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诗全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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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诗全编-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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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雨一些人睡在床上一些人飘在海上一些人沉在海底慧星是一种餐具月亮是银杯子始终飘着,装着那片美丽的柠檬,美丽别说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1983年2月夏末杂咏(三首)夏末白杨树搅伴着大气蝉声却难以洗涤无数心形的绿叶在摇荡中渐渐蜷曲太阳的温存和暴烈早已被阴云偷去细细的向日葵还举着无用的花默默站立关于卷发我不喜欢卷发就像不喜欢黑色的旋涡;不喜欢旋转的浮叶;不喜欢无端的喧闹和运动;不喜欢暗礁;不喜欢暗礁一样的等待。还是让它静静地流吧,从那光润的额前泻下,没有妒恨,沿有争辩在自然的山野中漫延……听海洋在挥霍它的伟力——你在听;火山在倾吐它的热恋——你在听;夏蝉在打磨它的曲调——你在听;诗人在嘲笑所有嘲笑——你在听……终于失望了,并没听到你的回声。秋天的童话从憔悴的白杨上,折下一束枝叶。用跳动的火花,小心地把它点燃。树枝在炉火中欢笑,化作团团炽烈的火焰,饭香弥漫着整个茅屋,火光映红了主人的笑脸。从烟囱冒出一缕青烟,毫不停留,飞向蓝天。同伴们摇动着叶片的手掌,不舍地为它祝福平安。当它的同伴也化为了青烟,用热忱的翅膀直飞上高高的云端,便在云雾里寻找着,寻找着它以前的侣伴。它在天空到处奔走,不时地遇到风雨雷电。每当它想起过去的往事,就压抑不住对树根的眷恋。“狼来了”后传“狼来了!”“狼来了!”那呼声真有点凄惨。可村庄们在山下动也不动,轻轻地吐出几缕炊烟。唉,“狼来了,狼来了!”来了的狼都听得十分厌烦。它舔舔沾满羊血的嘴唇,送给牧童几句至理名言:“过多的复制就会贬值,这规律包括货币和语言。你如果一定要引人注意,最好时常把内容更换。”牧童接受了狼的规劝,马上就去买了本动物辞典。他靠在山头上学三天,终于发明了最新式呼唤:“狗来了!猫来了!老虎来了!还有大象、猩猩、马熊和猪獾!海豹跳海了,穿山甲在钻山!大蟒蛇吞下了八十个鸟蛋!”牧童英勇地喊了一天,把天下的动物都喊了一遍。可山下那些坦然的村庄,连窗子都懒得睁开半扇。是至理名言为什么又不灵验?这个道理十分简单:人们不光在听谁喊什么,而且更要听是谁在喊。一种准备大路上布满深深的辙印,远处悬浮着鸟雀和黎明。一群小草大路边商议,带什么东西才好出门。蒲公英说:“带把折叠伞吧,苍天上总有莫测的风云。”大戟草说:“带把折叠刀吧,没准会碰上抢钱的坏人。”米布袋说:“带点圆蛋糕吧,见首长总不能两手空空。”灯心草说:“带本连环画吧,好消磨路上的寂寞光阴。”苦苦菜说:“带上复习题吧,谁都讲天才来自勤奋。”狗尾草说:“带上假头发吧,以免就义时中暑发晕……”大路上布满古老的辙印,尽头悬挂着落日和黄昏。小草们永远在路边商议,因为它们无法行动。