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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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善-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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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呢?”邵劲直接问。
  邵方倏然收声,脸上满是被打断的不悦,但不过几息之后,他扯扯唇角,又扯出了一个古里古怪的笑容:“你还没有明白现在局面掌握在谁手上吗?你说见人,我就让你见人吗?”
  “你要怎么样?”邵劲问。
  “怎么样?哈哈哈,先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再说吧!你这贱种就只配这样的对待了!”邵方狂笑。
  邵劲二话不说,真的立刻跪下,朝邵方磕了三个头。
  从邵方说话到邵劲下跪,甚至连一点迟疑的时间都找不出来,其动作一气呵成到说话的邵方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邵劲已经做完了他的要求。
  邵方简直愣住,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邵劲又站起来,重新问他一句:“人呢?”
  “你”邵方还想再说什么,但这个时候,邵劲猛地上前一步,眼神之中竟似渗出了些可怕的东西!
  “我照着你说的话做了。你要我跪,我就跪。我现在要见你带回来的人!”他的声音很干,很哑,一步踏前走出黑暗之后,众人才看见他的脖子被纱布包着,此刻正有血从那里不住渗出,“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
  邵方脸色数变,最后定格在阴狠上!
  他阴阴地笑道:“好,我带你去,正好让你看看你未来的结局!”旋即他再不多说,再齐了人就往那关着邵劲舅舅的屋子中走去。
  到了地头,锁着的门还锁着,守门的人也呆在自己的位置上片刻不离。
  邵方示意那些人开了门锁。
  房门一开,邵劲就先于任何人一步一下窜进屋中,他这时候的脸上还带着些激动,然后,下一刻,在他看清楚他所见到的情节之后,这样的激动就在倏忽之间定格在脸上,成了一种滑稽而僵硬的面具。
  邵方还在他背后喋喋不休:“你不是以为自己很能耐吗?很有本事吗?你所有的所有,不都是家里给你的?现在真相大白了,你以为以为——”
  他的声音突然磕绊了两下。
  因为邵劲慢慢地转过了头来。
  邵劲脖间的伤口又被扯裂了,被扯得更大了。
  血早将纱布整个都浸湿,又包裹之处淌出,顺着脖颈一道一道地往下滑。
  他的脸上全是僵硬。
  这样的僵硬在短短时间里就传递到全身,把他变成了岩石似的模样。
  他伸出的手同样是僵的,慢的。
  但就是这样,他只一伸手,就轻易地揪住了邵方的脑袋,然后照着旁边一掼——
  “砰”的一声,邵方的脑袋撞破了门板,那扇门也整个被撞坏,吱呀着歪歪斜斜地挂着。
  邵方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他带来的那些小厮与打手,也足足僵硬了十几息的功夫,再跟着,他们忽然一哄喧闹起来!
  月色照见下来。
  今夜才刚刚开始。
  等徐善然将一切布置好,连夜亲自赶往怀恩伯府的时候。
  怀恩伯府已经有一半的院落都被大火波及了。
  何守是跟着徐善然来的,他一看见火势就皱起眉头,劝徐善然说:“姑娘,太危险了,不若等明天这里的火灭了再说。”
  徐善然看着面前的大火沉默了一会,跟着抬手,指出前方的一个位置说:“想办法进那边里面。”
  何守抬头一看:合着自己的小主人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别说是硬要进去了,要进的地方那还不是什么暂时没有被波及到的方向,而正是被大火环绕在中间的一处地点!
