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影蝶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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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影蝶双飞-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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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潜龙镇,距良城不足百里,一匹快马向东南方向骑下去,一日可达。”

    无意由潜龙庄管家口中到获得这一资料,无疑于她深具意义。在决定离开邶风宫的前一日,蓝翎向她推荐了出宫的暂时落脚地,是将军夫人昔日流浪时盘踞过的一处荒宅,“发迹”后重金购下,而那处宝地,即在良城。

    窗上塞了厚厚的棉褥,烛光下,再一次打量了镜中的自己:潜龙庄下人专属的黄帽短衣,草灰涂染后的暗哑肤色,唇角粘着两撇头发制成的胡髭,乍一看,连自己也觉得陌生。只希望,这抱歉的“易容术”不会太不赏“脸”,别是甫踏出半步,便让人逮个正着。

    寅时,正是天色将明未明之际,若是骑着那匹在马厩里不太显眼但脚力不差的枣红马提前几个时辰出发,待他发觉时是不是已来不及赶上?那畲国的苛氏兄弟若在暗处虎视,可会识出她?不管了,反正她自踏到这所谓的寰界以来,一直都似在赌,考科举是赌,出仕是赌,劝降良南王是赌,与勒瑀的周旋应对更是时时刻刻在赌迄今输得最惨重的,也不过是戎晅的不能专情不管了,扯乎。

    这道离马厩最近的侧门是平日堡内奴役杂仆出门采买进出的捷径,每日寅时方至,堡内的厨娘已出了门,到潜龙堡所属田地撷着露珠采摘新鲜时蔬供堡内一天的用度。这个细节是她在三十余日的“先生”生涯中循序观察得来的。如同邶风宫里那一道诡异的木门,墙内墙外,世界各是不同。

    如果她是宿命主义者,便会相信,“逃”已成了她生命里无法规避的形态。因为她不甘自己的生命为他人掌控。她已被迫接受了冥冥之手的一时疏忽而造成的谬错,但并不代表她可以由此随波逐流,安于命运摆布,所以“逃”,有何不可?谁又能说“逃”,一定是软弱的代名词?

    **

    “田奴,有何异常?”黑衣人阒无声息地落在树桠间,问。

    “如往常无异,刚刚堡里的奴仆下人进进出出忙了一气,现下已过了那阵,又安静下来了。”潜伏多时的属下暗自叹服了主子的轻功了得,暴在黑纱外的眼睛不敢懈怠地盯着目标,恭敬地答。

    黑衣人眉心微蹙:“亚奴那边也无动静”

    听出了主子语气里的持疑,田奴问:“王爷,有何不对么?”

    黑衣人拧眉,“说不清楚,只是你且将出入情形详细地讲述一遍,不得遗落。”

    “如往常一样,寅时才到,那些厨妇从这道门里走出到林子那边;不足两刻钟后,是堡内运送垃圾废资的马车;其后,是一个仆役骑马外出;再是,厨妇们陆续回来。”

    “没有了?”黑衣人问。

    田奴颔首。

    “你仔细想想,今天确实与往常一样么?毫无出入?”

    田奴细细思忖,道:“那个骑马外出的仆役?”

    黑衣人精眸倏地一闪:“那仆役什么模样?可是肤色如雪,身形纤瘦?”

    田奴摇头:“奴才双目夜能视物,瞧得可是清楚,那也只一个寻常仆役,面黄肌瘦,唇上有胡,出门时还向怀里塞入似是信札之物,像是要出门送信的,无他异状。”

    黑衣人不语,攒眉沉思。这一棵深负“重任”的参天古树,恢复了片刻的宁静。

    
 


蝶双飞 第四卷 第三章

    良城,想必与她有着不浅的渊源。当日,她是由此地进了煊,入了宫,嫁了人;而今出了宫,离了人,再回到此地,但令人发噱的是,这一遭的来来回回,她“故”地重游,迎接她的,依然是全然的陌生,整个世界都不是她所熟悉的,无论她已消磨过了多少岁月。

    在路人的指点下,她牵马找到了那处位已更名为“蓝府”的翎儿前根据地,是一所不小的宅院。当年翎儿伙同那群难兄难弟浪迹天涯时,它还只不过是一所废弃的旧宅,看来“发迹”后的翎儿对它投注了相当的重视,修缮得相当不坏。

    那宝贝,个性大而化之,实则粗中有细,至少,除了将军府,她为自己置下了这片“产业”,名为安顿昔日难兄难弟的家小,却也替自个留下了退路。不像她,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地里步步险滩,每一处都足够热闹华丽,每一处却都不是她的安身之所。

