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一直沉默寡言，几乎等同于透明人的沈荇抢在所有人前面谄笑着回答。他在兄弟里排行第五，同时也是沈箩的胞兄。
“五哥，小练武场只允许女子出入。”斩钉截铁地否认沈荇的话语，沈篱居高临下地看向李玹，黑幽幽的瞳仁里有着清晰的敌意：“三皇子殿下并非女子！”
“大胆！六儿，你怎敢污蔑三皇子殿下？”沈荇气得脸色发紫，怒瞪着沈篱一字一句地道：“快别说你姓沈！免得害死我们！”
淡看他一眼，沈篱没接话。
她亏欠他，故而忍他。
毕竟在前世时，李玹当着她的面，毫不留情地一剑割断沈荇的喉咙，在铺天盖地的血腥中，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荇慢慢断气。
其实沈荇跟她的关系素来不冷不热，多有疏远，可那时的沈家已彻底覆灭，而沈荇又是最后一个能传承家业的子嗣，故而他的死亡瞬间让她的世界崩塌，再寻不到希望。
于是她从此恨李玹入骨。
在长年累月的时间里，她一直凭借对他的恨意活着，每日每夜都在想着怎样剥光他的皮，喝尽他的血，可多次争锋相对，始终各有胜负，她终究没能把他踩下地狱，直到她踏着人头成为新皇李昇的皇后。
没错，前世最终夺得皇位的人，正是李昇。
对于李昇而言，李玹是个极其聪明，且具备强大实力的竞争对手，故而哪怕他顺利登基，也依然对李玹忌惮不已，于是跟沈篱联手，往李玹身上栽赃了心怀不轨意图谋反的罪名，并赐下毒酒一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时李玹的羽翼被她悉数剪断，支持他的势力亦让她搅和得分崩离析，他再也无力反抗。她亲自带着毒酒出现在他面前，本是想亲眼见证他的死亡，不料在最后关头犯下轻敌的错误，她以为终于把他逼上绝路，却没想到他死也要拉着她一起，两人最终葬身在火海中。
而今哪怕重生，她心中的恨意分毫不减，这碍眼的东西！每见一次就想弄死他一次！
只可惜，前世她拥有可以呼风唤雨的地位及身份，故而哪怕把对李玹的恨意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也不会有谁出言置喙。可现在她只是个小透明，而此时的李玹虽未封王，于她而言却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轻易冒犯不得。
于是她竭力控制住表情，在脸上维持着融融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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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找死？
然，她瞬间流露出来的恨意太过肆无忌惮，即便及时收敛起来，李玹又怎会毫无所觉？不过他今日特意前来长安侯府，目的只是见沈絮一面，其他人爱怎样怎样，丝毫不会入他眼。
在他心里，唯独沈絮与众不同。
寻常女子喜欢吟诗作对，她却钟爱舞枪弄棍，骑射之术精湛无比，丝毫不比男儿差，而这自然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在其他姑娘学习琴棋书画时，她往往在拉弓射箭、骑马驰骋，长安侯府的小练武场便是她待字闺中时最常呆着的地方……眼下他既然已站在外边，又怎能过而不入？
他神色淡淡，问莫名其妙就对他有着很深敌意的沈篱：“六小姐可能证明自己是女子？又如何知道我不是女子？”
如此刁钻的问题，令人瞠目结舌，然沈篱毫不意外，谁让她早已熟知李玹的性格？她弯起眉眼，反问道：“三皇子殿下如何知道我不是女子？又如何证明你不是男儿？”
“放肆！”恐惧地看李玹一眼，沈荇暴跳如雷地厉喝：“六儿，你怎敢质疑三皇子殿下的性别？快点下来向三皇子殿下磕头认错，不就是个小练武场吗？两位殿下想进去参观，那是咱们的荣幸，你若再罗里啰嗦，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六儿，下来。”警告地看沈荇一眼，沈琅出了声。
“好吧。”既然是沈琅开口，她自然要听。偏眸看一眼依然站在小练武场里的沈絮，她跨过木篱笆，抓着枝蔓慢慢地往下，冷不防从下边飞来颗石块，重重打在她手背上，她没有防备，顿时疼得一个哆嗦，身体蓦地一歪，笔直地摔下。
“六儿小心！”沈琅惊呼。
沈曦隔篱笆最近，听到长兄的呼声马上回头，看到沈篱摔了下来，忙不跌地伸出双手去接她。
奈何沈篱的反应速度也很快，在意识到身体腾空时，当即重新尝试抓住藤蔓，可单根枝条太过脆弱，承受不住她的体重，不过短暂的僵持，身体依然往下坠，且晃晃悠悠地偏离原来的方向。