  “咔。”
  “咔咔。”
  “咔咔咔。”
  像是利器接连不断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大火的噼啪声中显得有些清晰。
  何守到底拗不过徐善然,这个时候,徐善然已经在他们的帮助下用湿衣服罩得严严实实地冲进了火场。她本打算自己一个人进来,但高婵与棠心说什么也要跟着,此刻三人一齐站在院落中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满地伏倒的人。
  蒙着面纱的高婵不知道,棠心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徐善然并没有多看那些人,她快速地环顾了周围一圈,就往前行走,不过刚走几步路,便听见上面那样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继续上前。
  一步,两步,三步。
  她很快来到了一间房间之前。
  这间房间的其中一扇门似乎被大力破坏过,此刻正要掉不掉的挂在门框之上,另一扇门则打开了一半,同那坏掉的门一起将黑洞洞的屋子里头的事物遮掩起来。
  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徐善然在门外站了一会。
  跟着,她伸手,轻轻地推开了门。
  月色,火光,还有棠心刚刚找来的灯笼里的光线一起流泻进去,驱散黑暗,照亮了里头的情状。
  一晃之间,她们只看见一个背对着大门的身影。
  他蹲在地上,手里提着一把小刀,小刀正在飞快地跺着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被推开的房门惊到了,那蹲着的人手一重,一小截黑影就突然朝外飞来,骨碌碌地滚到了徐善然的脚下。
  跟在徐善然身后的棠心下意识地低头看上一眼,是一截手指。
  她又抬起头来,正好看见那背对着她们的人转过头来。
  她自进来之后脑海里一直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她尖叫着将手中的灯笼丢出去,连连倒退着直到自己被地上的障碍物扳倒,重重跌下,也大喊着:“鬼啊!鬼啊!”
  同样的面孔在同样的时间映射在徐善然的眼睛里。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孔啊?
  他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鲜血。
  他的眼睛瞪得很圆,眼珠布满血丝,他的唇角还挂着残酷而扭曲的笑容。
  他的双手里除了那柄已经被血完全覆盖了的小刀之外,就只有血沫与人体的皮肤;他的嘴角似乎还咬着什么血色的,布满筋肉的圆形的东西。
  曾经熟悉的面容此刻已经被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完全掩盖住了。
  现在,呆在这里的这个人。
  就像是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第九十五章魔障(一)

  邵劲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场很漫长很漫长的梦境之中。
  他恍恍惚惚的;也不知干了什么;但很累很累,疲倦像是蔓藤一样从地上破土钻出,从他的双脚开始;蜿蜒而上;牢牢地将他的整个身体都缠绑住。
  但他不能停下来。
  他感觉到愤怒;这样的愤怒像是业火;无名而起;无处不在。
  也就如同他此刻模模糊糊所看见的黑色的红色的世界那样;没有生命的气息,所有的一切,触目所及的一切;全是怪诞扭曲而涣散的。
  他拖着沉重的、疲惫的躯体;不停地、不停地向前走着。
  他伸出手去,可根本抓不住任何东西也不知道自己该去抓什么。
  陪伴着他的,似乎一个看不到尽头的世界,已经无穷无尽的疲惫和愤怒,还有空虚。
  直到他在这样的世界里第一次听见声音,第一次看见光亮。
  那一点的微光突然就在他身后亮起。
  很小的一点点,像是杯中水光的反射,像是叶尖残雪积留。
  他突然开始意识到了“不一样”。
  他毫不犹豫地向那里跑去!
  无数的枷锁被他挥开,一重又一重的黑暗也被抛弃在身后,他距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就像是厚重的雾霭终于被破云的光亮所驱散。
  血色与黑暗都从眼前褪去。
  鬓如鸦羽肤如冻雪。
  他自下看见徐善然垂手而立。
  她微微敛眸,深色的瞳孔正注视着他,神情却似乎有些恍惚。
  他和她的视线对上了。
  很奇妙的,就在那小小的瞳孔之间,他再清楚不过的看见了自己此刻的形象。
  记忆就在此时如潮水般涌回到脑海。
  他看见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红红白白的物体。
  他感觉到自己的嘴里在咀嚼着东西,那是什么?
  他还注意到自己的脚下,那里停放着一具早已看不出原来形状的肉体,它有的地方被剁成了肉糜,有的地方被割开挖空,还有的地方,伤口就像是被野狗撕咬过一样残缺不全——
  无处不在的血腥味在这一刹叫坚实的土地也化作血海,呼吸之间便将他没顶。
  巨大的恐慌在这一刻将他彻彻底底的击倒!
  他忽然自地上蹿起来,脚下一蹬就照着门口直跳过去!
  风声掠过耳际的时间里,他将面前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的:他看见站在徐善然旁边的蒙着白面纱的女人忍不住退后一步,一只手还扯着徐善然的胳膊,想要将徐善然也一起拉走。
  徐善然呢?