    哇啊啊,多想无益,既然是到了翎儿的“地盘”,总可以切切实实地休息一回,敲门进去洗个澡睡个觉先!是“蓝府”耶。

    她的手才与朱红大门近身接触,两扇朱门吱呀启开一隙,一张圆呼呼的小胖脸迟迟疑疑探出来,鼓着红嘟嘟的嘴儿,咪出甜甜的笑,“你找我吗?我叫阿言,是蓝府的大总管哦,我超赞超强超聪明的喔,我是”

    蓝翾大力眨巴了几下眼睛让自己尽快适应了这不在意料中的状况,道:“小朋友,我”

    “不要叫我‘小朋友’!”小人儿板正一圈圆圆胖脸,“我不小了,我十岁了喔,翎儿姐姐叫我‘小朋友’都不可以,你更不可以叫我‘小朋友’!”

    尽管因为他嘴中吱呀出来的诡异字串使她有片刻的失神,但仍是笑道:“大朋友,我是你翎儿姐姐的朋友,请问我可以进门再和你讨论如何尊称你的问题么?”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遭受到了翎儿怎样的荼毒,好端端一个古代儿童硬给教育成现代Baby。再说了,十岁?有么?

    “翎儿姐姐的朋友喔?”年龄有待商榷的大总管小朋友仰着颈子将来访者上下瞧了个仔细,还好,虽是她当前的面目有异平常水准,却不至于若人憎恶。“可是翎儿姐姐现在超郁闷,她说谁敢去吵她,她就会K谁哦,她有跟将军老公学过武功哦,超恐怖的。”

    蓝翾再度惊诧,不为他秦人唐话,而是他吐露的讯息——现在——翎儿——不想见人?翎儿在这里?!意识到这个可能,她一把推开半掩的门,迅速越过大总管小朋友,不管他跟在后面的呼叱喊嚷,一迳向里面奔去。“蓝府”还算阔绰,大宅院里该备的假山翠竹、小桥流水、虫鱼花草一应俱全,只是看上去布局未加规划,稍显凌乱。

    “翎儿,翎儿,你在吗?”来了寰界后,蓝翾头一回没了顾忌,失了形象,一路大声叫着。

    “姐姐!”假山后哗地冒出十几个人,其中便有蓝翎,粉色衣裙,娇俏甜美,但一见到她,因为听其声而溢出的娇美笑靥陡换成了满面疑窦,“你是哪位?”

    蓝翾料到是因为自己脸上的暗黄色泽和唇角上粘的两绺小胡,眨眨眼,道:“不用怀疑,眼前就是你智慧与美貌并重、可爱与可怕并存的姐姐,翎儿,不准备给姐姐一个拥抱吗?”

    “哇噻,姐姐,你学会易容了耶?哇,我崇拜你!”蓝翎一个飞扑,再加熊抱,缠紧了家姐同志高她五公分的纤瘦身形,“可是你走路好逊哦,比人家早走那么多天,怎会现在才到?害得人家还以为你在路上出了什么状况,整日介担心”

    “拜托,你现在好歹也顶着‘将军夫人’的光环,能不能稍稍收敛些自己的行为?”蓝翾抚着她的发髻,道。

    “将军夫人?”蓝翎身子一僵,涩涩地道,“已经不是了。”

    蓝翾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心弦紧绷,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姐姐呜哇”多日的委屈,多日的怨怼,终于有了抒发的对象,蓝翎不再逼自己强颜欢笑,放任大哭。

    “翎儿”蓝翾在瞬间便感觉到了她的伤恸,不是撒娇,无关抱怨,而是切实的悲伤,她乐天知命笑口常开的翎儿,何时也聚集了恁多的苦楚?

    “夫人,”有个小巧的人影来到姐妹近旁,屈身一礼,“进房间再说,好么?”

    “伶儿?你也跟来了?”事情很严重吗?

    **

    “开始他还只是旁敲侧击,久得不到我的认同后脸色开始难看起来,嘴里整天念念有词,什么寻常人家的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何况他们家还是个世袭罔替的一等侯爵卫宇大将军;什么不要依恃着姐姐是王上宠妃而目无尊长,嫁入厉府便要从着厉府的规矩”

    “那个老不修的如此待你,厉鹞不说话的么?”蓝翾嘴下比她更不客气,翎儿爱屋及乌,因他是厉鹞的叔公而口下留了德,她可没必要对那个老封建留情。

    “冷木瓜他在豳州城的时日远比在家里要多。而且就算在家里,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孝顺那个老不修,比对我还要好得多。那老不修骂我时,我才要回两句,冷木瓜便拉开我,每回到房里都要说‘伶儿,叔公待父亲恩重如山,他是厉家仅存的辈份最高的长辈,你不得对他不敬’。”

    “所以呢?”

