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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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稿- 第8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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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北岸长墙绵亘,贼窜地迫狭,势益困。鸿章增调刘铭传军,期会前敌。分屯茌平之桃桥、南镇,至博平、东昌,圈贼徒骇、黄、运之内,而令马队周回兜逐,贼无一生者,张总愚投水死。西捻平,诏复原官,加太子太保衔,以湖广总督协办大学士。八月入觐,赐紫禁城内骑马。

八年二月,兼署湖北巡抚。十二月,诏援黔,未行,改援陕。九年七月,剿平北山土匪。值天津教堂滋事,命移军北上。案结,调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事务大臣。十月,日本请通商,授全权大臣,与定约。十二年五月,授大学士,仍留总督任。六月,授武英殿大学士。十三年,调文华殿大学士。

国家旧制,相权在枢府。鸿章与国籓为相,皆总督兼官,非真相。然中外系望,声出政府上,政府亦倚以为重。其所经画,皆防海交邻大计。思以西国新法导中国以求自强,先急兵备,尤加意育才。初,与国籓合疏选幼童送往美国就学,岁百二十人。期以二十年学成岁归为国效用,乃未及终学而中辍。鸿章争之不能得,随分遣生徒至英、德、法诸国留学。及建海军,将校尽取才诸生中。初在上海奏设外国学馆,及莅天津,奏设武备海陆军,又各立学堂,是为中国讲求兵学之始。尝议制造轮船,疏言:“西人专恃其砲轮之精利,横行中土。於此而曰攘夷,固虚妄之论。即欲保和局,守疆土,亦非无具而能保守之也。士大夫囿於章句之学,苟安目前,遂有停止轮船之议。臣愚以为国家诸费皆可省,惟养兵设防、练习枪砲、制造兵轮之费万不可省。求省费则必屏除一切,国无与立,终无自强之一日矣。”

光绪元年,台湾事变,王大臣奏筹善后海防六策。鸿章议曰:“历代备边多在西北,其强弱之事,主客之形,皆適相埒,且犹有中外界限。今则东南海疆万馀里,各国通商传教,往来自如。阳讬和好,阴怀吞噬,一国生事,诸国构煽,实为数千年来未有之变局。轮船电报,瞬息千里,军火机器,工力百倍,又为数千年来未有之强敌。而环顾当世,饷力人才,实有未逮,虽欲振奋而莫由。易曰:‘穷则变,变则通。’盖不变通,则战守皆不足恃,而和亦不可久也。近时拘谨之儒,多以交涉洋务为耻,巧者又以引避自便。若非朝廷力开风气,破拘挛之故习,求制胜之实际,天下危局,终不可支;日后乏才,且有甚於今日者。以中国之大,而无自强自立之时,非惟可忧,抑亦可耻。”

鸿章持国事,力排众议。在畿疆三十年,晏然无事。独究讨外国政学、法制、兵备、财用、工商、艺业。闻欧美出一新器,必百方营购以备不虞。尝设广方言馆、机器制造局、轮船招商局;开磁州、开平煤铁矿、漠河金矿;广建铁路、电线及织布局、医学堂;购铁甲兵舰;筑大沽、旅顺、威海船砲台垒;遴武弁送德国学水陆军械技艺;筹通商日本,派员往驻;创设公司船赴英贸易。凡所营造,皆前此所未有也。初,鸿章办海防,政府岁给四百万。其后不能照拨,而户部又奏立限制,不令购船械。鸿章虽屡言,而事权不属,盖终不能竟厥功焉。

三年,晋、豫旱灾,鸿章力筹赈济。时直隶亦患水,永定河居五大河之一,累年漫决,害尤甚。鸿章修复金门徬及南、上、北三灰坝。卢沟桥以下二百馀里,改河筑堤,缓其溜势。别濬大清河、滹沱河、北运河、减河,以资宣泄,自是水患稍纾。

五年,命题穆宗毅皇帝、孝哲毅皇后神主,赏加太子太傅衔。六年,巴西通商,以全权大臣定约。八年,丁母忧,谕俟百日后以大学士署理直隶总督,鸿章累辞,始开缺,仍驻天津督练各军,并署通商大臣。朝鲜内乱,鸿章时在籍,趣赴天津,代督张树声饬提督吴长庆率淮军定其乱,鸿章策定朝鲜善后事宜。九年,复命署总督,累乞终制,不允。

十年,法越构兵,云贵总督岑毓英督师援越。法乃自请讲解,鸿章与法总兵福禄诺议订条款,既竣,而法人伺隙陷越谅山,薄镇南关,兵舰驰入南洋,分扰闽、浙、台湾,边事大棘。北洋口岸,南始砲台,北迄山海关,延袤几三千里,而旅顺口实为首冲。乃檄提督宋庆、水师统领提督丁汝昌守旅顺,副将罗荣光守大沽,提督唐仁廉守北塘,提督曹克忠、总兵叶志超守山海关内外,总兵全祖凯守烟台,首尾联络,海疆屹然。十一年,法大败於谅山。计穷,复寻成。授全权大臣,与法使巴德纳增减前约。事平,下部议叙。是年朝鲜乱党入王宫,戕执政大臣六人。提督吴兆有以兵入护,诛乱党,伤及日本兵。日人要索议统将罪,鸿章严拒之,而允以撤兵寝其事。九月,命会同醇亲王办理海军。

