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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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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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连署 辞密揭 

宪宗嘉崔群谠直,命学士自今奏事必取群连署,然后进之。群曰:“翰林举动,皆为故事。必如是,后来万一,有阿媚之人为之长,则下位直言无自而进矣。”遂不奉诏。 

上御文华殿,召刘大夏谕曰:“事有不可,每欲召卿商榷,又以非卿部内事而止。今后有当行当罢者,卿可以揭贴密进。”大夏对曰:“不敢。”上曰:“何也?”大夏曰:“先朝李孜省可为鉴戒。”上曰:“卿论国事,岂孜省营私害物者比乎?”大夏曰:“臣下以揭贴进,朝廷以揭帖行,是亦前代斜封、墨敕之类也。陛下所行,当远法帝王,近法祖宗,公是公非,与众共之,外付之府部,内咨之阁臣可也。如用揭贴,因循日久,视为常规。万一匪人冒居要职,亦以此行之,害可胜言!此甚非所以为后世法,臣不敢效顺。”上称善久之。 

(评:老成远虑,大率如此,由中无寸私、不贪权势故也。) 

辞例外赐 

富郑公为枢密使。值英宗即位,颁赐大臣。已拜受,又例外特赐。郑公力辞。东朝遣小黄门谕公曰:“此出上例外之赐。”公曰:“大臣例外受赐,万一人主例外作事,何以止之?”辞不受。 



范仲淹 

劫盗张海将过高邮,知军晁仲约度不能御,谕军中富民出金帛牛酒迎劳之。事闻,朝廷大怒,富弼议欲诛仲约。仲淹曰:“郡县兵械足以战守,遇敌不御,而反赂之,法在必诛。今高邮无兵为械,且小民之情,醵出财物而免于杀掠,必喜。戮之,非法意也。”仁宗乃释之。弼愠曰:“方欲举法,而多方阻挠,何以整众!”仲淹密告之曰:“祖宗以来,未尝轻杀臣下。此盛德事,奈何欲轻坏之?他日手滑,恐吾辈亦未可保。”弼不谓然。及二人出按边,弼自河北还,及国门,不得入,未测朝廷意,比夜彷徨绕床,叹曰:“范六丈圣人也!” 

赵忠简 

刘豫揭榜山东,妄言御医冯益遣人收买飞鸽,因有不逊语。知泅州刘纲奏之。张浚请斩益以释谤,赵鼎继奏曰:“益事诚暧昧,然疑似间有关国体。然朝廷略不加罚,外议必谓陛下实尝遣之,有累圣德。不若暂解其职,姑与外祠,以释众惑。”上欣然,出之浙东。浚怒鼎异己。鼎曰:“自古欲去小人者,急之,则党合而祸大;缓之,则彼自相挤,今益罪虽诛,不足以快天下,然群阉恐人君手滑,必力争以薄其罪。不若谪而远之,既不伤上意,彼见谪轻,必不致力营求;又幸其位,必以次窥进,安肯容其入那?若力排之,此辈侧目吾人,其党愈固而不破矣!”浚始叹服。 

文彦博 

富弼用朝士李仲昌策,自澶州商胡河穿六塔渠,入横陇故道。北京留守贾昌朝素恶弼,阴约内侍武继隆,令司天官二人,俟执政聚时,于殿廷抗言:“国家不当穿河北方,以致上体不安。”后数日,二人又听继隆上言:请皇后同听政。史志聪以状白彦博,彦博视而怀之,徐召二人诘之曰:“天文变异,汝职所当言也。何得辄预国家大事耶,汝罪当族!”二人大惧。彦博曰:“观汝直狂愚,今未忍治汝罪。”二人退,乃出状以视同列,同列毕愤怒,曰:“奴辈敢尔,何不斩之?”彦博曰:“斩之则事彰灼,中宫不安矣。”既而议遣司天官定六塔方位,复使二人往。(边批:大作用。)二人恐治前罪,更言六塔在东北,非正北也。 

王旦 

王旦为兖州景灵宫朝修使,内臣周怀政偕行。或乘间请见,旦必俟从者尽至,冠带出见于堂皇,白事而退。后怀政以事败,方知旦远虑。内臣刘承规以忠谨得幸,病且死,求为节度使。帝语旦曰:“承规待此以瞑目。”旦执不可,曰:“他日将有求为枢密使者,奈何?”遂止。自是内臣官不过留后。 

王守仁 

阳明公既擒逆濠,江彬等始至,遂流言诬公,公绝不为意。初谒见,彬辈皆设席于旁,令公坐。公佯为不知,竟坐上席,而转旁席于下。彬辈遽出恶语,公以常行交际事体平气谕之,复有为公解者,乃上。公非争一坐也,恐一受节制,则事机皆将听彼而不可为矣。(边批。高见。) 