    “我估计那老不修从第一眼见到我就不爽了。他从乡下过来的首日,我和厉鹤站在门口迎接,他从轿上下来时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酷斯拉。厉鹞闻讯才回府,我还没和老公亲热,就让他给叫到房里训了半天话。之后,他开始考我的女红、厨艺甚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久,那个‘十全佳人’从他嘴里登场,明明厉鹤那家伙尚未成亲,他偏偏要将那个女人塞给冷木瓜,说什么荣耀显赫的卫宇大将军府内应该有一位善体人意的解语花。呀呀呸,我听他说!”

    “厉鹞怎么说?”其他人等的态度不重要,只有厉鹞,也只要厉鹞的态度。

    “他是婉拒那个老不修的异想天开啦,但他的态度不够强硬啊,所以那老不修开始攻击我,我自然不肯,那些垃圾话也就来了只是这样倒也罢了,谁成想没过几日,‘十全佳人’竟然从老不修嘴里跑出来活生生出现在我家里。你都不知道,我看到她,会想起谁?就是知画啦不知道是谁么,便是和小燕子争宠的那个知画嘛,表象是温婉贤淑知书达礼,骨子里是精打细算步步心机,平时围着我‘姐姐’长‘姐姐’短,叫得我鸡皮疙瘩来开会,那个老不修的还时不时瞪着一双死鱼眼在旁边盯着,生怕我欺负了所谓的‘十全佳人’。

    冷木瓜假期结束,回到军营,‘十全佳人’的真面目开始显露,有老不修在后面撑着,竟然开始插手将军府的家务,客串起女主人来了。不过也因为冷木瓜不在,我也不想再给他们面子,在‘十全佳人’又一次惹火我之后,我想也没想赏了一个耳光外加一顿拳脚给她,又当夜把她塞进轿子教人抬着她滚回乡下!”

    “酷!”蓝翾毫不吝啬给予赞扬,赞得蓝翎眉眼弯弯笑颜晏晏。

    “可是”蓝翎菱角小嘴又垮了下来,“如此一着也彻底把那老不修给惹火了,他不再从我这边下功夫,而开始全力逼着冷木瓜纳‘十全佳人’为妾,信写了一封又一封,冷木瓜回了一封又一封,始终不见应允。那老不修老羞成怒了,正赶上姐姐‘冷宫失火,生死不明’的事传到府里,那老不修得意的张狂嘴脸直想让我恨不得掐死他,他道‘原来令姊早就失了王宠进了冷宫,早知如此我厉家岂会纵容你行泼?现下你没了靠山,看你还敢嚣张?’”

    蓝翾挑起眉角:“然后,他自作主张给厉鹞纳了妾?而厉鹞也甘愿任其摆布?”

    “‘十全佳人’进门时冷木瓜尚在豳州城,老木朽吹吹打打将那个‘十全佳人’迎进了门,逼着厉鹤代其兄行礼拜堂”

    这拜堂可代的么?姐妹两人都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不知这究竟合不合乎此里的婚姻法,但这是目前亟需关心的问题,“厉鹞得知后作何应对?”

    “他连夜骑马赶回丏都,为是阻拦他那个赖着不死的叔公越俎代疱,可到家时那坨人已经进门三天。叔公当晚逼着他洞房,他甩手出了府门,一夜未归。我没有追他,只看他怎么做,若他爱我,便会解决这个麻烦;若他留下那个女人,我便离开。”

    “但你现在,离开了?”

    “因为他留下了那个女人。”

    “留下那个女人?他亲自说的。”

    “嗯。他向我道:‘叔公一生为厉家煞费苦心,如今年事已高,作为晚辈,怎忍再拂其意?何况一个清白女儿家,已昭告天下地入了厉门,若是不管不顾赶伊出门,无疑是逼其走上死路,没有一个女孩家可以承担得了被休弃的名声。’”

    

    初夏的风从窗里灌注进来,带来的仿若是离人心碎的低泣。客厅里寂静一片,很有默契的,两人都不再言语。说什么呢?悲愤痛斥世上男人的贪心?还是正义挞伐社会制度的不公?今时今地,纵有千种风情,诉与谁听?

    “姐姐”

    “嗯?”

    “我想起了你说过的那些话。”

    “哪些话?”

    “你穿回了古代,无外乎两个结果,一是被那个男权社会当作异类修理掉,二是被那个男权社会驯服,随便嫁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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