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科波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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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科波菲尔-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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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担心,我亲爱的,”姨奶奶在她身旁安祥地做事并说道,“它患了比那更严重的病呢。它上了年纪,朵拉。”

“你以为它老了吗?”朵拉惊慌地说道。“哦,看起来多么奇怪。吉普会变老!”

“这是我们活下去都免不了的病痛呀,小人儿,”姨奶奶兴致很高地说道;“说实话,我也觉得比以前更多感受到这病痛了。”

“可是吉普,”朵拉满怀同情地看着吉普说道,“连小吉普也免不掉!哦,可怜的东西!”

“我猜它还能支持很久呢,小花,”姨奶奶拍拍朵拉的脸说道。这时朵拉从长沙发上探身看吉普,吉普也用力挣扎着用后腿站起来表示有所反应,“今年冬天,在它的房子里铺块绒布。一到春天,它和春天的花一样恢复生气,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了。保佑这条小狗吧!”我姨奶奶大声说道,“如果它像猫那样也有九条性命的话,就是那些性命一下全失去,它也会用它最后的气力向我叫呢,我相信!”

朵拉已把它扶到沙发上了。它真是对姨奶奶恨得不能再恨了,在沙发上它站不起来,便冲姨奶奶使劲叫,叫得身子都侧了过去。姨奶奶越看它,它越冲她狠狠地叫;因为姨奶奶近来戴上了眼镜,为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理由,它认为应当向眼镜攻击。

朵拉大加安抚,才使吉普在她身边躺下。它安静下来后,朵拉用手一次一次拉着它的一只长耳朵,一面沉思道:“连小吉普也不能幸免!哦,可怜的东西!”

“它的肺很强,”姨奶奶很快乐地说道,“它的憎恨也一点没有减少。无疑,它还能活上好多年。可是,如果你要一只狗和你赛跑,小花儿,它可不适宜那活动了。我可以给你一只狗。”

“谢谢你,姨奶奶,”朵拉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过,还是不要了,对不起!”

“不要了?”姨奶奶摘下眼镜说道。

“除了吉普,我不能养其它狗,”朵拉说道。“那就会太对不起吉普!此外,除了吉普,我没法和任何其它狗交朋友;因为别的狗不是在我结婚前就认识我的,也没有在大肥第一次上我家时朝他叫。除了吉普,我恐怕不会再喜欢别的狗了,姨奶奶。”

“当然,”姨奶奶拍拍她的脸说道,“你说得对。”

“你不生气吧?”朵拉说道,“是不是?”

“哈,多敏感的小宝贝!”姨奶奶很亲热地弯下腰对她说道,“以为我会生气!”

“不,不,我没有真那么想,”朵拉马上说道,“可我有点累,我就一下有点糊涂了——我一直就是个小糊涂,你知道的。不过,一谈到吉普,我就更犯糊涂了。它曾知道我一切经历,是吧,吉普?因为它变化了一点,我就冷淡它,我受不了这样——是吧,吉普?”

吉普更偎近它主人,懒懒地舔舔她的手。

“你还没有老得要离开你的主人吧,是不是,吉普?”朵拉说道,“我们还能再作伴一些日子吧!”

在下个星期天,我那美丽的朵拉下来吃饭,看到了老特拉德尔——他总是和我们一起在星期天吃饭——,她是那么高兴。我们都认为几天以后她就又能像从前那样到处跑了。可几天以后她仍不能跑,也不能走。她的样子很美也很快乐,可是过去围着吉普跳舞的那双灵活小脚变沉重了,不再肯多动了。

每天早上,我把她抱下楼,晚上又把她抱上楼。当时她搂住我脖子大笑,好像我是为了打赌才这么做。吉普围着我们叫呀跳呀,跑在最前面,到了楼梯口又喘着气回头监视我们。姨奶奶这位最好最和气的护士总抱着一大堆披肩枕头跟在我们后面。狄克先生决不会把举烛的工作让给任何活着的人。特拉德尔总在楼梯下朝上看,负责把朵拉开玩笑的消息带给那世界上最可爱的姑娘。我们是一支非常快乐的队伍,而我的娃娃妻子就是那队伍中最快乐的一个。

可是,有时我抱起她,感到她在我怀中变轻时,我就有一种可怕的失落感油然生起在心中,好像我正在朝一个我尚未觉察到却会使我生活冻僵的一处雪国冰地。我努力避免去多想或证实这感觉,直到一天夜里,在我的这种感觉很强烈时,听到姨奶奶向她大声说“再见,小花儿”以告别时,我才一个人坐在书桌边想,哦,这是多么不吉利的名字呀,花还在树上盛开时就枯萎了!我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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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我堕入云雾中