主婚用玺 

郑贵妃有宠于神庙。高宗大婚礼,妃当主婚。廷臣谋于中贵王安曰:“主婚者,乃与政之渐,不可长也,奈何?”或献计曰:“以位则贵妃尊,以分则穆庙隆庆恭妃长,益以恭妃主之?”曰:“奈无玺何?”曰:“以恭妃出令,而以御玺封之,谁曰不然?”安从之。自是郑氏不复振。 

陈仲微 

仲微初为莆田尉,署县事,县有诵仲微于当路,而密授以荐牍者,仲微受而藏之。年,其家负县租,竟逮其奴。是人有怨言。仲微还其牍,缄封如故。是人惭谢。 

陈是(上宀下是) 

是字仲举,以名德为世所宗。桓帝时,党事起,逮捕者众,人多避逃,是曰:“吾不就狱,众无所恃。”竟诣狱请囚,会赦得释。灵帝初,中常侍张让权倾天下,让父死,归葬颖川,虽一郡毕至,而名士无往者,是独吊焉。后复诛党人,让以是故,颇多全活。 

(评:即菩萨舍身利物,何以加此!狄梁公之事伪周,鸠摩罗什之事符秦,皆是心也。) 

姚崇 

姚崇为灵武道大总管。张柬之等谋诛二张,崇适自屯所还,遂参密议,以功封梁县侯,武后迁上阳宫,中宗率百官问起居。五公相庆,崇独流涕。柬之等曰:“今岂流涕时耶?恐公祸由此始。”崇曰:“比与讨逆,不足为功,然事夭后久,违旧主而泣,人臣终节也。由此获罪,甘心焉。”后五王被害,而崇独免。 

(评:武后迁,五公相庆,崇独流涕。董卓诛,百姓歌舞,邕独惊叹。事同而祸福相反者,武君而卓臣,崇公而邕私也。然惊叹者,平日感恩之真心;流涕者,一时免祸之权术。崇逆知三思犹在;后将噬脐,而无如五王之不听何也。吁,崇真智矣哉!) 

孔子 

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而让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夫圣人之举事,可以移风易俗,而教导可施于百姓,非独适己之行也。今鲁国富者寡而贫者多。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喜曰:“鲁人必多拯溺者矣!” 

(评:袁了凡曰:“自俗眼观之,子贡之不受金似优于子路之受牛。孔子则取由而黜赐,乃知人之为善,不论现行论流弊,不论一时论永久,不论一身论天下。”) 

宓子 

齐人攻鲁,由单父。单父之老请曰:“麦已熟矣,请任民出获,可以益粮,且不资寇。”三请而宓子不许。俄而齐寇逮于麦,季孙怒,使人让之。宓子蹙然曰:“今兹无麦,明年可树。若使不耕者获,是使民乐有寇。夫单父一岁之麦,其得失于鲁不加强弱;若使民有幸取之心,其创必数世不息。”季孙闻而愧曰:“地若可入,吾岂忍见宓子哉!” 

(评:于救世似迂,于持世甚远。) 

程琳 

程琳字天球,为三司使日,议者患民税多名目(大麦旷绢鞋钱食盐钱。),恐吏为奸,欲其名而合为一。琳曰:“合为一而没其名,一时之便,后有兴利之臣,必复增之,是重困民也!”议者虽唯唯,然当时犹未知其言之为利,至蔡京行方田之法,尽并之,乃始思其言而咨嗟焉。 



高明 

黄河南徒,民耕于地,有收。议者欲履亩坐税。高御史明不可,曰:“河徙无常,税额不改,平陆忽复巨浸,常税犹按旧籍,民何以堪?”遂报罢。 

(评:每见沿江之邑,以摊江田赔粮致困,盖沙涨成田,有司喜以升科见功,而不知异日减科之难也。川中之盐井亦然。陈于陛《意见》云:“有井方有课,因旧井塌坏,而上司不肯除其课,百姓受累之极,即新井亦不敢开。宜立为法:凡废井,课悉与除之,新井许其开凿,开成日免课,三年后方征收。则民困可苏而利亦兴矣。若山课多,一时不能尽蠲,宜查出另为一籍,有恩典先及之,或缓征,或对支,徐查新涨田,即渐补扣。数年之后,其庶几乎?” 