  善善呢?
  是不是也想走?也不愿意,恐惧着留下来?
  他的手已经碰到了门框,只要再等上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能知道徐善然的反应,但不要说一个呼吸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敢再看一眼,他砰地就将那半扇完好的门重重地关上,另一只空余的手也同时用力,将挂着的那一扇彻底拽下来,照着还站在门口的两人旁边直甩出去!
  门板挟着风声呼啸着自徐善然身旁掠过,来自相反方向但骤然加大的力道让徐善然不由自主的趔趄了两步。
  但不管是看上去仿佛直冲她而来,却连她的一根发丝都没有碰到的门板,还是被高婵扯动的时候,徐善然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屋子里的人。
  她看见对方自甩出了那扇门之后就飞快的旋身回到已经闭合好的那扇门之后。
  她不知道对方是就藏在这扇薄薄的门板之后,还是已经惊慌失措地跑到了更里头更安静的角落,缩在黑暗之中。
  徐善然没有立刻去追究。她转头对高婵说:“带着棠心先出去吧。这里已经没有危险了。”
  “里头的那个人已经疯了!”高婵急道,她真正担忧徐善然的安全,“你根本不需要留在这里,我们先出去!”
  但这一回,徐善然并没有往常那样愿意听高婵说话。
  她将自己的手按在高婵拉扯着自己的手上,轻缓但坚定不移的将那只手拉开。
  她不容拒绝地说:“小婵,现在带着棠心出去。”
  高婵怔住了。
  她有一肚子的理由要说,屋子里的疯子,屋子外的大火,哪一样不危险,不叫人退避三舍?她甚至还想过为了对方的安全实在不行的时候怎么也要强拉着徐善然出去——
  可真正事到了临头,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动作也做不出来。
  她本来就没有办法拒绝徐善然的任何话语。
  拒绝不了,只能离开。
  高婵不再说话,转身直接拉着被吓得够呛,直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棠心向外走去。
  徐善然看着她们离开了。
  随后,她再将自己的目光转到那黑洞洞的屋子,已经紧紧闭合的房门之上。
  她先叫了一声:
  “邵大哥?”
  没有任何回应。
  这里安静得好似只剩下血与火了。
  她上前一步,将那扇被合上的门推开——门后并没有人,倒是专门蹲守在入口处的恶兽更长大了它狰狞的巨口。
  她向前走着,第一个路过的是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薄底珍珠头的绣鞋踩上凹凸不平的地面,长长的裙子也似染上污迹。
  她继续上前走着,再走几步,又看见一个软软瘫在地上的人。
  相较于门外头的那一个,这一位显然干净了很多,她虽然满面鲜血,但眉眼鼻口一丝不损;她虽然手掌脚掌不翼而飞,但至少身上衣服妥妥当当。
  她竟然还活着。
  她在地上蠕动着,脑袋拼了命似的向上仰着,于是散乱的视线便捕捉到了自外头走来的徐善然的身影。
  这是只剩下一口气的姜氏。
  她直愣愣地等着徐善然,眼神癫狂又散乱,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从她此刻的眼神之中弄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用尽了力气抬起光秃秃的手腕,指着徐善然发出“啊——啊——”的声音,口中的舌头已经不见踪迹。
  这样的情形是不是与邵劲的舅舅十分相似?
  舌头被割掉,手指被砍断,神智也因为强烈的刺激而混沌,沦落成乞丐,没有片瓦遮身,没有口食饱腹。
  光只是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栗。
  但总有些人,总有些人,永远不知道他们在做多么可怕的事情,直到同样的事情终于降临到他们身上。
  徐善然绕过了姜氏。
  她不关心姜氏在想什么,不关心那最后的眼神里迸溅出来的到底是痛苦的哀求还是至深的憎恨,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她也已经亲身经历,一一细数。
  再没有什么能让她害怕了。
  她再向前走着,也没有几步路,她就看见了一个端坐在地上的身影。
  那是邵劲的舅舅。
  这间屋子里,唯有这里,似乎被人下意识的保护着,那些打砸坏掉的家具,那些倒伏在屋里屋外的人,都并不曾影响到这边一丝半点。
  这一块地方还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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