十二年,以全权大臣定法国通商滇粤边界章程。十三年,会订葡萄牙通商约。十四年,海军成船二十八,檄饬海军提督丁汝昌统率全队,周历南北印度各海面,习风涛,练阵技,岁率为常。十五年,太后归政,赏用紫缰。十七年,平热河教匪,议叙。十九年正月,鸿章年七十,两宫赐“寿”。二十年,赏戴三眼花翎,而日朝变起。

初,鸿章筹海防十馀年,练军简器,外人震其名,谓非用师逾十万,不能攻旅顺,取天津、威海。故俄、法之警,皆知有备而退。至是,中兴诸臣及湘淮军名将皆老死,鲜有存者。鸿章深知将士多不可恃,器械缺乏不应用,方设谋解纷难,而国人以为北洋海军信可恃,争起言战,廷议遂锐意用兵。初败於牙山,继败於平壤,日本乘胜内侵,连陷九连、凤凰诸城,大连、旅顺相继失。复据威海卫、刘公岛,夺我兵舰,海军覆丧殆尽。於是议者交咎鸿章,褫其职,以王文韶代督直隶,命鸿章往日本议和。二十一年二月,抵马关,与日本全权大臣伊藤博文、陆奥宗光议,多要挟。鸿章遇刺伤面,创甚,而言论自若,气不少衰。日皇遣使慰问谢罪,卒以此结约解兵。会订条款十二,割台湾畀之,日本悉交还侵地。七月,回京,入阁办事。

十二月,俄皇加冕,充专使致贺,兼聘德、法、英、美诸国。二十二年正月,陛辞,上念垂老远行,命其子经方、经述侍行。外人夙仰鸿章威望,所至礼遇逾等,至称为东方毕士马克。与俄议新约,由俄使经总署订定,世传“中俄密约”。七阅月,回京复命。两宫召见,慰劳有加,命直总理各国事务衙门。

二十三年,充武英殿总裁。二十四年,命往山东查勘黄河工程。疏称迁民筑堤,成工匪易,惟择要加修两岸堤埝,疏通海口尾闾,为救急治标之策。下其奏,核议施行。

十月,出督两广。二十六年,赏用方龙补服。拳匪肇乱,八国联军入京,两宫西狩。诏鸿章入朝,充议和全权大臣,兼督直隶,有“此行为安危存亡所系,勉为其难”之语。鸿章闻警兼程进,先以兵剿畿甸匪,孑身入京,左右前后皆敌军,日与其使臣将帅争盟约,卒定和约十二款。二十七年七月,讲成,相率退军。

大乱之后,公私荡然。鸿章奏陈善后诸务。开市肆,通有无,施粥散米,中外帖然。并奉诏行新政,设政务处,充督办大臣,旋署总理外务部事。积劳呕血薨,年七十有九。事闻,两宫震悼,锡祭葬,赠太傅,晋封一等侯,谥文忠。入祀贤良祠,安徽、浙江、江苏、上海、江宁、天津各建祠以祀,并命於京师特建专祠。汉臣祀京师,盖异数也。

鸿章长躯疏髯,性恢廓,处荣悴显晦及事之成败,不易常度,时以诙笑解纷难。尤善外交,阴阳开阖,风采凛然。外国与共事者,皆一时伟人。及八国定盟,其使臣大将多后进,视鸿章皆丈人行也,故兵虽胜,未敢轻中国。闻其薨,咸集吊唁,曰:“公所定约不敢渝。”其任事持大体,不为小廉曲谨。自壮至老,未尝一日言退,尝以曾国籓晚年求退为无益之请,受国大任,死而后已。马关定约还,论者未已,或劝之归。鸿章则言:“於国实有不能恝然之谊,今事败求退,更谁赖乎?”其忠勤皆类此。居恆好整以暇,案上置宋搨兰亭,日临摹百字,饮食起居皆有恆晷。长於奏牍,时以曾、李并称云。鸿章初以兄子经方为子,后生子经述,赏四品京堂,袭侯爵;经迈,侍郎。

论曰:中兴名臣,与兵事相终始,其勋业往往为武功所掩。鸿章既平大难,独主国事数十年,内政外交,常以一身当其冲,国家倚为重轻,名满全球,中外震仰,近世所未有也。生平以天下为己任,忍辱负重,庶不愧社稷之臣;惟才气自喜,好以利禄驱众,志节之士多不乐为用,缓急莫恃,卒致败误。疑谤之起,抑岂无因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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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一百九十九

左宗棠

左宗棠,字季高,湖南湘阴人。父观澜,廪生,有学行。宗棠,道光十二年举人,三试礼部不第,遂绝意仕进,究心舆地、兵法。喜为壮语惊众,名在公卿间。尝以诸葛亮自比,人目其狂也。胡林翼亟称之,谓横览九州,更无才出其右者。年且四十,顾谓所亲曰:“非梦卜夐求,殆无幸矣!”