查洪武二十八年,户部节奉太祖圣旨:“山东、河南民人,除已入额田地照旧征外,新开荒的田地,不问多少,永远不要起科,有气力的尽他种。”按:此可为各边屯田之法。) 

王铎 

王铎为京兆丞时,李嫔判度支,每年以江淮运米至京,水陆脚钱斗计七百;京国米价斗四十,议欲令江淮不运米,但每斗纳钱七百,锋曰:“非计也。若于京国籴米,且耗京国之食。若运米自淮至京国,兼济无限贫民也。”籴米之制,业已行矣,竟无敢阻其议者。都下米果大贵,未经旬而度支请罢,以民无至者也。识者皆服铎之察事,以此大用。 

(评:国初中盐之法,输粟实边,支盐内地。商人运粟艰苦,于是募民就边垦荒,以便输纳,而边地俱成熟矣。引盐、屯相须之最善法也。自叶待郎淇徇乡人之请,改银输部,而边地日渐抛荒,粟遂腾贵,并盐法亦大敝坏矣。“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圣言真可畏哉! 

孙伯纯 

孙伯纯史馆知海州日,发运司议置洛要、板浦、惠泽三盐场,孙以为非便。发运使亲行郡,决欲为之,孙抗论排沮甚坚。百姓遮县,自言置盐场为便。孙晓之曰:“汝愚民,不知远计。官卖盐虽有近利,官盐患在不售,不患在不足。盐多而不售,遗患在三十年后。”至孙罢郡,卒置三场,其后连海间刑狱盗贼差役,比旧浸繁,缘三盐场所置。积盐山积,运卖不行,亏失欠负,动辄破人产业,民始患之。又朝廷调军器,有弩桩箭干之类。海州素无此物,民甚苦之,请以鳔胶充折。孙谓之曰:“弩桩箭干,共知非海州所产,盖一时所须耳。若以土产物代之,恐汝岁岁科无已时也。” 

李允则 

李允则再守长沙。湖湘之地,下田艺稻谷,高田水力不及,一委之蓁莽,允则一日出令曰:“将来并纳粟米秆草。”湖民购之襄州,第一斗一束,至湘中为钱一千。自尔竞以田艺粟,至今湖南无荒田,粟米妙天下焉。 

张咏 

张忠定知崇阳县,民以茶为业。公曰:“茶利厚,官将榷之,不若早自异也。”命拔茶而植桑,民以为苦。其后榷茶,他县皆失业,而崇阳之桑皆已成,为绢岁百万匹。民思公之惠,立庙报之。 

(评:文温州林官永嘉时,其地产美梨。有持献中官者,中官令民纳以充贡。公曰:“梨利民几何?使岁为例,其害大矣!”俾悉伐其树。中官怒而谮之,会荐卓异得免。近年虎丘茶亦为官所害,亦伐树以绝之。呜呼!中官不足道,为人牧而至使民伐树以避害,此情可不念欤!林,衡山先生之父。 

《泉南杂志》云:泉地出甘蔗,为糖利厚,往往有改稻田种蔗者,故稻米益乏,皆仰给于浙直海贩。莅兹土者,当设法禁之,骤似不情,惠后甚溥。 

论元佑事 二条 

神宗升遐,会程颢以檄至府。举哀既罢,留守韩康公之子宗师,问:“朝廷之事如何?”曰:“司马君实、吕晦叔作相矣。”又问:“果作相,当如何?”曰:“当与元丰大臣同,若先分党与,他日可忧。”韩曰:“何忧?”曰:“元丰大臣皆嗜利者,使自变其已甚害民之法,(边批:必使自变,乃不可复变。)则善矣。不然,衣冠之祸未艾也。君实忠直,难与议;晦叔解事,恐力不足耳!”已而皆验。 

(评:建中初(徽宗年号,)江公望为左司谏,上言:“神考与元佑哲宗初号诸臣,非有斩祛、射钩之隙也,先帝信仇人黜之。陛下若立元佑为名,必有元丰、(神宗改元)绍圣(哲宗改元)为之对。有对则争兴,争兴则党复立矣。”) 

司马光为政,反王安石所为。毕仲游予之书曰:“昔安石以兴作之说动先帝,而患财之不足也,故凡政之可以得民财者,无不用。盖散青苗、置市易、敛役钱、变盐法者,事也;而欲兴作患不足者,情也。(边批:此弊必穷其源而后可救。)未能杜其兴作之情,而徒欲禁其散敛变置之事,是以百说而百不行。今遂废青苗、罢市易、蠲役钱、去盐法,凡号为利而伤民者,一扫而更之,则向来用事于新法者,必不喜矣。不喜之人,必不但曰‘青苗不可废、市易不可罢、役钱不可蠲、盐法不可专’,必操不足之情,言不足之事,以动上意,虽致石人而使听之,犹将动也。如是,则废者可复散,罢者可复置,蠲者可复敛,去者可复存矣。为今之策,当大举天下之计,深明出入之数,以诸路所积之钱粟一归地官,使经费可支二十年之用。数年之间,又将十倍于今日、使天子晓然知天下之余于财也,则不足之论不得陈于前,而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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