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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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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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特权阶级嘛,虽然最后我也被族谱除名赶出来。”维克多笑了笑,“所谓贵族,就是一群即将腐朽还洋洋自得的尸骸,但就是这群尸骸,决定绝大多数人的命运。来吧,想吃饭就好好装,法国宫廷大餐可是很有名的哦。你对舞蹈的动作领悟很有天分,就是表情差得远。”
  “不就是笑么,我又不是不会。”尼克小声嘟囔。
  “笑,是一门深厚的学问。”维克多摇摇手指,“一位贵族淑女的笑容,应该优雅、温柔、亲切,但同时,又必须透漏出血统的高傲,淡淡的疏离,蔑视一切的气度。来,你按照我说的要点笑一下。”
  尼克抖擞精神,尽最大的努力朝维克多做了个表情。
  船医凑近她的小脸儿仔细观察一番,下了评语:“面部肌肉痉挛,目光散乱歪斜,恭喜,你成功表现出了典型的中风症状。”
  成卷的华贵天鹅绒、绸缎、毛皮铺了一地,装饰着金属亮片和刺绣的小羊皮舞鞋一字排开,从欧洲远道请来的裁缝将这些东西一件一件朝站在凳子上的女孩儿身上比量。
  “大人,今年法国最流行的就是天鹅绒,做外套的时候点缀上一点貂皮,再配以宝石纽扣,绝对迷人。”裁缝一脸谄媚笑容,将一匹厚重的珍珠色天鹅绒扯开示范。
  “不要貂皮,那是结了婚的妇人才用的。”担任技术指导的维克多果断拒绝了这个设计,“法国人就是乡下土包子,想学意大利风尚又学不到点子上,就知道堆砌宝石缎子,搞得像群刚进城的暴发户。”他挥斥方遒,在那匹布料上指指点点,“天鹅绒要了,但外套不要缀多余的东西,纽扣用珍珠,腰身收下来后拖成鱼尾。”
  “是的是的,您肯定是意大利人吧?真是懂行的很呐。”裁缝将天鹅绒收好,喜滋滋的在订货单上记下一笔。十六世纪的意大利虽然武力弱小,但却是文艺复兴的起源地,整个欧洲的流行趋势都朝这里看齐。
  “那么跳舞的礼服长裙呢?我在巴黎的店里,夫人小姐们都定制大敞领的款式,加上托胸束腰,显得性感极了。”裁缝谦虚的向时尚指导请教。
  “那个”一直被忽视的尼克小声开口,“维克多,我不能穿敞领的,印子就露出来了。”
  “知道知道。”维克多不耐烦的挥手,尖酸刻薄的说:“别说□了,连个起伏都挤不出。就算你不提,我能让人瞧见你光秃秃的肋排和胸骨吗?自爆其平。”维克多接着朝裁缝指示,“做高领的,胸前打褶皱遮盖缺点。”
  “你真刻薄,我最近好像有点变化呢”尼克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自从来了初潮,似乎有点发胀的预兆。
  “可怜的,你跟船长那两个女人站在一起,差距就像小土丘跟圣母峰一样,还用我说的更明白吗?”
  “不不用了”尼克垂头丧气。
  “准备的怎么样了?”海雷丁应声而入,瞧瞧凳子上的尼克,前两天穿裙子还像偷来的,现在已经顺眼多了。
  “列队舞还没开始,伏而塔双人舞还差一节就学完。”维克多老师回答。
  “抓紧时间,还有一个月多点,但光赶路就要二十天。”海雷丁朝尼克招招手,“下来跟我练练。”
  尼克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海雷丁身前把手交给他,还没起步,问题就来了。
  “船长,你能不能弯下腰?”尼克垫了垫脚尖,还是觉得不合适。海雷丁身材高大健硕,两个人的海拔差距就像大人和孩子。维克多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去设计一下,要双鞋底加高两寸的舞鞋。”海雷丁毫不在意,朝裁缝吩咐。
  “啊,大人,那就是高跷了啊!”裁缝惊叹,鞋子款式很多,但从来没有这么高的底。
  “那就好好想想怎么设计隐蔽,穿起来要灵活,藏在长裙里看不出来。你带了几个帮徒?”
