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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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女-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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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桥姐!”露珠扑了过来,她拉着金桥冰冷的手,哭的肝颤寸断。

    安馨望向天空,天空湛蓝,阳光灿灿,露珠的哭声恍然间竟成了自己的哭声,安馨很不习惯这种悲伤的情绪,她抱起金桥向外走去。

    王白石瞪大眼睛嚷嚷道:“这是凶手!”

    风逸挡住王白石,望向安馨,从始至终,她没掉过一滴泪,可他却觉着心疼。

    安馨抱着金桥,事实她也不知道该将她安葬在哪里,她或可以找到那个男子的坟墓,可茫茫天地,她又应去哪里寻找?

    他在哪,知道的只有她。

    她至死,都不愿意与人分享这份独家记忆。

    安馨不知道走了多久,最终停在一扇门前,推开门,大片盛放的玉兰花于风中起舞,安馨恍然间好似看到金桥立在花丛中巧笑嫣然。

    冥冥之中,这里便是她的归宿吧。

    风逸寻来时,安馨正坐在大片玉兰花中出神,她面前已经堆起了小小的坟头,坟头上放着一束玉兰花,那坟前立着的墓碑却字迹空空。

    风逸靠着门框静静望着她,他以为她会哭,可她只是那样怔然的坐着那一刻,他觉着离她很远,远的像是隔了多少个岁月,下意识的,他便想走近些。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到来,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若是来安慰我的,大可不必。”

    风逸走到她身侧坐下,顿了顿道:“不是。”

    安馨抬睫瞥了他一眼道:“对于金桥姐来说,这是解脱,这个世上,活着的,并不一定都会幸福。”

    风逸望着她,良久道:“安馨,你让我觉着陌生。”

    安馨反倒笑了笑看他道:“我们似乎没怎么熟。”

    风逸眼底大片大片的,落寞。

    “好了,我们走吧,将十三叔安置好,我便要上京了。”安馨起身,这里有金桥的坟,可那个女子却活在她的心中,她转身走开,并不留恋。

    谁会留恋一座坟呢?

    风逸怔忡许久,站起身道:“安馨,为什么要上京?”

    安馨好似听到了笑话,却是真的觉得好笑:“爹娘都去了京城,我不去京城去哪?”

    风逸蓦地哑口无言,他突然想到京城还有她的前夫,她若是见到了她的前夫,是否会旧情复燃?那个男人既然抛弃她,又岂会再珍惜她?她必定要受委屈!

    然这些话,理智告诉他,不能说出来,然闷在心里,又咯的心疼,风逸欲言又止,最后终还是放在心里,即便心疼,也是为她心疼,他愿意。

    风来,吹动一院馨香,坟头那束玉兰花轻轻摇曳

    **

    回到院时,露珠红肿着双眼扑了出来,抱着安馨便大哭。

    安馨顿了顿,抬手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露珠抹着眼泪哭道:“金桥姐死了,十三叔也不行了小姐,奴婢好难过”

    安馨脸色一变,快步向房间走去。

    房内昏暗,十三叔躺在榻上,唇角带血。

    安馨慌忙上前道:“十三叔?”

    周十三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安馨,声音很低:“馨儿丫头”

    安馨抓住十三叔粗糙的手。

    “十三叔悔不当初自那件事后我无时无刻不是活在愧疚中我犯了无法弥补的错误金桥杀我,我不怪她”周十三浑浊的双眼有泪流出。

    安馨抓住他的手道:“不要说了十三叔,我去找大夫。”

    周十三拉住安馨道:“没用的我决议赴死毒药已经发作十三叔只想告诉你,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全心全意待你的男子咳咳咳咳”

    安馨嗓子有些梗,她低低道:“十三叔放心,馨儿日后定要找个全心全意待我的男子,彼时,十三叔身边,便会多一个人来孝敬您。”

    周十三咳着笑了起来,咳嗽歇止,他的手亦缓缓垂了下去。

    安馨想,生死之间,一字之差,却是永别。

    露珠趴在门外,捂着嘴失声痛哭,她虽怕十三叔,可她最怕的,是十三叔再也不会回来。她不懂,为什么一个好人,会犯错,会惹出一身血债。

    她不懂的是,这个世上,是人都会犯错。

    **

    安馨亲自埋了十三叔,露珠要来帮忙,安馨瞥了一眼她包的粽子似的脖子,露珠缩了缩,又退了回去。

    王白石双手背在身后感叹道:“凶手畏罪自杀便也罢了,这个老十三没有罪竟然也自杀了!最近流行自杀么?”

