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陌生- 第1部分

06好朋友
桑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屋子里黑黑的一片寂静，母亲和继父都已经睡熟了。

　　进门的第一个房间就是桑榆的，她轻轻脱了鞋，默默地进了房间。

　　这个房间桑榆已经睡了10多年了，刚搬进来的时候不习惯也不喜欢，现在，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却忽然有了感情般不舍起来。

　　房间很小，进门就是一个连着写字台的书架，再走两步就是床，床的另一边是电脑。在家里的大多数时间桑榆都待在这个房间了，除了吃饭很少出房门。

　　有的时候，连桑榆自己也觉得可笑，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家的孩子，这间屋子对于她来说也不过是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可是每当有什么事情发生，唯一可以让她躲起来哭泣的地方却只有这个房间。

　　她以为不是家的这间屋子在某些时候居然也可以给她归属感。

　　现在马上就要离开了，桑榆想要好好看看这间陪伴她走过太多矛盾挣扎的房间。

　　理了理思绪，桑榆习惯地打开电脑敲击键盘写下今天的心情，还没有写完就收到了一封南宫的邮件。

　　桑榆脸部的棱角顿时变得柔和起来，南宫奇，他大概是她唯一的安慰。

　　27岁的南宫是EL的主编，从19岁开始在各大杂志发表文章，不管是散文，杂文还是小说都写得非常好，只要是他的书基本本本大卖，前年EL的前任总编出了车祸后杂志社面临严重危机，还好杂志社的社长高薪把他挖角过来才渡过了难关。

　　桑榆也是在南宫做了主编以后开始固定为EL写稿的，刚开始的时候桑榆只是随便投了稿，没有想到南宫会亲自约她见面并要她长期供稿，所以，南宫奇绝对是桑榆的伯乐，要不是有他的照顾和鼓励桑榆现在一定也还只是自娱自乐地写写故事而已。

　　每次桑榆一写好新的文章，不管是小散文还是小说都会在第一时间发给南宫，他也习惯了做桑榆的第一个读者。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桑榆的文章时的感动，那是一篇很短的小说，文字还很青涩，可是却是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桑榆的文字虽然属于比较尖锐的那种可是她喜欢一小段一小段的细节描写，总会有很独到的见解出现在文章里，读到最后才发现是满满的感动。看了以后还以为她是个28岁左右经历过不少事情的女人，可是见面的时候却发现居然是才20岁的女生。

　　以前，南宫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是纯粹地喜欢桑榆的文字还是喜欢她，可是今天，当南宫读到这段文字时他的心情很复杂。

　　“有一种拥抱，没有太多的欲望；有一种亲吻只为了传达温暖；有一种喜欢，简单得像白开水。

　　单纯的拥抱很真诚，温暖的亲吻很甜蜜，简单的喜欢是纯粹的爱情。

　　或许在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经历这样的事，有一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走进了原本只有你自己的世界，他一点一滴地占据你的心，不论是开心还是流泪，是微笑还是跌倒，是幸福还是痛苦他都和你在一起，突然有一天当你站在记忆的台阶上忽然发现在你以为的理所当然中时间已经自己走远了，而你的世界也早已经多了一个人再也放不开手。”

　　这不是桑榆习惯的笔调，她笔下的这个在不知不觉中走进她的生命的人会是自己吗？

　　南宫给桑榆发了一封邮件约好明天见面谈一下新小说的事。

　　第二天，桑榆在杂志社楼下等南宫。

　　“带你去个地方，你肯定喜欢。”南宫站在桑榆身后轻声说。

　　桑榆回过头来，笑着点点头。

　　对南宫，她一直存着一种特殊的感情，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像是一种依赖吧，他就像是一盏指路的明灯，只要她有困惑他总是可以给出恰到好处的建议，她信赖他。

　　南宫推荐的咖啡厅很不错，特别是那一字排开的落地窗，坐在窗口写东西是再好不过了，熟悉的街头陌生的人群免费的最佳男女主角，所有的一切都刚刚好。

　　“小说写得怎么样？”南宫放下咖啡杯问。

　　“恩，还好。”桑榆简单地回答。

　　南宫意味深长地笑了。

　　“怎么了？”桑榆疑惑地问。

　　“都说有经历的人才能写出好的故事，你最近有收获吗？”