沈曦来不及赶过来。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不过疼痛感并没有传来，似乎有谁伸手接住了她。
温暖的怀抱，鼻尖有一股清雪般冰凉的味道缭绕着。
心里一沉，她睁开眼，果然看到李玹俊美如玉的脸。沈篱狠狠皱起眉头，极为厌弃地说道：“放手！别碰我！”
讶然地看她一眼，李玹抿住嘴唇，神情恢复成惯常的清冷淡然，果真松开手。
他以为沈篱会无比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可他到底小看了她，她早知他会放手，轻轻松松地往他身上狠狠一推，然后借力稳稳落在地上。
她隔他很近，这一冒犯谁都没有看到，思及她是沈絮的妹妹，李玹亦不打算追究。
“没事吧？六儿你没事吧？”沈曦焦急地冲过来，仔细将她打量一番。
“没事。”随口回答着，沈篱半眯起眼睛，看向沈荇。压根就不用思考，用石块打她，致使她差点儿摔伤的人必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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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切费用三皇子负责
“六儿，事后再算账！”沈曦低声提醒。
有外人在，兄妹间便是有泼天的仇恨，也得忍着，断然不能给人白白看笑话！沈篱深吸口气，抬手指向小练武场：“四哥，大姐还在被锁在里边，你快去把钥匙找来。”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她惊了惊，探头看去，只见李玹站在圆铁门的前面，淡定自若地收回脚，而两扇被锁住的门已轰然倾塌。
她目瞪口呆。
猝不及防的沈絮更是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而始作俑者李玹踩着阳光，穿过灰尘走到沈絮的面前，缓缓向着她伸出手。
他的手指莹润修长，极为好看。
沈絮有些呆，眼神上移，落在李玹的脸上。少年的面容十分俊逸清雅，双眸冷如星芒，却又带着隐约的笑意，整个人瞧着像是陈年美酒，散发着一股熏人的香味，不饮也醉。
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她红着脸，羞不自禁地伸出手。
沈絮怎么可以对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露出这般羞怯的表情？沈篱远远看着，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头冷到脚，她想也不想就要冲过去搞破坏，却被沈曦拦住。
沈曦说道：“六儿，别过去。”
用力地攥住手心，沈篱睁大眼睛，看着李玹流露出不敢置信又喜出望外的表情，紧紧握住沈絮的手，再用力一拽。
他定然是故意为之，因为沈絮直接扑倒在他的怀里。
在沈篱的记忆里，李玹一直是个清冷如雪的人，表情始终淡然，眼神一如深山里的积雪，终年沉寂，无悲无喜，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装在他的心里，又好像他根本没有活在这个世上。
可抱着沈絮的他，完全像变了个人，眉眼柔和，唇角上扬，宛如得到整个世界般满足。
不过，仅仅只是瞬间而已。他的控制力极强，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可能紧抱着沈絮不放，他松开她，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语气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逾越又不至于疏离。
“嗯。”到底年轻，沈絮不仅承受力不够，脸皮也不够厚，她垂着头不敢抬起来，犹豫会儿，转身大步跑开。
沈絮明亮如辰的眼眸与红如朝霞的面容，令沈篱几欲癫狂，有那么一瞬，她差点想追上去杀掉她。这一世沈絮喜欢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对李玹动心！
她的神情落在李玹眼中，他自然有另外的理解，庶幺女嫉妒嫡长女，这本是豪门宅院最为常见的戏码，见她敛起情绪欲追沈絮，他快走几步拦在她身前。
“让开！”沈篱的声音里自然而然地带了憎恶。
虽然原意是制止她靠近沈絮，但这毕竟只是预防，故不能说出口，只能用其他理由……于是李玹语气凉薄地说道：“六小姐，我进了小练武场。”
“四哥，麻烦你着人把小练武场彻底清扫一遍，再点几炉熏香。”顿了顿，沈篱抬眸，冷飕飕地看向李玹：“一切费用，三皇子会负责。”
