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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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妖-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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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长,东西找到了!”另一组下船就去抄家的海盗捧着几件极其眼熟的武器出现了——黑色巨镰和两把他赠与的匕首,土狼声称落在阿尔及尔海底的东西。
  “那个金眼杂种藏在屋顶的稻草里,不过还是被我们翻到了!”
  “哈!看来没有认错人呢!”海雷丁瞧了瞧这三件武器,转头掐住尼克脖子,把她的脸扭向海妖标志性的镰刀:“怎么不做声?还他妈继续装失忆,耍着我玩儿?”
  如同深不可测又无法预料的狂暴海洋一样,海雷丁的表情蓦然一变,乌云立刻笼罩。三个月的劳师动众,无数遍的悔恨追忆全打了水漂,这小兔崽子却没事人一样自在摆摊,海雷丁近十年里都没有如此恼怒过!他瞧见尼克脖子里的颈圈,又是一阵热血上头,突然扯起这条铁链,猛地一脚踹在她身后的土墙上。
  轰!!!
  墙壁在这巨力之下崩溃倒塌,隆隆巨响过后,尘埃弥漫四周,围观众人无不被这个海盗头子暴怒的举动吓得心胆俱裂。
  “还坐着装蒜?!起来!!”
  海雷丁一声暴喝,手持铁链猛地一扯,尼克被拉扯倒下,像根折断的狗尾草一样跌落在尘埃里。
  她最不愿意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么丢人、这么无力的暴露在曾经手下的面前,暴露在她最崇拜的男人眼前。
  长裙卷起,露出一条裹满绷带的腿,同侧的胳膊像煮熟的面条一样垂着,尼克离水之鱼般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别说站起来,连爬动都很吃力。卷曲的栗色头发盖住了面孔,她一身泥土伏在地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船长我残废了”

  钥匙

  熙熙攘攘的突尼斯集市此刻寂静如死,在一群穷凶极恶的海盗包围下,一个卖杂货的孩子倒在地上,手脚有一半看来都不顶用了。
  海雷丁半天没做声,见这伤势严重不像装的,才蹲下轻轻掐着她腋下扶起来。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要你了,才没有回来?”
  尼克没做声,小脑袋蔫蔫的垂下去,像株烈日下缺水的豌豆苗。
  “还是被看得太紧,连带个话让我来救你都做不到?”
  尼克依旧不出声。
  海雷丁看她脸色憔悴,比三个月前瘦弱许多,显是受了不少折磨,心里已有了计较。
  从崩塌的墙上脱落的锁链一直拖到地上,海雷丁拔出削铁如泥的大马士革,铮的一刀,铁链落在尘埃里。但那铜颈圈直接贴到尼克脖子上,没有钥匙,硬要弄断必然会伤了她,只能先留下。海雷丁收刀抱起尼克,搂在怀里拍了拍她身上泥土,沉默地往码头方向走去。
  集市上闹成这样,连许多不相关的人都远远赶来看热闹,土狼早已听见动静,但他只有一个人,也没有枪,对方却人多势众,他只能躲在一棵椰枣树后苦候。这时候见海雷丁直接要把尼克带走,才冲出蔽身处激动地大吼:
  “她是我的!我救她回来,我照顾她养伤!”
  海雷丁心头火起,单手抱着尼克,一言不发转身抬手就是一枪。伊内狼狈逃窜,海盗们也识相的很,纷纷拔出弯刀,合围上去。尼克趴在海雷丁肩头,避开他的眼光对伊内做了个口型——跑。
  土狼眼巴巴地看着一辈子的梦想被夺走,又是愤怒又是伤心,无奈对手太强,只能迈开飞毛腿跑掉了。沙漠里的悲剧通常是这样的:土狼费尽心思抓到食物,兴奋地吃吃发笑,这声音却引来了更强大的对手。狮子赶走土狼,吃着它辛辛苦苦捕获的猎物,而可怜的土狼只能在一旁围观等候,喉咙里发出哭泣般的悲鸣。
  在海盗们眼里,敌人落荒而逃不过是个小插曲,重要的是尼克队长回来了。可她的状况,又让人无法高兴起来。瘫倒在地、被拴在墙上的海妖!偶像落魄如斯,海盗们都有种心灵破碎的感觉。
  一行人登上驻扎在港口的冥王号,看着船长把尼克抱回卧室。船长卧室的布置跟已沉没的海妖号基本一样,只是空间更大了一些,多了几件固定在地板上的胡桃木家具。
  弧形舷窗上的纱帘在海风吹拂下轻舞,海雷丁抱着尼克倚在软榻上,细细打量这个被他抓捕归案的黑瞳小偷,弯弯睫毛下的这双眼睛蕴着一潭幽深池水,黑的极黑,白的极纯,泛着孩子眼睛特有的润泽光芒。一种财富和权力都无法给予的强烈感觉油然升起,让他的身心都感到了极度满足。
  找回来了,终于找回来了!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而在人世间,这个黑眼睛的小偷是他一人独享!