　　“什么？”桑榆有点不明白南宫的意思。

　　“没有就算了。”南宫说道。

　　“我在附近找了间房子，待会和我一起去看看吧。”桑榆说得很淡，淡到让南宫觉得这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事情，南宫一直认为桑榆处于一种她自己并不了解的复杂的情绪中，他很想帮她走出来，可是始终是力不从心。

　　“真的打算搬出来吗？”南宫问。

　　桑榆点点头，“你知道的，我一直有这个想法，现在钱也存的差不多了，房子也找好了，是时候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有什么理由不陪你呢？”南宫挑了挑眉，这是他的习惯动作。

　　“你大概是我唯一的朋友。”桑榆真心地说。

　　对她而言，南宫是个多么值得感激的人，还记得他第一次找到自己时礼貌地问“请问是柴小姐吗？”，还记得他看过自己的每一篇文章后都会细心地写下自己的感受和意见，还记得他在EL上为完全没有任何名气的自己开了一个小小的专栏随便自己写什么，还记得他送自己笔记本电脑却说是杂志社的福利，还记得她的第一个长篇完成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跑来为自己庆祝……所有的一切，她都感激不尽。

　　南宫握着咖啡杯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朋友这两个字好有负担，她不知道他不仅仅想做她的朋友，可是还是很开心，能够做她唯一的朋友也是一种幸福吧。

　　“是好朋友才对。”南宫说。　。　想看书来

07搬家
搬家的那天，母亲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做着家务。

　　桑榆知道自己又伤了母亲的心。

　　应该如何形容她们之间的关系呢，深爱着对方却又争分夺秒地彼此伤害的母女吧。

　　那些有意或无意的彼此伤害，让她们精疲力竭，可是就像是受了蛊惑般无法停止。

　　桑榆知道现在的自己正在努力走出一份怨恨，可是如果有一天当她真的走出了这份怨恨，她又该如何走出另一份深爱呢？

　　这份深爱，太沉重，她要怎样去承受与报答？

　　走到门口，桑榆喊了声：“妈，我走了……”

　　一阵沉默，桑榆关上了门，隔着门，她听到母亲骂了句“走了最好，早该走了，怎么跟了我这么些年？”

　　后面的话桑榆没有再听下去，其实翻来覆去不过就是那几句，她不听也知道。

　　太多的时候，桑榆总是不够冷静，任由莫名的情绪支配着自己的行动，所以总是和母亲吵得不可开交，可是，今天，她马上要离开这个家，忽然就冷静了下来，觉得不应该去刺伤母亲，母亲是个可怜的女人，她的不幸没有人比作为女儿的桑榆了解的更透彻，受了伤的人，不管是谁，总要找个感情的出口，然而，长久以来她并不想为母亲的不幸负责，她以为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她用自己的理智来斥责母亲的情感宣泄，而又用脆弱的情感来为自己的不治理辩护，她是个多么自私的人啊！

　　桑榆一直深深地自责着，开始这份自责却不足以给她勇气坦然面对一切，她是个懦弱的人。

　　7月的阳光火辣辣的，像要吞没一切的沉默与宁静般将万物都燃烧起来。

　　桑榆抬起头，努力直视着火焰般的太阳，她感到一阵炙热，这股热量从她的头顶灌入直到双脚都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沉重感，她终于走出来了！

　　虽然带着歉意，带着不舍，带着矛盾，可是她到底是走出了那个家。她也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可是怎么办呢？在那间屋子里她已经无法呼吸了，每分每秒都像是马上要窒息一般痛苦，满脑子只想着要逃跑，逃到没有过去，没有回忆，没有埋怨，没有争吵，没有怨恨的地方去。

　　也许逃避的却是弱者的行为，可是，人总难免有软弱的时候。

　　说是搬家，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东西，除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剩下的就全是书。

　　桑榆拨通了南宫的电话，他们说好在拐角的路口等。

　　南宫斜靠着车门，看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桑榆，他突然发现她长大了，不再是2年前那个还带着点稚气的小女生。