    安馨没搭理他。

    王白石又道:“安丫头,你又给咱们义安县立了大功啊!这起连环杀人案若是闹到了朝廷,本官又要被责骂了!”

    露珠撇撇嘴道:“大人若是不上奏朝廷,朝廷如何会知道?要怪也只能怪您自己!”

    王白石瞪了露珠一眼:“小丫头怎么说话的!”

    安馨将坟堆好,拜了几拜,刚要走开,却被围观的百姓拦住。

    “安姑娘啊,幸好你破了这案子,若非是你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哩!”

    “是啊安姑娘,你救了咱们村民,我们无以为报,这是我家屯了一个月的鸡蛋,你拿着,啊。”

    “安姑娘,庆林可以含笑九泉了,二蛋,快给安姑娘磕头。”

    “孩他爹死的冤枉呐,安姑娘,若非是你,他死不瞑目啊!”

    

    无数道声音拥来,安馨面无表情。

    露珠气愤道:“金桥姐是好人,虽然她是凶手”这句话声音堪比蚊子。

    “让开让开!”杨虎叫了几个衙役替安馨将村民挡开,安馨不发一言,缓步向前走去,杨虎怔了怔跟上道:“安姑娘,你可知金桥为何要杀那四人?”

    安馨望向天空,为什么呢?他们到死都不曾向她提起,也许那段记忆太过不堪回首,所以他们都选择了掩埋。

    安馨淡淡一笑道:“我也不知道。”

    杨虎挠了挠头道:“你,你也不知?”

    安馨唇角抬了抬道:“或许是因为爱和恨吧,爱让人痴,恨让人狂”安馨望向杨虎弯眼一笑,“杨大哥,我明日便要启程上京了,我们后会有期。”

    杨虎蓦地顿住身子,他有很多话要说,可他文辞缺乏,却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馨走远。

    一辆马车挡在安馨面前,安馨一怔,抬头。

    明河跳下马车,露珠冲上来指着他道:“你你你你你不是那个”那个给元宝的年轻人吗!?

    车帘撩起一脚,却伸出只手来,那手指修长优美,指甲珠圆玉润,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的。

    安馨没去接那只手,反而一把掀开车帘,虎着脸道:“右相大人连人都见不得了!”

    颜真撑了折扇笑的眸光潋滟道:“传闻中的人物做事不都神神秘秘么?”

    安馨懒得废话道:“你来做什么?”坦白说,对于这位右相,她真心有些不待见。

    “义安县连发命案,本相来有何不妥?自然,本相来的似乎很是时候。”颜真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微一用力,她便被扯上马车。

    安馨甩开他道:“小小县丞发生命案便能惊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大人,朝廷诸位大人看起来都很闲!”

    颜真浅浅一笑,随手取出药膏,拉过她的手涂抹,却并未多问,安馨自然也不会解释,两人就这么默默无言,反倒是车外露珠和明河的谈话听得分明。

    露珠惊奇道:“你果真是那个送元宝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河道:“主子在哪里,我自然在哪里。”

    露珠好奇道:“主子?你是说你家主子便是车里这位?”接着露珠将车帘掀开一道缝隙扑闪着眼睛往里看。

    安馨与颜真同时瞥了她一眼,那道缝隙立时飞速的盖上了,接着传来露珠心有余悸的声音:“天天天天呐!你家主子便是喝我家老爷桂花酿的那位公子呀!你有没有觉着你家公子很好看?”

    明河:“”

    马车内,安馨:“”

    颜真唇角抬起浅浅一线道:“你家丫头不晓得车帘不隔音的么?”

    安馨道:“她真的不晓得。”猪!

    颜真眸光潋滟,笑若曼陀罗花:“你觉着明河家的公子好看么?”

    安馨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明河家的公子好不好看我不知,我只知道问这句话的人好无耻。”

    颜真笑盈盈道:“多谢谬赞。”

    安馨道:“客套。”

    帘外露珠继续道:“可惜你家公子迟了一步,我家小姐有人喜欢了。”

    明河正色道:“有人喜欢没关系,只要不喜欢人便好。”

    露珠神色古怪道:“你怎么说话呢!?我家小姐不喜欢人还能去喜欢畜生!?”

