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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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稿- 第9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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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其所辨岂足信?”於对簿时复以锥锥之。狱竟,偕诸家子弟设祭狱门,哭声达禁中。思宗闻之,叹曰:“忠臣孤子,甚恻朕怀。”归,益肆力於学。愤科举之学锢人,思所以变之。既,尽发家藏书读之,不足,则钞之同里世学楼钮氏、澹生堂祁氏,南中则千顷堂黄氏、绛云楼钱氏,且建续钞堂於南雷,以承东发之绪。山阴刘宗周倡道蕺山,以忠端遗命从之游。而越中承海门周氏之绪,授儒入释,姚江之绪几坏。宗羲独约同学六十馀人力排其说。故蕺山弟子如祁、章诸子皆以名德重,而御侮之功莫如宗羲。弟宗炎、宗会,并负异才,自教之,有“东浙三黄”之目。

戊寅,南都作防乱揭攻阮大铖。东林子弟推无锡顾杲居首,天启被难诸家推宗羲居首。大铖恨之刺骨,骤起,遂按揭中一百四十人姓氏,欲尽杀之。时宗羲方上书阙下而祸作,遂与杲并逮。母氏姚叹曰:“章妻、滂母乃萃吾一身耶?”驾帖未行,南都已破,宗羲踉跄归。会孙嘉绩、熊汝霖奉鲁王监国,画江而守。宗羲纠里中子弟数百人从之,号世忠营。授职方郎,寻改御史,作监国鲁元年大统历颁之浙东。马士英奔方国安营,众言其当诛,熊汝霖恐其挟国安为患也,好言慰之。宗羲曰:“诸臣力不能杀耳!春秋之孔子,岂能加於陈恆,但不谓其不当诛也。”汝霖谢焉。又遗书王之仁曰:“诸公不沉舟决战,盖意在自守也。蕞尔三府,以供十万之众,必不久支,何守之能为?”闻者皆韪其言而不能用。

至是孙嘉绩以营卒付宗羲,与王正中合军得三千人。正中者,之仁从子也,以忠义自奋。宗羲深结之,使之仁不得挠军事。遂渡海屯潭山,由海道入太湖,招吴中豪杰,直抵乍浦,约崇德义士孙姡У饶谟Α;崆迨ψ胙喜坏们埃弦牙!W隰巳胨拿魃浇嵴怨蹋疟形灏偃耍け任隆N⒎龇眉喙洳肯律朴肷矫窠帷2肯虏痪∽窠谥疲矫裎坊觯睜k其寨,部将茅翰、汪涵死之。宗羲无所归,捕檄累下,携子弟入剡中。闻鲁王在海上,仍赴之,授左副都御史。日与吴锺峦坐舟中,正襟讲学,暇则注授时、泰西、回回三历而已。

宗羲之从亡也,母氏尚居故里。清廷以胜国遗臣不顺命者,录其家口以闻。宗羲闻之,亟陈情监国,得请,遂变姓名间行归家。是年监国由健跳至滃洲,复召之,副冯京第乞师日本。抵长崎,不得请,为赋式微之章以感将士。自是东西迁徙无宁居。弟宗炎坐与冯京第交通,刑有日矣,宗羲以计脱之。甲午,张名振间使至,被执,又名捕宗羲。丙申,慈水寨主沈尔绪祸作,亦以宗羲为首。其得不死,皆有天幸,而宗羲不慑也。其后海上倾覆,宗羲无复望,乃奉母返里门,毕力著述,而四方请业之士渐至矣。

戊午,诏徵博学鸿儒。掌院学士叶方蔼寓以诗,敦促就道,再辞以免。未几,方蔼奉诏同掌院学士徐元文监修明史,将徵之备顾问,督抚以礼来聘,又辞之。朝论必不可致,请敕下浙抚钞其所著书关史事者送入京,其子百家得预参史局事。徐乾学侍直,上访及遗献,复以宗羲对,且言:“曾经臣弟元文疏荐,惜老不能来。”上曰:“可召至京,朕不授以事。即欲归,当遣官送之。”乾学对以笃老无来意,上叹息不置,以为人材之难。宗羲虽不赴徵车,而史局大议必咨之。历志出吴任臣之手,总裁千里遗书,乞审正而后定。尝论宋史别立道学传,为元儒之陋,明史不当仍其例。硃彝尊適有此议,得宗羲书示众,遂去之。卒,年八十六。