咸丰初,广西盗起,张亮基巡抚湖南,礼辟不就。林翼敦劝之,乃出。叙守长沙功,由知县擢同知直隶州。亮基移抚山东,宗棠归隐梓木洞。骆秉章至湖南,复以计劫之出佐军幕,倚之如左右手。僚属白事,辄问:“季高先生云何?”由是忌者日众,谤议四起,而名日闻。同里郭嵩焘官编修,一日,文宗召问:“若识举人左宗棠乎?何久不出也?年几何矣?过此精力已衰,汝可为书谕吾意,当及时出为吾办贼。”林翼闻而喜曰:“梦卜夐求时至矣!”

六年,曾国籓克武昌,奏陈宗棠济师、济饷功,诏以兵部郎中用,俄加四品卿衔。会秉章劾罢总兵樊燮,燮构於总督官文,为蜚语上闻,召宗棠对簿武昌,秉章疏争之不得。林翼、国籓皆言宗棠无罪,且荐其才可大用。詹事潘祖廕亦诵言总督惑於浮辞,故得不逮。俄而朝旨下,命以四品京堂从国籓治军。初,国籓创立湘军,诸军遵其营制,独王珍不用。宗棠募五千人,参用珍法,号曰“楚军”。十年八月,宗棠既成军而东,伪翼王石达开窜四川,诏移师讨蜀。国籓、林翼以江、皖事急,合疏留之。时国籓进兵皖南,驻祁门,伪侍王李世贤、忠王李秀成纠众数十万围祁门。宗棠率楚军道江西,转战而前,遂克德兴、婺源。贼趋浮梁景德镇,断祁门饷道。宗棠还师击之,大战於乐平、鄱阳,僵尸十馀万,世贤易服逃,而徽州贼亦遁浙江。自是江、皖军势始振。

十一年,诏授太常寺卿,襄办江南军务,乃率楚军八千人东援浙。朝命国籓节制浙江,国籓荐宗棠足任浙事。宗棠部将名者,刘典、王开来、王文瑞、王沐,数军单薄,不足资战守;乃奏调蒋益澧於广西,刘培元、魏喻义於湖南,皆未至,而宗棠以数千人策应七百馀里,指挥若定,国籓服其整暇。已而壕州陷,复疏荐之,遂授浙江巡抚。

时浙地唯湖、衢二州未陷贼,国籓与宗棠计,以保徽州,固饶、广为根本。奏以三府属县赋供其军,设婺源、景德、河口三税局裨之,三府防军悉隶宗棠。贼大举犯婺源,亲督军败之。同治元年正月,诏促自衢规浙。宗棠奏言:“行军之法,必避长围,防后路。臣军入衢,则徽、婺疏虞,又成粮尽援绝之势。今由婺源攻开化,分军扼华埠,收遂安,使饶、广相庇以安,然后可以制贼而不为贼制。”二月,克遂安。世贤自金华犯衢州,连击败之。而皖南贼复陷宁国,遣文瑞往援,克绩溪。十一月,喻义克严州。二年正月,益澧及高连升、熊建益、王德榜、余佩玉等克金华、绍兴,浙东诸郡县皆定。

杭州贼震怖,悉众拒富阳。时诸军争议乘胜取杭城,宗棠不喜攻坚,谓皖南贼势犹盛,治寇以殄灭为期,勿贪近功。乃自金华进军严州,令刘典将八千人会文瑞防徽州,以培元、德榜驻淳安、开化,而益澧攻富阳。劾罢道府及失守将吏十七人,举浙士吴观礼等赈荒招垦,足裕军食。四月,授浙闽总督,兼巡抚事。刘典军既至皖南,遂留屯。益澧攻富阳,军仅万馀人,皆病疫,宗棠亦患疟困惫,富阳围久不下,乃简练旧浙军,兼募外国军助之攻。七月,李鸿章江苏军入浙攻嘉善,嘉兴寇北援,於是水陆大举攻富阳,克之。益澧等长驱捣杭州,魏喻义、康国器攻馀杭。宗棠以杭贼恃馀杭为犄角,非先下馀杭,收海宁,不能断嘉、湖援济,躬至馀杭视师。是时皖贼古隆贤反正,官军连下建平、高淳诸邑。金陵贼呼秀成入谋他窜,独世贤踞溧阳,与广德贼比,中梗官军。鸿章既克嘉善,上言当益军攻嘉兴。会浙师取常州,而广德贼已由宁国窜浙。宗棠虑贼分扰江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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