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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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善-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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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对方的脸上还是带着惊喜的笑容的。
  没有错,从屋子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对方脸上还是带着惊喜的笑容。
  可是紧接着,他们的目光就对上了。
  那笑容在这一刻似乎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它变得了然而又意味深长。
  隔得老远的,他似乎也能听见徐善然用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在他耳朵旁边轻轻地念道:啊,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那一刻,徐丹瑜满脑子都只有这样的念头。
  我知道你的秘密了我知道你的秘密了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他很多年来都这样想。
  我不得不杀了她——周姨娘死了,唯一知道我秘密的就剩下她了——杀了她我就安全了——
  在语言化作毒蛇啃咬他心灵的时候,他每每都惶恐地将这样的念头压下来。
  周姨娘也想杀了她。
  但结果呢?
  后来他还想到要逃,可是几次和四老爷与嫡母说离开,他们只是说他年纪小正是读书的时候,不可外出。
  他本来还没有死心的,直到有一次,他刚才祈求不得,又碰见了徐善然。
  他的嫡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他走过她的身旁的时候,多看了一眼,却正对上对方的目光,也同时看见了对方微扬的嘴角。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笑容。
  徐善然的目光平静得跟死水一样,可她的笑容,却蕴藏了太多的东西。
  那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嘲弄。
  他就是在这一瞬间明白的,他离不开国公府,不是因为徐佩东夫妻不让他离开,而是因为徐善然不让他离开!
  那样皎美的面孔在这一刹扭曲成夜叉的模样。
  他仓惶地转开目光,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升起之后,就再也抹消不掉了:
  徐丹青、周姨娘、乃至他自己的结局——
  徐善然这个人,到底是国公府的五小姐,还是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恶鬼?
  “哥哥又晃神了。”徐善然等了一会,不见徐丹瑜把‘妹妹’之后的两个字接上去,便笑道。
  徐丹瑜垂在身侧的手指跳动了一下,他照旧不敢去看徐善然的面孔,不敢将自己脑海中直接掐死徐善然的想法付诸行动,只说:“我这次带妹妹过来并无他意,只让妹妹看一下她——”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徐丹青。
  徐善然说:“庶姐的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不知道哥哥给父亲母亲说了没有?”她又笑,那笑容似乎透着一点点其他的味道,“到底分隔两地,有什么事情不能及时告诉父亲母亲的话,哥哥不妨自己做些决定。”
  徐丹瑜的心脏就仿佛被针给扎了一下。
  这是在告诉他可以自己给徐丹青找大夫吗?
  徐丹瑜假装自己并没有听懂这句话,只垂着头说:“妹妹,她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得明白了,我只求妹妹一件事情”
  “兄弟姐妹之间,哪里用得上求字?哥哥快别这样说了。”徐善然声音舒缓,“这倒叫妹妹十分为难了。”
  “是,我知道了。”这话应得很是卑微,徐丹瑜又说,“她这个样子,也只求安安稳稳地嫁出去了。妹妹这样替她着想,若是她再做出什么对妹妹不利的事情,就是天理难容。”
  竟然就这样没有其他话了。
  徐善然沉吟过一会,点头敷衍过去,便与等候在一旁的棠心和含笑离开。
  等三人上了停在山路底下的马车,含笑一边吃着瓜子一边有点含混不清地说:“姑娘,我觉得五少爷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徐善然漫不经心问。
  “说不太好呢,”含笑想了想,“就是不自然,肌肉绷得很紧,他的姿势也有点别扭,像是在克制自己又或者防备什么,下次姑娘要和五少爷接触,还是把奴婢带着身旁吧。”
  棠心也说:“不知姑娘发现了没有,五少爷仿佛不怎么敢看你的脸,哪怕哥哥不敢看妹妹的脸?定是心虚,也不知五少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依奴婢来看,姑娘你不如早点”
  徐善然只是微笑。
  含笑的观察源自于练武者的直觉,棠心虽说蒙中了关窍,但实际上不是源于细心,只是出于狠心——这丫头倒是和绿鹦完全不同。
  她问:“你们猜猜看他叫我过来是干什么?”
