社战力衰减,渐不堪用矣。由此可知,官府介入此类会社,务需慎重,既不能不介入以监控动向,又不能因此介入过深越庖代俎,否则时日稍久必定弊端丛生,反失却了介入其中的原意了(即控之而以为己用)。
  如今帝国之内,儒学士人纷纷结社,议政风气盛极一时,譬如复社,譬如东林党,上通朝臣下达百姓,对朝政变动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一本印刷小册子流传很快,短时间就能形成强大的舆情。
  西北地方士子文人的影响力量虽远不如帝国江南,士子文人们议政之风习也不如江南之盛,但仍然不可轻忽,他们即或成事不足,败事亦有余焉;再则西北士人的势力虽然不如江南,但西北诸族杂居,各家各派教门共处,清真、喇嘛、禅宗、净土、道教,各族各教彼此的矛盾冲突恩怨纠缠又是江南之所无,情势极为复杂,对此光靠强力压制万万不行,总得要有疏导之途方可。
  撇开族别教派的歧异不同,官吏将士乡绅士人农牧工商诸色人等也各有诉求,民情民意,下情上达也是治民理政所必需,妄然不知下情而施政岂非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让诸般人等在明处说出各自的诉求,总好过让他们在暗中怨恨诅咒,岂不闻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乎!这些个会社就是让他们说话的地方,就是让下情得以上达的一条途径,比之什么‘谤木’、告密、风闻言事要好得多。
  而且帝国乡绅士人结社集会现今已成风习,西北也不例外,本侯若强令取缔结社,岂非顿成天下乡绅士人之公敌?说实话,本侯对乡绅士人结社集会并不很是放心,虽然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任由乡绅士人完全操控舆情,对西北的某些施政怕是有所阻碍,然则如之奈何?若不欲强硬,当宜怀柔,让士人以外的农牧工商人等也能结社集会,以百家争鸣之局面分薄乡绅士人集会结社之势,甚至让他们互相之间并驾齐驱,互相打擂台,我西北幕府则可居高临下,分而治之,仲而裁之,借力打力,形成一种均衡,如此则西北幕府方不致被士绅文人束缚住手脚,从而可以较大胆的放可手脚施政。
  治民理政,先贤所谓的因地制宜,因俗而治,因势利导,固然如此,然而又不尽然也,其总要便是明辨慎思,思之长远,虑之当前,权衡利弊而后谋划施行之,若一味拘泥前贤之言,恪守祖制,焉能致得太平?”
  雷瑾这话说得相当的直言不讳,张宸极细细品味这一番言语,也承认确实有那么一些道理,虽然他并不能对此完全认同。
  帝国的士子文人几百年来时兴结社集会,或以诗文唱酬应和,或读书研理,或讥评时政,或吹谈说唱,或专事品尝美味等等,宗旨不一,形态各异,都有成文或不成文的会规社约。文人学士以此相互联络或标榜,形成集团力量,如吴中四才子、台州三学、嘉定四先生、中朝四学士、东海三司马、公安三袁、杨门七子等等。
  所有的文人会社,包括书院、学校皆以宴饮会餐作为重要的活动和礼仪。缙绅大夫与才俊之士,往往酒酣以往,笔墨横飞,或辩理诘义,或赓歌酬诗,或鼓琴瑟以宣湮滞之怀,或陈几筵以合宴乐之好;又或戴华阳巾,披羽衣,坐船屋上吹铁笛,奏<;梅花弄>;;或呼侍儿歌<;白雪>;之词,以琴瑟琵琶和之,诸宾客蹁迁起舞,仿佛神仙中人。
  张宸极回忆起自己少年得志,金榜题名之时同年进士聚会诗酒应酬的盛况,不由在心中怅然低吟:“沧州之盟谁最雄,王郎独有谪仙风。狂歌放浪玉壶缺,剧饮淋漓宫锦红。”
  狂歌放浪,剧饮淋漓的聚会,同类啸聚,舞文弄墨,品诗论画,此唱彼和,自得其乐,连舆接席,酒酣耳热。