宗羲之学,出於蕺山,闻诚意慎独之说,缜密平实。尝谓明人讲学,袭语录之糟粕,不以六经为根柢,束书而从事於游谈。故问学者必先穷经,经术所以经世。不为迂儒,必兼读史。读史不多,无以证理之变化;多而不求於心,则为俗学。故上下古今,穿穴群言,自天官、地志、九流百家之教,无不精研。所著易学象数论六卷,授书随笔一卷,律吕新义二卷,孟子师说二卷。文集则有南雷文案、诗案。今共存南雷文定十一卷,文约四卷。又著明儒学案六十二卷,叙述明代讲学诸儒流派分合得失颇详,明文海四百八十二卷,阅明人文集二千馀家,自言与十朝国史相首尾。又深衣考一卷,今水经一卷,四明山志九卷,历代甲子考一卷,二程学案二卷,辑明史案二百四十四卷,又明夷待访录一卷,皆经世大政。顾炎武见而叹曰:“三代之治可复也!”天文则有大统法辨四卷,时宪书法解新推交食法一卷,圜解一卷,割圜八线解一卷,授时法假如一卷,西洋法假如一卷,回回法假如一卷。其后梅文鼎本周髀言天文,世惊为不传之秘,而不知宗羲实开之。晚年又辑宋元学案,合之明儒学案,以志七百年儒苑门户。宣统元年,从祀文庙。

宗炎,字晦木。与兄宗羲、弟宗会俱从宗周游。其学术大略与宗羲等。著有周易象辞三十一卷,寻门馀论二卷,图书辨惑一卷,力辟陈抟之学。谓周易未经秦火,不应独禁其图,至为道家藏匿二千年始出。又著六书会通,以正小学。谓扬雄但知识奇字,不知识常字,不知常字乃奇字所自出也。又有二晦、山栖诸集,以故居被火俱亡。康熙二十五年,卒,年七十一。

宗会,字泽望。明拔贡生。读书一再过不忘。有缩斋文集十卷。

百家,字主一。国子监生。传宗羲学,又从梅文鼎问推步法。著句股矩测解原二卷。康熙中,明史馆开,宗羲以老病不能行,徐乾学延百家入史馆,成史志数种。

王夫之,字而农,衡阳人。与兄介之同举明崇祯壬午乡试。张献忠陷衡州,夫之匿南岳,贼执其父以为质。夫之自引刀遍刺肢体,舁往易父。贼见其重创,免之,与父俱归。明王驻桂林,大学士瞿式耜荐之,授行人。时国势阽危,诸臣仍日相水火。夫之说严起恆救金堡等,又三劾王化澄,化澄欲杀之。闻母病,间道归。明亡,益自韬晦。归衡阳之石船山,筑土室曰观生居,晨夕杜门,学者称船山先生。

所著书三百二十卷,其著录於四库者,曰周易稗疏、考异,尚书稗疏,诗稗疏、考异,春秋稗疏。存目者,曰尚书引义、春秋家说。夫之论学,以汉儒为门户,以宋五子为堂奥。其所作大学衍、中庸衍,皆力辟致良知之说,以羽翼硃子。於张子正蒙一书,尤有神契,谓张子之学,上承孔、孟,而以布衣贞隐,无钜公资其羽翼;其道之行,曾不逮邵康节,是以不百年而异说兴。夫之乃究观天人之故,推本阴阳法象之原,就正蒙精绎而暢衍之,与自著思问录二篇,皆本隐之显,原始要终,炳然如揭日月。至其扶树道教,辨上蔡、象山、姚江之误,或疑其言稍过,然议论精严,粹然皆轨於正也。康熙十八年,吴三桂僭号於衡州,有以劝进表相属者,夫之曰:“亡国遗臣,所欠一死耳,今安用此不祥之人哉!”遂逃入深山,作祓禊赋以示意。三桂平,大吏闻而嘉之,嘱郡守餽粟帛,请见,夫之以疾辞。未几,卒,葬大乐山之高节里,自题墓碣曰“明遗臣王某之墓”。

当是时,海内硕儒,推容城、盩厔、馀姚、昆山。夫之刻苦似二曲,贞晦过夏峰,多闻博学,志节皎然,不愧黄、顾两君子。然诸人肥遯自甘,声望益炳,虽荐辟皆以死拒,而公卿交口,天子动容,其著述易行於世。惟夫之窜身瑶峒,声影不出林莽,遂得完发以殁身。后四十年,其子敔抱遗书上之督学宜兴潘宗洛,因缘得入四库,上史馆,立传儒林,而其书仍不传。同治二年,曾国荃刻於江南,海内学者始得见其全书焉。

兄介之,字石子。国变,隐不出。先夫之卒。

李颙,字中孚,盩厔人。又字二曲,二曲者,水曲曰盩,山曲曰厔也。布衣安贫,以理学倡导关中,关中士子多宗之。父可从,为明材官。崇祯十五年,张献忠寇郧西,巡抚汪乔年总督军务,可从随征讨贼。临行,抉一齿与颙母曰:“如不捷,吾当委骨沙场。子善教吾兒矣。”遂行。兵败,死之。颙母葬其齿,曰“齿冢”。时颙年十六,母彭氏,日言忠孝节义以督之,颙亦事母孝。饥寒清苦,无所凭藉,而自拔流俗,以昌明关学为己任。有餽遗者,虽十反不受。或曰:“交道接礼,孟子不卻。”颙曰:“我辈百不能学孟子,即此一事不守孟子家法,正自无害。”

