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语悠悠- 第40部分

　　　　花惜语上前一步，一把将左悠然抱住，颤声道：“孩子……我……我是你的亲娘啊……”

　　　　左悠然顿时痛哭失声，也把花惜语紧紧抱着。两人抱头痛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良久，花惜语才放开左悠然，哽咽道：“悠然，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左悠然摇摇头，道：“过去的事情就别说了，阿爹都告诉我了，我们已经不怨你了。”

　　　　花惜语怔怔地望着她，“你说申吾沙都告诉你了？他怎么跟你说的？”

　　　　“阿爹说是他不好，不该拆散你和司马不恕前辈，害得你一辈子都不快乐。”

　　　　花惜语呆呆地，半晌不说话。

　　　　左悠然接着说道：“阿爹说他要看着我嫁人了再回大漠去，在那之前他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花惜语怔怔地流着泪，渐渐回忆起当年申吾沙强娶她时的情景。申吾沙对她非常迷恋，除了不给她自由，对她真是千依百顺。后来他们有了女儿，申吾沙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又笑又跳，说女儿像她一样是个大美人。其实女儿长得一点不像她，倒是特别像申吾沙，浓眉大眼的。听说她嫁了人，未婚夫司马英像疯了似的，找到她，把她狠狠骂了一顿。后来，他又跟她道歉，但是她已经伤透了心，恨死了天底下的男人。为了获得自由，她藏起了女儿，说被九大门派威胁，只要申吾沙肯离开中原，就把女儿还给他。申吾沙是个直肠子，马上就发誓，结果她告诉他，要想得到女儿，二十年后再来。他气坏了，但还是守信用地离开了中原，她自由了。但是她依然痛苦，每次看见女儿，她就痛恨自己的命运，于是把女儿交给表姐许梦如，让许梦如把孩子送人，她则投入到素剑宫，打算一辈子不再跟男人接触。命运真是奇怪，一岁时送走的孩子却在十七岁那年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意外发现了左悠然身上的玉锁，认出那是女儿的东西，又知道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已经为情所伤，便下定决心要保护她，弥补她十六年来所缺失的全部母爱。

　　　　往事如浮光掠影般地在脑海中闪过，细细想来，左悠然是个很可人的女儿，乖巧懂事，又勤奋刻苦，学武的天分很高，不愧是沙域之魔的女儿。有的时候，她甚至会产生悔意，竟错过了女儿十六年的成长过程，那个小小的婴孩是如何长成这样俊俏的少女的？如果时光倒流，她还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但时光终究已经流逝，岁月不可能重来，女儿已经二十二岁了，就要嫁人了吗？她和女儿的缘分竟就要到头了吗？

　　　　“悠然，你要嫁人了么？夫家可定了？”花惜语关切道。

　　　　左悠然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喜悦，“时间还没有定，要等那边提过亲了才算数。他……娘也认识的，就是苍冥教的教主方天龙。”

　　　　“哦，是方教主啊。”花惜语心里有点淡淡的惆怅。这花朵一般的女儿在自己身边才短短的五年，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方教主还有哪些亲人啊？”

　　　　“嗯，好像没有什么人了，他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也没有兄弟姐妹，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左悠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怜惜。

　　　　“方教主对你好吗？”

　　　　左悠然赧然一笑，“很好，很迁就我。不管我做了什么错事，他都不跟我计较，还好几次救了我的命。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比他更好的了。”

　　　　花惜语心头一动，女儿真的是幸福的，她心里也踏实了。

　　　　“方教主会向哪里提亲？”她心里隐隐希望是素剑宫，但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

　　　　“我要他去摩云教，毕竟我在那里长大，父亲、哥哥们都在。如果我要嫁人，一定要得到他们的允许才行。阿爹那里是不成问题的，阿爹很喜欢方天龙。”

　　　　花惜语握着左悠然的手，心里微微失落着。这是她自找的，不是吗？

　　　　“娘，”左悠然反握住花惜语的手，定定地看着她，“你和阿爹已经不可能了吗？”任何孩子都不希望自己的亲生父母分离。尽管左悠然没有在他们身边长大，但依然希望自己有一个完整的家。