一天早上,我接到一封由坎特伯雷寄到博士院的信。我多少有些吃惊地读道:

我亲爱的先生:

由于事不遂人愿,我离开我亲爱的朋友已有些时日了。每当工余闲暇之时,怀念往事,思及旧时情意,顿觉无比快慰。事实上,亲爱的先生,你以其高才而显赫,我何敢再以科波菲尔来称呼我年轻时的朋友呢!可是,这一称呼将永远和我家各种债据和抵押文书(系米考伯太太所保管的与我家旧房客有关各种文件)一起受到珍视,受到敬爱,我敢以我的名誉作此保证。

现在这位执笔写信的人处于危急中,如将沉之舟,盖因过失和恶运交加。因此我不能在此将恭贺之词多陈,还是留待操行更高洁的人士来说吧。如果先生真地能将此信读到这里,一定欲知我写此信用意何在?你当然有理由作此问集》的共51篇,此外是在选读首次发表的共17篇。除几篇,而我也须声明:吾意不在金钱。

指挥雷霆,纵释怒火,我是否有这样的能力且不论,但我想在此向先生相告:我已再无希望——再无平安可言——再无力快乐——我的心脏已不复在正位——我亦不复能在人前昂首阔步。花香虫毒,杯满酒苦。虫毒正盛,花亡无日矣。越早越佳,我不想多言了。

我心极苦闷,而米考伯太太虽身兼异性妻子、母亲于一身,亦无力对我宽慰。我想作短期之躲避,以48小时之限重游京城旧日行乐之地。至于说到我避难养心之所在,最高法院拘留所乃我必去之处。后天晚上7点整,我将听凭上帝意愿在民事拘留所的南墙外侧。写到这里也正是我此信的目的达到了。

吾旧日之友科波菲尔先生,或我旧日之友内院托马斯·特拉德尔先生如能屈尊光临,重叙与吾之旧情,真乃此生所愿。然所愿也,不敢请耳。我得承认有作为人自身,才是一个作为人在发挥作用的社会成员。主,在到上文提及的时间和地点时,你等可以看到已倒坍的塔楼之残迹

威尔金·米考伯

附:我当说明:米考伯太太尚不知我计划。

我把那信读了好几遍。虽然知道米考伯先生的文风一向浮华,又极喜欢在一切可能或不可能的机会写长信,可我仍然相信,在这封信的吞吞吐吐下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放下信来,想了想要著作有《百一新论》、《百学连环》、《人世三宝说》等。,再拿起来读了一遍。我仍在揣摸而且很困惑时,特拉德尔来了。

“我亲爱的朋友,”我说道,“我从没像现在看到你这么高兴。你是在最合宜的时候用你冷静的判断力来帮我了。我收到米考伯先生一封很怪的信,特拉德尔。”

“真的?”特拉德尔叫了起来,“真有这样的事?我收到了米考伯太太的一封信呢!”

特拉德尔说着,把那信拿出来和我交换。他因一路走来而脸色红红的,由于运动和兴奋的联合作用,他的头发像看到活鬼那样连根竖了起来。他研读了米考伯先生的信后对我抬起眉毛说道:“‘指挥雷霆,纵释怒火!’天哪识自在之物时,必然陷入这种不可解决的矛盾境地。,科波菲尔!”——这时我也耸起眉头来认真看米考伯太太的信。

这信是这样的:

向托马斯·特拉德尔先生致以最热烈问候。如果你还记得曾有幸和你结识的人,你可能接受我的恳求而抽空读这封信呢?我向T·T①先生保证,若非陷身于困惑中,我是决不会冒昧相扰的——

①T·T为托马斯·特拉德尔的缩写。

说起就心痛,一度曾极顾家的米考伯先生现与其妻及其家人非常疏远,这就是为什么我向特拉德尔先生写此信并求助。米考伯先生的行为同以前大异,其横蛮粗暴已非特拉德尔先生可以想象了。这种变化日益加剧,每况愈下,他已有精神错乱的迹象了。特拉德尔先生可以相信我的话——他的病几乎每天都发作。我已习惯于听米考伯先生说他已卖身给了恶魔。他不再那样相信人而是多疑多诈。我说了这些,你能想象出情形是怎样的了。一旦不小心触犯了他,哪怕是极其轻微的话(如问他晚餐想吃什么)也会使他忿忿吵着要离婚。昨晚,双生子要两便士去买本地一种叫“柠檬宝”的糖果,他竟向其举起蚝刀。

请原谅我,特拉德尔先生,向你谈这些小事,可是不这样,T先生又怎么知道我有多伤心呢?