  这问句一出,两个丫头都不由面面相觑,一时答不上来。
  棠心还谨慎些什么说话,含笑却直接说:“是叫姑娘抬抬手让周青好好出嫁吗?”
  徐善然看向棠心。
  棠心思索了好一会,才说:“奴婢看不出来。但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吧?”
  “和含笑说得正相反。”徐善然慢悠悠说,“依我看,正是我过来了这一趟,我这庶姐才没法好好嫁出去。从过去的奸细到现在,也不知我这庶姐运气究竟有多差。”
  两个丫头自然追问,可徐善然却不再说话。
  一路只余下马车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不大一时,那马车就来到齐明山山脚下。
  国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而这个时候,落在后面的徐丹瑜正呆在徐丹青的屋子里头。
  被关了这么久,徐丹青在正常的时候其实很喜欢徐丹瑜过来。此刻她正殷情地给徐丹瑜泡那自己收集的无根水茶,又是拿点心劝对方吃点,又是拿自己近日给对方所做衣衫,将那件宝蓝色的衣物在对方身上比划,喜滋滋地说:“我的眼力果然没有退步,这衣衫的颜色与大小正好衬你。你身上这件虽说也不错,但大抵是针线房直接出来的货色吧?可哪有自己人做得更舒适?快换下来了试试我做的,有哪里不舒服我也好给你现改!”
  看着那件要花不少功夫的衣衫,徐丹瑜的脸色飞快地变幻了一下,似乎隐隐透露出些矛盾。
  但也仅只如此了。
  他很快伸手按住徐丹青的双手,对徐丹青沉声说:
  “姐姐,我已经有办法了。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你必然能够代替徐善然嫁给杨川!”




☆、第六十六章 计划

  在古代而言;一家子里头,要抢自己姐姐妹妹的丈夫,最直接的做法是什么?
  最直接的做法在男人或者长辈身上下手。
  后者能够直接决定你的婚姻归属;而前者则将最后的遮羞布都扯去;不管由男方直接向父母提议娶你还是被自己家里发现,只要双方不想两败俱伤;最终总是能由着你嫁给对方的。
  现在对于徐丹青而言,由长辈做主的这条路早就封死了;剩下的只能从男人身上下手。
  徐丹瑜当然不知道杨川私底下的那点不好对人说的癖好;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一个十分普遍的推断:哪个正常的男人会将到了嘴的鸭子给放掉?只要徐丹青出现在杨川休息的房间里;略略投怀送抱那么一下,自然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拒绝这样的温香软玉。
  何况此事也根本不需要杨川的配合,只要徐丹青事先出现在杨川的房间里,在对方进来的时候尖叫出声、引来徐家的人,自然能够很轻易地搅黄徐善然的婚事,又代替徐善然嫁过去——国公府肯定是要脸面的,杨川的身体问题不会成为国公府拒绝亲事的理由,但如果这个即将与国公府结亲的男人本身品行不佳到被外人议论的地步,那国公府就怎么样也不可能把女儿嫁过去的。
  而要视线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个闯进杨川屋子里的少女地位不能太低。
  她或者是徐国公府的庶女,或者是其他人家的小姐。
  否则的话——假使她是婢女、普通农户的女子——有太多的人可以将其直接打死,杨川本人可以吃了不认、杨氏的人可以将其直接药死,乃至国公府的人甚至外头知道消息的人,也不过轻蔑一笑说“泥潭里的癞蛤蟆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的模样——”
  徐丹瑜带着小厮悄悄坐回自己位置的时候,还有些明显的神思恍惚。
  他刚才做了一个弟弟能够帮助姐姐的所有事情:他帮着她逃出了那个小小的院子,帮着她进了齐明山,再帮着她骗过一群下人,将她放进他早早打听好的杨川的帐篷之中。
  他就是有再多的人手,也不可能将触手都伸到皇宫里头来。何况他其实没有太多的人手。
  所以待会徐丹青被发现的时候,他肯定逃不了关系,徐府的任何一个人都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他对自己的姐姐也够仁至义尽了。徐丹瑜有点艰涩地想。
  他唯一没有说的,仅仅是徐丹青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周青这样的事情
  这一天齐明山山顶上的太阳与山风都有些大。