　　　　花惜语怔住，心里竟有些小小的动摇了。她原本打算和司马不恕去隐居，但因为太平集那次事情险些害了左悠然，她和司马不恕又有了嫌隙。加上申吾沙的突然回来，把一切都搅乱了。她和申吾沙？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是你爹自己说不会来找我，又没有人强行拦着他。”她意兴阑珊道。

　　　　左悠然听出了话里的意味，心头一阵喜悦，她得赶紧告诉阿爹这个消息。如果阿爹真的一个人回大漠，那就真的太可怜了。
第一百零四章
　　　　因为要赶回姑苏，左悠然能在素剑宫停留的时间有限，她赶紧和姐妹们相聚话别。有太多的话想说，左悠然索性就和韩绮君睡在一起，整夜说着话。

　　　　韩绮君原本就是个平淡如水的女子，自从回宫后，她就更加沉默了。左悠然感觉得到，她的心里有股浓浓的哀伤。她在哀伤什么呢？因为和明玉光那无缘的爱恋？他们明明有缘，缺乏的不过是跨过那一道坎的勇气。左悠然觉得这事得明玉光先开口，因为他是男人啊，哪有女人主动要求的道理？在这一点上，方天龙就做得很好。嗯，得让方天龙好好教教明玉光。

　　　　在素剑宫只待了两天，左悠然便动身前往姑苏。好在素剑宫离姑苏并不算很远，骑马三四天也就到了，抵达摩云教总坛风云山庄时，也才刚刚进入冬月。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冬月初一就下了初雪，虽然不是很大，但屋顶上都白了，到处是莹白的景象，煞是好看。

　　　　这次回来与上次相比，心情截然不同。上次是来与家人告别，打算去大漠，而这次则是等待着方天龙来提亲，雀跃之情难以言表。

　　　　左季兴得知左悠然不打算去大漠，高兴得不得了，原本无精打采的一个人陡然间便精神抖擞起来。在他身边长年伺候的顾阿金拉住左悠然的手，道：“小姐，这真是太好了，那大漠哪里是你能够呆的地方？我们这里多好，小姐还是哪里都不要去了。”

　　　　左悠然笑道：“顾大娘，你要我一辈子留在这里，那不就嫁不出去了？”

　　　　顾阿金笑呵呵道：“怎么会嫁不出去？让姑爷入赘不就行了？再说了……”她压低了声音，显得挺神秘，“攸远公子近来好像有心事哦……”

　　　　左悠然心头一动，失笑道：“大哥有什么心事？”

　　　　左季兴突然咳嗽一声，大声道：“阿金，叽叽咕咕说什么？我听不见。”

　　　　顾阿金掩着嘴一笑，也大声道：“没什么，我要小姐多关心关心少爷。”

　　　　左季兴冷哼一声，道：“那小子有什么可关心的？又没见他多关心悠悠，凭什么要悠悠去关心他？”

　　　　左悠然挑挑眉，低声道：“我爹跟大哥怄气了吗？”

　　　　顾阿金瞄了左季兴一眼，道：“老爷子听说小姐跟一个什么教的教主关系挺好，就问少爷是怎么回事？少爷好像很不高兴，什么都没说，结果两人差一点吵起来了。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悠然心里一沉，看了看左季兴，他正关切的望着她。她本来对要不要先告诉大家自己要嫁给方天龙的事情有些犹豫，她怕自己告诉早了，方天龙迟迟不来提亲，会惹人笑话。可是现在她更担心，左季兴对这桩婚事会满意吗？她心里十分清楚，左季兴一直希望自己能嫁给左攸远，只不过左攸远没有答应而已。左攸远不高兴什么呢？她已经很久没跟左攸远说什么话了，有时候碰到也只是简单问候而已。左攸远本来就是个老成持重的人，向来话不多，她总觉得很难探知他的心事，再加上过去那尴尬的关系，越发觉得没什么话可说。

　　　　“小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顾阿金问道。

　　　　左悠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希望自己和方天龙的婚事能得到大家的祝福，但眼下这种情况，似乎并不是说出这件事的合适时机。她是不是该跟韦航打听一下，左攸远是怎么回事呢？