  “六个,大人,都是最熟练的工人。”
  “报酬给你双倍,五天内把衣服赶出来,鞋子和小配件也要尽快。”
  船长大人依然手段阔绰,花钱如流水,尼克看着这些昂贵奢华的面料,心在滴血。舞衣和拖地外套她又能穿几次呢?都是一次性的浪费消耗啊
  整整半个月,谁也不知道冲锋队的偶像尼克队长,穿着裙子在宫殿里进行全封闭淑女强化教育。出发的时候,尼克仍然穿衬衫扎头巾,只不过多带了两只锁得紧紧的大木箱。
  五月初,红狮子的船队从阿尔及尔扬帆启程,越过地中海,到达法国最大的港口马赛。在这里,海盗们见到了闻所未闻的大场面。
  整个马赛港口,所有法国军舰降下百合花国旗,升起了黑底白沙漏的海盗旗。
  巴巴罗萨·海雷丁,这位西地中海最强大的海盗,就像一位尊贵的国王般得到了法国最高礼遇。从马赛登陆,五百人的护卫队一路跟随,海雷丁带着他的正副冲锋队长和船医坐马车横穿法兰西大陆。
  鸢尾花漫山遍野,明媚的五月阳光洒向大地。尼克托着下巴,从马车窗口向外张望,仿佛回到了过去。
  行程非常顺利,每到一处,当地领主都竭尽全力以尽地主之谊,顺便将情报快马加鞭的送往首都。十多天的路程眨眼即过,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花都巴黎。这座城市成为法国首都已有一千年了,塞纳河畔高大的建筑比比皆是,教堂钟声回荡在空中久久不散。
  法王派出他最宠信的纳瓦尔伯爵出城迎接,并将他们暂时安置在伯爵新建的豪华城堡中。简单休整过后,国王信使便送来了正式邀请函,将在枫丹白露宫为尊贵客人举行的盛大晚宴。
  “好,表演就要开始了。尼克不,妮可小姐,请马上到隔壁房间换衣服。” 海雷丁看着邀请函上飞扬的花体字,愉快的吩咐,“时间紧张,请务必快一点。”
  尼克很久没有被叫过这个名字了,十分别扭,又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心中忐忑不已。
  特意绕到休息室,看到沙发上慢慢品茶的船医,问道:“维克多,你真的不去?”
  维克多摇头,“法国王室和美第齐家族常常联姻,我可不想被哪个远亲认出来。再说,我这就要去市场看看有没有需要的书籍和药物,才不要去浪费生命。”
  尼克转头问卡尔:“你呢?我们要带几个随身护卫去。”
  非常意外的,紧追主人不放的忠犬这次也拒绝了。卡尔神色复杂,对这短暂恢复身份的事件又是担心又是欣喜,“不这次我就不跟着了,请你一定注意安全。”
  维克多嘻嘻一笑:“骑士先生也怕被人认出来。”
  卡尔摇摇头,没有出声否认。
  尼克只能孤身回到房间,打开木箱拿出衣饰,准备改头换面。海雷丁等了半个多小时,仍然不见‘伴侣’倩影,不知尼克又在磨蹭什么,于是起身去找她。房间外敲敲门:
  “还没穿好?坐马车去要两个小时,再晚你就只能吃到残羹冷炙咯。”
  屋里没人搭腔,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料响和鞋子的慌乱声。海雷丁眉头一皱,心道这小东西难道要临阵脱逃。于是碰的一下推开门,只见尼克穿着衬裙扭来扭去,外面的舞衣只拉到一半,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怎么了?”
  “穿、穿不上”尼克伸手去够背后的扣子,可布料就是差一小块,怎么也扣不拢。
  “不都是上个月量体裁衣试过的?你长肉了?”海雷丁皱眉走过来,抓起她掂了掂,没觉出什么变化。
  “不知道,这个月我吃得挺少的”尼克伸出手背抹抹汗,紧张极了,要是搞砸了船长的计划,还不知会被怎样。
  海雷丁把她拧过来转过去仔细看了看,嘴角一勾,吹了声口哨:“是长了点肉,前面。”
  尼克一低头,望见胸前衬裙里那点起伏的罪魁祸首,登时急了。早不长晚不长,非要挑这个时候!
  “那怎么办?”尼克望向万能的船长,个子矬都能想出用高跟鞋垫的办法,只求他还有无数救人于危难的点子。
  海雷丁想了想,“你带束腰的胸衣没?拿出来给我。”
  尼克恍然大悟,赶紧翻出来交给船长。
  “转过身去,找个东西抓住。”海雷丁吩咐。
  尼克照办,紧紧抓住床头柱,使劲吸气。海雷丁把鲸须造的结实胸衣捆在她身上,手上用力一抽,后面交叉的带子就紧紧绷直了,把腰身越束越紧。
  尼克眼前金星乱冒,只觉得灵魂和肺里的空气给一起挤出去了,心狠手黑的船长还在使劲。勒到极限,海雷丁把带子系紧固定,笑呵呵得把她扶起来,“再试试裙子。”
  完全合适。尼克极其轻微的喘了口气,翻了个白眼,终于想出合适的比喻:“我眼珠都快挤出去了”
  海雷丁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现在你的声音很温柔了,把手套带上,帮你梳头的人已经等很久了。”手是一个人身份最重要的表现,尼克长期练武,掌心的薄茧即使修整过,仍然会暴露她的经历。
  “稍等。”尼克撩起裙子,把匕首捆在腿上。
  八匹良驹拉着的豪华马车从城堡离去,卡尔在窗前看着,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黑,维克多推开休息室的门,才把他从纷繁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怎么不点灯?哎,到枫丹白露宫要坐很久马车的,你站着等,要等到天明吗?”