被当众嫌弃，李玹的双眸中顿时浮现杀气，李昇却“哈哈”大笑起来：“沈六小姐好生有趣，你放心，既然三皇弟向你坦言相告，定然会负责到底！三皇弟，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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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刻意挑衅
李玹并没有接话。
杀气四溢的眼神如有实质，锋利无比地落在沈篱身上，沈篱却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退缩，反而勇敢无畏地迎着他的眼神，勾唇露出嘲讽的笑容，一字一句地道：“三皇子殿下莫非是想跟我比试？”
“你想跟我比试？”颇为无厘头的话语，李玹在微微一怔后，明白她的意图，眼里泛起淡淡的光芒。
“殿下不敢吗？莫非是怕输给我？”沈篱格外镇定地挑衅他。
沈曦狠狠皱起眉，刚想过去把沈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坏东西拽走，却被李昇拦住，他笑了笑，道：“挺有意思。”
“比什么？”李玹面无表情地反问。
“我身娇体弱，比试骑射之术难免会吃亏，殿下也胜之不武。不如就比试投壶吧，一局定胜负！”
身娇体弱！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沈曦恨不能冲过去把她扑倒在地上，再狠狠地打烂她的屁股！
李昇饶有兴致地道：“好！我来做裁判。不过，没有彩头未免无趣，这块羊脂点翠玉袂乃是御赐之物，赠予胜利者。”
“谢谢二皇子殿下。”沈篱冲他嫣然一笑。
李昇此人，诡计多端且心狠手辣，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前世她嫁给他为皇后，虽是互相利用，但彼此之间坦坦荡荡，没有阴谋诡计，谁也不欠谁、谁也不蒙骗谁，利害关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故而她对他反而不曾心存芥蒂。
她的笑容晃花李昇的眼，他挑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提醒道：“你可千万不要小瞧三皇弟，他厉害得很！”
“殿下，若是平局怎么算？”点点头，沈篱收回视线看向李玹，表情憎恶厌弃，区别对待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明显。
垂下视线瞥过沈篱的手，确定她的手柔嫩白皙，毫无茧子，李玹淡声说道：“算我输。”
意料之中的答案。冷冷笑了笑，沈篱定定地看着他，缓缓讲述出她刻意与他交锋的目的：“愿赌服输，如果殿下输了，得对我说‘你输了’。相反，我若输了亦然。”
身为皇子，又怎能向其他人低头？沈琅拧起眉，语带警告：“六儿！注意分寸！”
沈篱充耳不闻。
前世，她与李玹相杀一生，至死都没得他一个输字，怎能甘心？既然得以重来，那么她必定要死死地把他踩在脚底下，令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可出尽心中怨气！
眼下虽身份低微，却也能折煞他的傲气，迫得他低头认输！
“好。”李玹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对于年幼且手中无茧的小姑娘，他怎会放在心上？投壶虽然简单，却也绝非初学者能够掷中！
听到满意的回答，沈篱顿时精神焕发，笑吟吟地说道：“其实我从未玩过投壶的游戏，请允许我先练习半刻钟的时间。”
她并没有说谎，沈篱身体弱，终日闭门不出，自然不可能接触投掷游戏。可沈絮能做到箭箭都中，即所谓的全壶，练习半刻钟，只不过是要习惯沈篱的身体与力道，把握手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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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投壶（1）
三皇子李玹与六小姐沈篱要比试投壶的消息，在沈琅吩咐下人准备相关物品时就火速在长安侯府里传播开来。
霎时间，不当值的仆从们纷纷涌向练武场，多数为爱凑热闹的好事者，当然他们被守卫远远地拦住，不准靠近。
唯独侯府的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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