  重新回到这个强壮怀抱,尼克搂着海雷丁的脖子,贪婪地嗅着这股熟悉的味道。船长的手臂,船长的气息火药、皮革、烟草,野性而狂暴的纯男性气息伴着炽热的体温环绕着她,让她在如此无力的时候感到安心。
  船长船长一切似乎都回到原点,只是海雷丁肤色暗沉,眼睛像熬了通宵一样冒着红血丝,脸颊下颌还有一层胡茬,看来几天都没刮胡子了。
  “船长,你要留胡子了吗?像大哥那样?”尼克瞅了船长半天,好奇地问。以前无论什么情况,他总是把自己弄得整洁利索,这样憔悴的形象从来没有见过。
  海雷丁摸摸下巴,想起这两天又忘记刮胡子,自嘲一笑,心想若不是这个小兔崽子,他这三个月怎会如此狂躁懈怠?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不悦地问道:
  “小混蛋,刚才在集市上,你给那个杂种小子使了什么眼色?”
  “什么?什么眼色?”尼克眨眨眼,假装听不懂,眼神却不可抑制的向右上方飘。
  海雷丁老奸巨猾,自然不会漏过这样的细节,脸色一沉斥道:“睁眼说瞎话!趴在我肩膀上给别的男人做口型,当老子是傻的?!你跟他搞上了?”
  当场被抓包,尼克吭吭哧哧不说话了。
  一个身受重伤毫无抵抗力的女孩子被俘三个月,跟多少人发生过性关系也不令人吃惊。海雷丁嗅觉敏锐,虽早闻到尼克身上有陌生男人的气味,但他并没什么贞操道德观,只是对尼克维护敌人的行为相当不爽,冷哼一声:“你倒想得开,忘了当初是谁把你打进海里?还假装失忆不成?”
  “才没有!我才没被打败呢,是不小心被桅杆砸的!”涉及到自己的本事,尼克才大声分辨起来:“伊内就是把我捞起来,要是我好好的,他才不是对手!”
  “哼,好得很呐,还称呼上名字了!”
  尼克反复为土狼辩护,海雷丁心头火起,又舍不得打她,拖着尼克后脑勺把她的小脑袋摁过来,用胡子大力去蹭她的小嫩脸。刚长出的胡渣又硬又短,刺得尼克吱哇乱叫,街头赖皮的最大特点就是:遭受真正的病痛时可以一声不吭强忍,遇到这种小小欺负却喊得比谁都响。两人贴在一起打闹,就跟从前一样。
  海雷丁扎了她一会儿,戏弄的心情却渐渐消失了。以往假装要打她屁股,尼克总会像头小豹子四肢挥舞挣扎逃窜,现在却只是告饶,左边手脚软软垂着,真的动也不能动了。
  “咳咳咳!!我说,你们亲热好歹记得先关上门吧。”
  一个刻薄的男中音在门口响起,尼克越过海雷丁的肩膀张望,见一个戴着银边眼镜的男人斜靠在门框上,装模作样的敲着门板。
  “我听说你失忆了。”船医慢条斯理的摆弄手指,比出一个数字:“你落海前还欠我20块钱,记得吗?”
  “没有!我从来没跟你借过钱!”尼克大声反驳。
  青年挑起清隽的眉毛:“忘了?那你多半也不记得在船长那存了多少钱吧,恩?”
  “213块半”数字甫一出口,尼克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恩,这颗脑袋是完全正常,没有进水。我就说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维克多掩饰不住唇边笑意,走进屋里,一反常态伸出修长的手指,抓住尼克脸颊肉最多的地方使劲转动,把她拧的呲牙裂嘴。
  尼克的小脸刚刚被胡茬扎得红彤彤的,这时候想反抗船医的暴力行为,却被船长困在怀里,只能使出惯用的恶心大法:“吾今天木洗脸也木刷牙!”