  正如雷瑾所言,宴饮吃喝已不再是俗事,而已是士子文人眼中的一种风雅之举,以酒会友,以食联谊,吃会、酒社遍布于大江南北,因此盘根错节而形成的士子文人集团,他们的潜势力,他们的倾向确实不容小觑。
  尤其是自王门心学大盛以来,以讥评时政为宗旨的士子会社,他们所掀起的舆情风浪,无论是朝廷中的内廷外朝,还是地方官府,都很难熟视无睹,置若罔闻。
  雷瑾开诚布公的明确说出他所忌惮的是什么以及所采取的若干措施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也让张宸极心中凛凛:这能够看到士子文人集会结社所隐藏着的力量就不简单,西北幕府中并不缺少智谋之士,更重要的是雷瑾能决断拍板下来,以强力的权威来推行这许多不显山不露水的律例法令,不声不响地打破了族别教派又或者宗族同乡间许多的分隔,使形形色色的势力趋向于联为一体。如此一来,今日之西北已非昨日之西北,未来也只能沿着这条道路一直往下走,甚至连雷瑾自己也已无法扭转这种趋势,再回头了。
  张宸极在细味深思,似在揣摩雷瑾话中的弦外之音,曹文诏则若有所思,只有曹变蛟略显茫然,却是安坐不动,保持着军将之威仪。
  雷瑾将三人的细微举止尽收眼底,心中已经有所定计,却不多说什么。
  “敢问侯爷,治国大道以何者为上?”
  对张宸极的问题,雷瑾并未回答,微微笑道:“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张大人以为治国大道何者为上呢?”
  张宸极略带点试探的口气,说道:“治国以正,用兵以奇,不知侯爷以为如何?”
  “这也算是正道之论了。然,不免让人感觉空泛,恐非张大人心中真正所想吧?”雷瑾呵呵一笑,又道:“本侯以为,‘落实’和‘负责’才是如今的治国之道。
  天下事怕就怕空谈误国,空口白话,嘛事不做。这什么妙计良策,任是说得天花乱坠,若不能落到实处,也是无用。不管良法弊法,好法恶法,都只有落到实处,才见出其优劣利弊。
  我帝国数千年传承,讲人情、重私谊,要讲‘落实’讲‘负责’!呵呵——谈何容易哟—,‘实行’之难为也!
  当今政风疲沓,办事推诿,敷衍者多,负责者少,谈何治国为政?若令出必行,赏罚严明,何愁不治?何愁不兴?姑息为政,国之大弊,仁者乎?不仁也!”
  通过彼此的一番话语试探,到这时无论是雷瑾还是张宸极、曹文诏、曹变蛟,心中都已有了一定之见。
  在张宸极、曹文诏、曹变蛟三人而言,雷瑾委婉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楚:只要他们在西北幕府实心用事,有功必赏,有罪定罚,亦必有他们大展鸿图的用武之地,已不须再过多试探他这平虏侯的心思了。
  恰好早膳也在这时端了上来,两个护卫放上花梨圆桌儿,侍婢摆粥上来吃,或咸或甜,备极丰富,四匣咸点心,十碟小菜儿;炖烂蹄子、炖乳鸽儿、春不老蒸的乳饼、油蒸饼、糟腌猪舌、鹅肫掌等好几碗;碧粳米与榛子、松子、栗子果仁熬煮,最后加了梅桂白砂糖的好米粥,一锅儿盛在银镶的瓯里,热气腾腾。
  张宸极虽曾贵为一方巡抚,见多识广,也不免稍稍咋舌,暗忖:向闻富家巨室,穷山之珍,竭水之味,南方之蛎房,北方之熊掌,东海之鳆炙,西域之马奶,莫不搜罗齐备,一筵之费,水陆珍馐多至数十品,竭尽中家之产,亦不能办。眼前这一顿早膳,虽非过于奢华,亦不是寻常人家一时可以备办整齐,没有足够的人力财力绝非易为。
  雷瑾与张宸极、曹文诏、曹变蛟三人一齐吃了,又吩咐下人去拿小银钟上来斟东阳酒,每人吃上几杯。
  “可就是那金华酒?”张宸极问道。
  “正是。东阳酒即金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