    安馨禁不住要翻白眼了,逻辑不在同一个临界点上,无法沟通!

    安馨起身便要出去,颜真拉住她道:“既然要回京,不妨随我一起。”

    安馨自然不肯。

    颜真又道:“安大人近日状况你可知?”

    安馨身子一顿,回头盯着他道:“你莫不是又为难我爹了吧!?”

    颜真笑盈盈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自然不会与他为难。”

    安馨道:“算你聪明!”

    颜真懒懒道:“好歹安大人赠了我一坛子桂花酿,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面子我是要给的。”

    安馨:“”感情那尊佛是她家那坛子桂花酿!

    “安夫人这几日咳嗽不止”安馨心里不免担忧,正静等他往下说,却不料没下文了!

    安馨随手掀开帘子道:“露珠,我们蹭车回去,告诉杨大哥不必雇佣马车了。”

    露珠睁大眼睛道:“小姐,杨捕头说要亲自送我们去京城呢。”

    安馨淡淡道:“杨大哥公务繁忙,哪里有空送我们上京?推辞了。”她做的决定,向来不会更改。

    露珠立时乖巧的应了。

    到了家,安馨跳下马车去收拾行囊,不料早有人守在门外,王义和迎上来道:“馨儿妹妹,我特特雇了辆马车送你上京”

    “不需要。”安馨停也没停便进了院子。

    王义和蓦地僵在原地。

    颜真下了马车,脚步却在门前顿了顿,绣彩折扇微微半遮了脸颊,只一双眸子冷淡淡的向王义和扫去。

    正僵硬的王义和倏地瞪大眼睛。

    当触及那凉凉的目光时,王义和陡然如被当头浇了盆凉水,刹那间透心凉。

    颜真折扇一摇缓步向院内走去,明河跟上低声道:“此人乃村里长老之子王义和,年初时中了秀才据说与安姑娘自幼青梅竹马”

    “那便让他一辈子做秀才吧。”颜真淡淡道。

    明河同情的看了一眼王义和抽了抽嘴角:“是!”此事怪不得大人无情,谁让那个王义和是安馨的竹马呢!?

    安馨东西极少,她向来喜欢随行简便,况这个家本没什么好带。

    颜真在她的房间里转了转,而后目光落在一侧桌子上,那上面凌乱的丢着几张信纸,随手拿起一张,只看到开篇二字立时沉了脸。

    安馨随手打了个包裹,回头时一把将信抓了过去,难得有些慌乱道:“看什么看!不晓得偷窥别人隐私可耻么!?”

    颜真眸光流转出浅淡的冷色,说出的话却让安馨嘴角抽住:“你若不满,大可以看我的。”

    “我又没病!”安馨瞪他一眼,随手将那几封信都收了起来,她寄给景岚的信皆泥陈大海,久而久之,再写的便死了寄的心思,存留了下来。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犹如被人瞧到了心事,然她向来不喜欢遮遮掩掩,没来由的便多了些尴尬与不自在。

    颜真道:“万没料到,左相倒是入了你的眼”酸溜溜的话,接着便说不出口,他骄傲尊贵,全然没料到有一日竟然吃自己对手的醋,当下脸色有些不好看。

    安馨瞥了他一眼道:“左相名动天下,谦谦君子,入了我的眼有什么好奇怪?”

    颜真淡淡道:“是没什么好奇怪,只是左相婚约在身,你对他投之桃李,他却未必对你报之琼瑶!”

    安馨一怔:“婚约?”

    颜真声音越发淡:“彼时,左相大婚,本相自当带你一观新娘子风采,你便知晓何谓佳偶天成,珠联璧合了。”

    安馨心里莫名的有些闷,但那种情绪古怪缠人,她便懒得深思,只淡淡道:“好,一言为定。”

    颜真静静看她片刻,蓦地笑盈盈道:“左相没了,还有右相,一字之差而已。”

    安馨瞥了他一眼道:“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颜真唇角一抬道:“本相与左相,是一个云,一个泥。”

    安馨“呵呵”冷笑两声。看了眼手里的信,没来由的心里有些波澜,想了想,随手放在白烛上引燃,而后丢入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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