  维克多形状优美的唇角露出后妈一样的狠毒笑容:“没事,我一会儿消毒洗手。”
  以前实力差别太大,难得有机会恶整她一次,此时机会难得,船医把这张画了百遍的脸拧成扭曲的形状,心里说不出的快意。海雷丁抓住尼克能动的爪子,笑眯眯的看着她被欺负。
  两位大爷出够了气,尼克的小脸儿已经被蹂躏的又红又肿,她眼含泪光,扁着嘴直哼哼。海雷丁起身,把她放在软榻上,背后塞了几个软垫,对船医道:
  “好了,你来瞧瞧她的伤。”
  听到这话,尼克脸上假装出来的可怜表情立刻隐去了,惨白着脸,等待最后宣判。她知道自己伤势严重,但从专家嘴里说出“你永远残废了”,打击力量自然不同。
  而接下来面临的,就是下船。
  “这里疼不疼?”船医轻按尼克膝盖以上大腿肌肉。
  “不疼。”尼克顿了一下,回答的很轻松。
  “这样呢?”船医换了一个角度,加了点力气。
  “也、也不疼。”某患者急促的抽了口气,依然红口白牙坚持自己的说法。
  “也不疼啊”维克多盯着尼克的脸,银边眼镜闪出一片锐利光芒,他抬起头来,遗憾的对海雷丁摊手:“船长,看来这条腿神经坏死太多,按触都没知觉了呢。”
  海雷丁抱臂观看:“试试你的尖头锤,锥子之类的,使劲敲打敲打。”
  船医应声拉出工具箱的抽屉,露出一排看起来就会让人很痛的工具。尼克寒毛直竖,马上翻供:“别!别!其实,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疼的”
  “只是有一点吗?这么大面积骨折造成的瘀斑,我第一次见人会说只是有点疼呀。”船医坏心的在皮下一处明显的断骨锐角上按了一下。
  “嗯!!!”这下尼克终于撑不住了,嘴唇惨白,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来。
  “老实点!维克多怎么问就怎么答,你还跟我装什么装?”海雷丁终于严肃起来:“听着,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不面对现实,还能怎样?”
  尼克合上眼,抬起右胳膊压在脸上,泄漏出来的一点点声音意外软弱。
  “船长我不想不想下船啊”
  维克多抿紧嘴唇。他不喜欢给熟人诊治的原因就在这里。不认识,可以直言相告:你这辈子只能吃流食了;你得切掉这条腿;你完了,只有一个月好活。再残忍的话他都说过。但是面对这个孩子,这个一直努力活下去的孩子,他真的狠不下心去。
  海雷丁深深叹了口气,扭身坐到床边,摸着尼克的头发,语气难得温柔:“不要那么悲观,你瞧,厨房里的特里奥装了一条木腿,还不是过的不错?无论什么规格的宴会,不都是他先尝,我后吃嘛。”
  虽然有试吃特权,但厨师长那肥胖迟钝的身形实在让人无法羡慕,尼克捂着脸闷声拒绝:“我不要木头腿”
  “那就银腿。我二哥尤萨曾经丢了一条胳膊,然后装了根银钩子,人称“银手臂”,一样让敌人闻风丧胆!”海雷丁哄孩子一样,轻言软语的安慰。
  “再闻风丧胆,后来还不是死掉了那手臂是纯银的?”尼克眼睛睁开一条缝,冒出丝丝贪婪的光芒。
  海雷丁笑起来:“绝对纯银!融了两百多枚双柱大银币铸的呢!再说,你就是要象牙、黄金的腿,或者用祖母绿嵌脚趾头,我也不是弄不到。”
  象牙,黄金,祖母绿。
  尼克彻底把胳膊从脸上放下来,两眼放光,呼吸有点不稳。
  “我说你们能不能回到现实一下?知道一条纯金实心的义肢有多沉吗?装上动都动不了!”维克多伸手往尼克眼前晃晃,试图召回她贪财的灵魂,“所以我才讨厌工作的时候有不相关的人在旁边插嘴!我还没确诊,你们怎么就知道一定需要截肢了?到底谁才是这船上的医生?!”
  “当然是您,高贵的、博学的、令人肃然起敬的维克多·F·美第奇阁下。”海雷丁呵呵笑着站起来,“既然医生发话了,那我还是暂时回避一下吧。”他给了尼克一个鼓励的眼神,转身离开卧室。
  让医生和患者单独交流,其实是船长的体贴。维克多收起不满表情,准备开始真正的检查。尼克被海雷丁许诺的金腿迷住心窍,目光迷离痴痴想了一会儿,又沮丧起来。
  “船长不会要我的。”她低声说,“切了胳膊,再切了腿,我就只剩下半个人了。”
  “相信我,就算你只剩下一把灰,他也绝不会放你走。”
  海雷丁在尼克身上投注的精力就像一笔巨额投资,任何人都不乐意看见自己的债务人还没还清钱就沉入海底,维克多用自己的银刀保证,这段孽缘不会轻易被斩断。
  “可是,他要个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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