　　　　“顾大娘，我刚回来，让我好好休息一下，这些事以后再说好不好？”她软软地哀求道。

　　　　“好好，小姐好好休息，好好休息。”顾阿金连忙说道。

　　　　回到自己屋里，早有两个丫头在旁边伺候着了。左悠然认得，是玉兰和春草，当时跟着左攸远一同去找她，左攸远本来想让这两个丫头留在她身边的，当时因为她觉得身边带着人不方便，便要她们回来了。

　　　　玉兰是顾阿金的外甥女，自幼就跟左悠然熟识的，春草是新来的丫头，但因为早已经见过左悠然，所以也不觉得生疏。

　　　　左悠然急于想知道左攸远的情况，便问玉兰：“教主最近忙吗？”

　　　　玉兰点点头，“好像挺忙，总是呆在书房里，一天到晚见不到人。”

　　　　“韦航公子呢？”

　　　　“韦少爷总是跟着教主呢。”

　　　　“去把韦少爷叫来，说我有事找他。”

　　　　玉兰笑眯眯道：“小姐直接去教主书房找韦少爷就是了，反正小姐对那里已经熟得不得了。”

　　　　左悠然心头微微感慨。左季兴还是教主的时候，常常把左悠然抱在怀里处理教中的事务，谁都知道这位抱养来的大小姐是教主的掌上明珠。这份殊荣可是连左攸远都未享受过的。教主的书房对于旁人来说有如禁地，可对左悠然来说，比自己闺房还要容易进出。

　　　　“乱说话！现在又不是我爹当教主那会儿，我大哥是个很讲究规矩的人，他的地方哪能随便乱闯？”

　　　　见左悠然说得严肃，玉兰吐吐舌头，不敢再多说。

　　　　“快去吧，我急着找韦少爷呢。”

　　　　玉兰赶紧去了。春草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左悠然早已看出来，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春草嗫嚅道：“大小姐不在家里的时候，教主常常来呢。”

　　　　左悠然眯起眼睛，沉声道：“教主来干什么？”

　　　　“教主吩咐我们记得每天打扫大小姐的屋子，还要每天更换瓶子里的花……”

　　　　左悠然打量了一下屋子，果然到处都和平时一样，好像每天都住着人似的，窗台上插着几束金黄的雏菊，十分鲜活可爱。她心里隐隐的不是滋味，不明白左攸远究竟想干什么。

　　　　不大一会儿，玉兰回来了，说教主有请。

　　　　左悠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去了书房。左攸远的书房在前边的院子里，跟后面女眷住的地方分隔开来，中间隔着一大片花园。左悠然穿过花园，看见园子里各色菊花已经盛开，枝叶也修剪得姿态各异，饶有情趣。左攸远是个十分讲究的人，和他父亲左季兴很不一样。左悠然小时候特别喜欢他，就是因为他不像个江湖中人，毫无江湖人的那种粗俗。可以说，他就像个精致的世家子弟，长相俊美，举止优雅，性格稳重。在摩云教这种书香气比较重的江湖组织中，他都是如鹤立鸡群一般的出众。

　　　　书房里只有左攸远一个人，他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有做，宛如一尊高贵的玉雕。左悠然在门口踯躅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跨过了门槛。门外伺候的书童随手将门掩上了。
第一百零五章
　　　　屋子里有些压抑，左悠然感觉有点紧张，手心里竟微微渗出了汗。很奇怪，以前她在左攸远面前不会有这样的反应，现在是怎么了？

　　　　左攸远默默打量了她一会儿， ；淡淡道：“坐下吧。”

　　　　左悠然安静地坐在较远处的圆凳子上。左攸远绕过书桌，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静默了片刻。

　　　　“悠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在躲避我。”左攸远淡淡道。

　　　　左悠然干笑两声，道：“怎么会呢？我们之前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上次回来，你跟我几乎没有说一句话。”左攸远说，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左悠然有些心虚，不可否认，她的确是在躲避左攸远，因为现在的左攸远跟五年前完全不同，让她觉得很不自在。过去的左攸远像个温和的大哥哥，面对她的追随，他通常会选择隐藏自己，让她很难找到他。现在的左攸远却总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用一种很难理解的目光凝注她，让她无所遁形。说真的，她有点儿害怕。

　　　　“悠然，我们之间已经没话可说了吗？”左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