  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在最巅顶的地方祭拜完道教与佛教的众位神明之后,宴席便正式开始。
  宴席分作两个区域,由皇帝领着的男宾席与由太后与皇后领着的女宾席,中间仅用屏风分隔开来。
  虽说这次的宴席帝后都有出场,但由于参与的人实在众多,因此规矩并不特别严格,别说两者交好私下坐在一起的、又或者那只要是宴席上就不可能不发生的针锋相对阴谋诡计,就是中途嫌酒宴无趣,三五相邀一起溜号的也都有。
  更遑论说只是想透过屏风,看看自己未来丈夫与妻子的那些少男少女。
  杨川正是一群“想看看”中的某一个人。
  作为杨氏的嫡子,如果光光从外表上来说,这个有些苍白的男子看上去并不像是马上要死的人,当然也更不像是淫邪之徒。
  事实上他面容英俊,身子或许是单薄的,这从他时不时低头咳嗽可以看出来,但那些层层叠叠的衣服很好的掩盖了这份单薄,配着一点不显矮的个子,反而显得长身玉立。
  他此刻正在周围的小树林里,隔着参差错落的树叶看着宴席上的一群人。
  他的目光在那些女人身上一一掠过,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国公府的五小姐,排善字辈的。
  他挑剔地看着那个距离自己很有些远,模模糊糊地人影。
  这一次的国宴杨川本来不用过来的。但因为早知晓徐善然必然会来,所以他不顾家里的反对,强硬地跟着上山了。
  他早厌烦家里这个不能做,那个也不能做的态度了;他理所当然还厌恶着自己的兄弟姐妹那看似关切,实则同情的神态。
  是的,是的,是的,我身体不好,我要靠着你们吃饭,你们中哪怕最不学无术的人都能从我身上找到优越感——“哈,我虽然被骂了我虽然怎么也不行,但我总不像那个一直躺在床上的人一样可怜!”
  杨川冷冷地想着。
  自己看不到自己的眼睛,所以他从不知道,在他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自己眼底流转着怎么样的刻骨阴毒。
  就在跟着杨川的小厮不自然的挪动肩膀和脚腕的时候,杨川又将注意力放在徐善然身上了。
  相较于国公府态度传过来时,家里如同被馅饼砸到惊喜和忙碌,杨川更多的是恶心感。
  任何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的男人都不会对妻子的家世有所谓。
  而关于自己的妻子,杨川也早早就跟父母说好了:要小户人家的,要长得足够漂亮,要天生媚惑入骨的——
  然后他就看清楚了徐善然的模样。
  那场中的少女似乎被人召唤,暂且离席带着丫头到了另一桌坐下。
  她走路的时候是靠着边走的,离杨川最近的时候,只有一个胳膊的距离。
  杨川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的面孔与眼神。
  就好像一簇火苗突然在内心点起。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面容皎美却气质孤高如冰雪的女人。
  就是这一刻,那些恶心感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念头:这个婚事再好也没有了,他要娶她,他一定要娶她,要看着她身上的所有依仗都被剥去后赤身**、羞愤欲死的表情——
  徐善然笑着与年龄和自己差不多,曾在各个府邸中见过几次面的女孩说笑。
  不需要转脸看向那被屏风挡在外头的小树林,她就知道树林里头绝不止停留着一双眼睛,事实上过去的她何尝不是在宴会进行到嗷一半的时候躲在树林之间,悄悄地去看林世宣?
  “姐姐想什么呢?这红豆糕我吃得还好,一点不腻人,姐姐快吃一口!”坐在旁边十分娇俏的女孩笑着冲徐善然说话,那红豆糕也已经用手帕托在手上喂到徐善然唇边了。
  徐善然接过来轻轻咬上一口。
  甜软香滑,和那些半热半冷的菜肴相比,确实可口许多。
  她的面上再没有一丝半点的孤高冷傲,只用温软的语调与旁边的小姐妹说话。
  说话的同时,她还漫不经心地想:
  不管徐丹瑜想要做什么,现在也差不多了吧?只有这个国宴中忙乱的时间,是最好叫人钻空子的时候。
  徐丹瑜确实准备得差不多了。
  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真正能够算无遗策。
  因此徐丹瑜就没有料到,被他送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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