先是颙闻父丧,欲之襄城求遗骸,以母老不可一日离,乃止。既丁母忧,庐墓三年,乃徒步之襄城,觅遗骸,不得,服斩衰昼夜哭。知县张允中为其父立祠,且造冢於战场,名之曰“义林”。常州知府骆锺麟尝师事颙,谓祠未能旦夕竣,请南下谒道南书院,且讲学以慰学者之望,颙赴之,凡讲於无锡,於江阴,於靖江、宜兴,所至学者云集。既而幡悔曰:“不孝!汝此行何事,而喋喋於此?”即戒行赴襄城。常州人士思慕之,为肖像於延陵书院。颙既至襄城,適祠成,乃哭祭招魂,取冢土西归附诸墓,持服如初丧。

康熙十八年,荐举博学鸿儒,称疾笃,舁床至省,水浆不入口,乃得予假。自是闭关,晏息土室,惟昆山顾炎武至则款之。四十二年,圣祖西巡,召颙见,时颙已衰老,遣子慎言诣行在陈情,以所著四书反身录、二曲集奏进。上特赐御书“操志高洁”以奖之。颙谓:“孔、曾、思、孟,立言垂训,以成四书,盖欲学者体诸身,见诸行。充之为天德,达之为王道,有体有用,有补於世。否则假途干进,於世无补,夫岂圣贤立言之初心,国家期望之本意耶?”居恆教人,一以反身实践为事,门人录之,为七卷。是时容城孙奇逢之学盛於北,馀姚黄宗羲之学盛於南,与颙鼎足称三大儒。晚年寓富平,关中儒者咸称“三李”。三李者,颙及富平李因笃、郿李柏也。

李因笃,字天生,富平人。明庠生。博学强记,贯串注疏。举博学鸿儒,试授检讨。未逾月,以母老乞养,诏许之。母殁,仍不出。因笃深於经学,著诗说,顾炎武称之曰:“毛、郑有嗣音矣!”又著春秋说,汪琬亦折服焉。

李柏,字雪木,郿县人。九岁失怙,事母至孝。稍长,读小学,曰:“道在是矣!”遂尽焚帖括,而日诵古书。避荒居洋县,入山屏迹读书者数十年。尝一日两粥,或半月食无盐。时时忍饥默坐,间临水把钓,夷然不屑也。昕夕讴吟,拾山中树叶书之。门人都其集曰槲叶集。年六十六,卒。

王心敬,字尔缉,鄠县人。乾隆元年,举孝廉方正。心敬论学,以明、新、止至善为归。谨严不逮其师,注经好为异论,而易说为笃实。其言曰:“学易可以无大过矣,是孔子论易,切於人身,即可知四圣之本旨。”著有丰川集、关学编、丰川易说。

沈国模,字求如,馀姚人。明诸生。馀姚自王守仁讲致良知之学,弟子遍天下。同邑传其学者,推徐爱、钱德洪、胡瀚、闻人诠,再传而得国模。少以明道为己任。尝预刘宗周证人讲会,归而辟姚江书院,与同里管宗圣、史孝咸辈,讲明良知之说。其所学或以为近禅,而言行敦洁,较然不欺其志,故推纯儒。山阴祁彪佳以御史按江东,一日,杖杀大憝数人,適国模至,欣然述之。国模瞠目字祁曰:“世培,尔亦曾闻曾子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乎?”后彪佳尝语人曰:“吾每虑囚,必念求如言。恐仓卒喜怒过差,负此良友也。”明亡,闻宗周死节,为位哭之痛,已而讲学益勤。顺治十三年,卒,年八十有二。

孝咸,字子虚。继国模主姚江书院。尝曰:“良知非致不真。”又曰:“空谈易,对境难。於‘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三语,精察而力行之,其庶几乎!”家贫,日食一粥,泊如也。顺治十六年,卒,年七十有八。

韩当,字仁父。国模弟子。自沈、史殁后,书院辍讲垂十年,而当继之。其学兼综诸儒,以名教经世,严於儒、佛之辨。家贫,未尝向人称贷。每言立身须自节用始。人有过,於讲学时以危言动之,而不明言其过。闻者内愧沾汗,退而相语曰:“比从韩先生来,不觉自失。”疾亟,谓弟子曰:“吾於文成宗旨,觉有新得。然检点於心,终无受用,小子识之!”味其言,则知其学守仁之外,亦近硃子矣。

邵曾可,字子唯。与韩当同时。性孝友恺悌。少爱书画,一日读孟子“伯夷圣之清者也”句,忽有悟,悉弃去,壹志於学。姚江书院初立时,人颇迂笑之。曾可厉色曰:“不如是,便虚度此生。”遂往学。其初以主敬为宗,自师孝咸之后,专守良知。尝曰:“於今乃知知之不可以已。日月有明,容光必照。不尔,日用跬步,鲜不贸贸者矣。”孝咸病,晨走十馀里叩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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