  “不,我只是你不是去买书吗?”
  维克多两手空空,脸上容光焕发,“刚出门就碰到熟人,我曾经的老师正巧也在巴黎,受雇于法王装饰凡尔赛宫,聊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也要参加今天的晚宴。”
  卡尔笑了:“恭喜,你的老师肯定是位技术高超的天才医生。”
  维克多点点头又摇摇头:“怎么说呢,他涉及的领域太多了,而且全都有极高的建树,仅用一项天才概括实在不够。不过半夜去墓地挖坟解剖尸体,确实是他教我干的。美第齐曾经资助过他的事业。”
  “哦?竟有这样一位人物在巴黎?”卡尔奇道。
  维克多带着极稀有的尊敬口气道:“是的,不过人们一般都认为他是个画家。我想你一定听说过,他的名字是列奥纳多·达芬奇(L。D。V)。”

  枫丹白露

  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照亮了浮雕小天使们可爱的面庞。乐音悠扬,穿过一扇扇描金镀银的桃心木门,飘入殿堂外美丽的庭院。今夜的宫灯火通明,巴黎所有能列位宫廷的贵族男女全都聚集在这里,忐忑等待着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关于国王邀请这位客人的决定,至今仍有不少人持怀疑态度。他不仅是个出身低微的海盗,并且还跟摩尔人交往甚密,让这样一个邪恶的异教徒在王宫登堂入室,是许多坚持血统与信仰的贵族所不能忍受的。
  但近况已经不容考虑了,新航路的开辟使葡萄牙、英国、荷兰这样的弹丸小国都富得流油,西班牙的异军突起更是让法国在欧洲的地位受到严重威胁。结盟,是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已经等了接近三刻钟,空气里弥漫着焦躁的气息。克莱蒙公爵夫人的撒金扇子一刻不停,忽闪忽闪扑打着自己丰满的胸脯,她小声抱怨着:
  “太过分了,不过是个上了岸的泥腿子强盗,竟敢让我们这样等待!天哪,一会儿还要跳舞,我可不会让他碰我的手!哦,想起这种凶暴的男人会靠近我,我就要窒息昏倒了!”
  “呵呵呵还真是口不对心呢,要是不想跳舞,干嘛打扮的这么用心?啧啧,祖上传下的珠宝全都带上了吧?”克莱蒙公爵夫人的死对头凑在闺蜜耳边,用一种恰好能让旁人听到的音调窃窃私语,“还不想让人碰到手,据说她为了护理那双肥爪子,差点把侍女累死呢。”
  “哦呦呦,蒙顿夫人您可是淡定的很呐。”克莱蒙公爵夫人回过头来,以扇掩嘴,“听说您前两天为了一根鸵鸟羽毛,在菲菲服装店跟娜尔莎小姐打了一架,不知是真是假?”
  蒙顿夫人面色一红,哼了一声扭头不理,头上高高翘起的羽毛晃动着,活像只骄傲的山鸡。
  和男人们的忧心忡忡不同,女人们更有另一种忐忑期待。非常不巧的,这个邪恶的异教徒强盗以勇猛过人、英俊多金闻名遐迩,并且对女士向来彬彬有礼,即使在劫掠船只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让手下侮辱女性。
  抱着某种不为外人道的期待,贵妇人和小姐们极力妆扮,力图不输旁人。此时法国的时尚逐渐褪去了中世纪追求朴素的宗教要求,追逐的就是华丽和夸张,撒了金粉的假发峰峦迭起,珠宝首饰耀花人眼,数不清的香水品种混杂在空气里,已经五月末了,居然还有人披着华贵的皮草。
  就在女士们猜测他的伴侣是何模样的时候,沉重的马蹄声从远方响起,皇宫甬道边站岗的侍卫一个接一个的高声呼喊起来。人群耸动,等待即将结束了。
  八匹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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