我可以冒昧请求T先生理解我此信的目的吗?

我能获许向T先生请求帮助吗?我是了解T先生心地的人。

女性由于专情而眼光敏锐,不易受骗。米考伯先生要去伦敦了。今天上午早餐前,他偷偷写地址于一小纸上,并挂到一个棕色的旧小提包上。他虽拼命遮盖,而念念不忘夫妻情分的我仍看到那最后几个单词。这一次,他要马车送到金十字街。我能冒昧地请求T先生到该处看我丈夫并对其晓之以理地劝诫吗?我可以冒昧地请T先生为米考伯先生和他苦闷的家属调和吗?说不,如果我的要求太过份了的话!

如果科波菲尔先生尚能记得我们这等无名之辈,可能请T先生亦代我向他问候,并转致我的同一恳求?切记切记,此信要绝对保密,万不能向米考伯先生提起。我不敢抱此奢望,但如蒙施惠肯复信于我,请寄坎特伯雷邮局交E·M即可。这比写明收信人姓名所引起的不幸后果会小得多。

爱玛·米考伯

“你觉得那信怎么样?”特拉德尔在我把那信读了两遍后看着我问道。

“你觉得那一封又怎么样?”我问道,因为我见他依然皱着眉头在读。

“我觉得,把这两封信合起来看,”特拉德尔说道,“比起米考伯夫妇平日信中写的更要有意义——可我不知道是什么。这两封信都写得很诚恳,我相信,是没有串通后才写的。可怜的人!”他是指米考伯太太的信而言。于是我们肩并肩站在那里把这两封信做比较;“无论怎样,给她写封信会于她好,还告诉她,我们一定去看米考伯先生。”

我对这意见大为赞同,因为这时我感到自责——我对她前一封信太不重视了。她的前一封信曾使我在收信当时想过很多,正如前面说过的那样。可是,当时我自己的事太多,加上和那一家人相处的经验和又没听到更多消息,我就把这事渐渐抛开了。我过去也常想到米考伯一家,但主要是猜想他们在坎特伯雷又欠下了什么样的金钱债务,回想米考伯先生成了尤来亚·希普的文书时见到我怎么窘。

不管怎么说,我当时就用我们两个人的名义给米考伯太太写了一封安慰的信,并由我们两人签名。当我们步行去城里寄信时,特拉德尔和我进行了长时期的讨论,还做了种种揣测,这里就不再多说了。那天下午,我们还请我姨奶奶参加我们的讨论;不过,我们唯一的结论是:我们必须按时赴米考伯先生之约。

我们到达时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一刻钟,而米考伯先生已在那里了。他抱着双臂面壁而立,神色颇伤感地看着墙头的大铁钉,仿佛它们是他年轻时被当作蔽隐之处的树枝。

我们招呼他时,他态度更加狼狈,也比过去更少绅士风度了。为了这次旅行,他没穿那法律家的黑衣,而是穿了他的旧紧身外套和紧身裤,但旧时风度已不多存了。我们和他谈话时,他渐渐恢复了常态;可是他的眼镜挂在那里似乎不那么自在,他的硬领虽然仍和旧时一样高,也有点点软沓沓地垂下来了。

“二位先生,”米考伯先生闲聊了几句后说道:“你们是患难中的朋友,也是真正的朋友,请允许我敬问·现·在的科波菲尔夫人和·将·来的特拉德尔夫人(这就是说,我的朋友特拉德尔先生似乎还没和他所爱的人儿作同甘共苦的结合)玉体安康。”

我们对他的客气表示感谢,也做了合体的回答。然后,他指着墙开始说道:“请相信我,二位先生,”我便对这种客气的称呼表示反对,请他像过去那样和我们交谈。

“我亲爱的科波菲尔,”他握着我的手答道,“你的诚恳征服了我。对于一度被称为人的圣堂的残片——如果我可以这么说我自己——给予这种礼待,表明一颗归荣耀于我们共同天性的心。我要说,我又见到我度过我一生最快乐的时日的安静地方。”

“我相信,那是因为有米考伯太太,”我说道,“我希望她平安?”

“谢谢你,”听到我这话米考伯先生的脸色便暗了下来,“她还一般。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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