　　这两年，桑榆的努力他全部看在眼里，她竭尽全力地生活着，想要走出一段属于自己的新旅途，虽然只是静静地看着，有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这样的她太辛苦了。

　　“很重吧。”南宫接过桑榆手中的行李。

　　桑榆轻轻摇头，想要说点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下去。

　　从一幢老楼搬到另一幢老楼，桑榆的心里装着难言的酸楚与喜悦，这份酸楚她从不奢望有人可以懂得，同样，这份喜悦也只有她自己独自品味。

　　桑榆小心地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一圈两圈三圈，转了三下以后门“嘎吱”一声开了，屋子昨天已经打扫过了所以很干净，这是一间简单的单人套房，客厅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一个小小的厨房和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洗手间，没有阳台。

　　一张床，桑榆自己选的，很大，大到显得原本就有点小的房间有点拥挤了，可是桑榆喜欢。

　　一张白色的沙发，南宫送的。

　　一听说桑榆要搬家，南宫就想起了桑榆曾经写过的屋子，

　　“屋子里除了一张舒适的大床，一个装满了各种书的书柜以外一定要有一张又大又柔软样式简单却不失独特的沙发，让我在累的时候孤单的时候可以把自己深深的藏进去。

　　总喜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当我觉得自己失去了方向既孤独又害怕的时候就会自然地蜷在沙发里发上一会呆，一直看着白天变成了黑夜，那些细细碎碎的恼人的事儿仿佛被空气带走一般抽离了我原本过于复杂的生命。”

　　沙发是前不久南宫去英国的时候偶然看到的，当时就觉得很配桑榆，这次桑榆搬家他就特地托了当地的朋友帮他买，从英国空运过来还真是费了点时间。

　　可是看到桑榆开心的样子觉得很值得。

　　一个玻璃茶几，上面放着桑榆的笔记本电脑。

　　一个书柜，现在还是空的。

　　这就是桑榆的新家，她细细看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不禁红了眼眶。

　　南宫想要抱抱桑榆，可是已经伸出的手却只是僵硬在单调的空气中，“傻瓜……”，他摸了摸桑榆的头。

　　桑榆不好意思地笑了，“走吧，今天我请客，随便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我正好饿了。”南宫逗桑榆。

　　“是吗？那我们快走吧。”桑榆忙着拿钱包和钥匙。

　　“今天我们好好吃一顿，就当是庆祝你乔迁新居。”南宫说道。

　　“恩—也好。”桑榆点头。

　　南宫带桑榆去的是一家叫“春川”的韩国料理店，餐馆虽然分上下两层，可是面积并不很大，也就10张桌子左右，老板是个上了点年纪的韩国男人，看上去非常亲切和蔼，整家店给桑榆的感觉很舒服。

　　一看到南宫，老板就走上前来友好地打着招呼，南宫解释说他是这里的常客，桑榆微笑着跟老板点了点头。

　　老板让服务员把南宫和桑榆带到了2楼靠窗的位子。

　　“今天我请，因为是帮你庆祝，下次再换你请。”南宫对桑榆说道。

　　“刚才都已经说好了……应该是我请才对。”桑榆坚持。

　　“那就用你的老办法解决—石头剪刀布—输的人请客。”南宫灵机一动，他知道桑榆习惯了出石头。

　　桑榆想了想，点点头，“以前总说我幼稚，现在知道这是个好方法了吧。”

　　南宫无奈地笑笑，心想，不管你在别人面前变现得多么成熟多么坚强，究竟还只是个孩子，结果也自然是像南宫预料的一样桑榆出了石头，而他出了剪刀。

08深夜咖啡
大概是因为房间不够大的关系，所以即使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桑榆也不会有空荡荡的感觉，反而觉得很踏实。

　　窝在纯白色大沙发里，看着满满的书柜，桑榆觉得心满意足。

　　桑榆喜欢“家”字，这个字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伤口，然而也是她对幸福的定义与向往。

　　小的时候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总以为别人有的自己没有就是不幸，长大了才懂得原来每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东西，拥有全部并不一定就是幸福，人生大抵是需要缺憾的，不完美的存在才会有追求，当你拥有了全部，生命的意义也就凝结了，失去了追求的美好。

　　放在茶几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