迭影我是东方的金盔武士我的短剑上有太阳宝石我穿过海岸,没有谁能阻挡我没有一个相像的姐妹假如我有妹妹,我希望像她相像得灵魂都无法分辨她在前,她在后,灵魂在中间长发湿湿的浸透了晨衣她不会让黑发在泉中散开她住在闪亮的杉木林里每棵树下溪流都薄得发亮迟钝的铁斧在深处敲击老雷公也做过樵夫的工作到处都留下了透明的脚印明彻的天空中也有泥浆乌云像一群怪鸟,栖落在池底她不会在轰响中突然消失她不会害怕我超过自己她不会把红陶瓶举起又放下上边画着胆小的野兽杉木林,只有它日夜闪光一段段组成了水中小路红贝壳是她住所的屋顶她关上了木门,就再不出来密密的篱笆外没有灯光小猴子的尾巴卷成一团在雄獐的呼吸中闪动着什么叹息是火热的,火热的叹息再不要叹息,也不要篱笆生命的流动无始无终赤脚的泉水呀,在湿地上行走薄荷草的影子格外清凉我要清澈地热爱她,如同兄妹如同泉水中同生的小鱼我要把自己分散敲击之中我要聚成她水面的影子灯熔蜡凝固了走马灯不再诱人赏灯者艾艾怨怨:火柴潮得不行我只好接通电路弧光照彻夜空赏灯者捂住双眼是灯?怎么不怕风?地基蜷缩的城市,伸出手——推土机,推平了一畦又一畦菜地。肥沃再不是荣誉!无所事事的土块们,在等待砖石和水泥,在等待新的度量——平方米。一小段田埂还在发绿,一棵小树还站在上面;想象着航行,想象着岛屿……想象着周围是海,自己是旗。怀念化为幻想的云朵,去眺望故居的窗栏,鼓起向往的风帆,驶向记忆的边缘;从怀念的书籍上,剪页生活的片断;收集起希望的光泽,熔铸一个灿烂的明天。门前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早晨,阳光照在草上我们站着扶着自己的门扇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有门,不用开开是我们的,就十分美好早晨,黑夜还要流浪我们把六弦琴交给他我们不走了我们需要土地需要永不毁灭的土地我们要乘着它度过一生土地是粗糙的,有时狭隘然而,它有历史有一份天空,一份月亮一份露水和早晨我们爱土地我们站着用木鞋挖着泥土门也晒热了我们轻轻靠着,十分美好墙后的草不会再长大了,它只用指尖,触了触阳光诗的原件A妈妈在前面走头也不回拿脏苹果的孩子愤怒地哭着却步步跟随B为什么要把衣服截短又接长?最轻的是空气最美的是阳光它们是我的时装C呵,再开一条路我心中的桦木林已经稀疏幻想的小朋友你还需要多少房屋?在戈壁,我成了游牧者在戈壁我成了游牧者走向被云朵沾湿的土地春天的绿颜色洇开又消失含砂的太阳在不停打磨必须像青铜对幻觉保持沉默再无法停步了因为有风云就没有定居的可能河流爬过的路只剩一片苦涩但生命呢仍要继续,要活在戈壁我成了游牧者曾经肩膀宽阔的楼沉默着围绕着那棵树唯一的树沉默着想着沙土每个远道而来的星星都要经过检查那棵树把枝条垂到地上软弱得像一个末代皇帝被围绕着他有过许多青色的姐妹有过早晨他们一起包围过森林小屋最初夜雪在飘动楼梯的灰土使黑暗减轻电话响了铃声还很天真……门启开一道小缝立体声?一个女孩穿着红毛衣开始询问……冥月此刻幽暗的地府之风吹断橘树枝那绿萤萤金属化的叶片擦伤了岩石当惊起的灵魂在断崖和净海间消散你也就解脱了像一枚毫不掩饰的果实珠贝(二)珠贝被抛到沙岩上被踏碎痛苦而珍贵的心被挖出和无数心的痛苦连在一起童年的梦破灭了幻想的霓虹布满裂纹软弱的体躯在潮水中溶化尖利的仇恨却没磨纯也许有一个黎明日影明晃晃地又一次威吓生命贪婪的渔人又开始新的觅寻它将变成一把小小的匕首让污血和霞涂满刀锋山猫和太平鸟山猫遇见了一只太平鸟他似笑非笑,说,你早。太平鸟吓了一大跳,“我早?什么意思?什么花招?”她看着山猫的背影,想不明白花尾巴一摇一摇。“我早?是说早早逃跑?还是说早早死掉?”“不行,说得没头没脑,不能让心脏,永远挂满问号。”太平鸟追上了山猫,边飞边叫:“你为什么说:你早?”“呵,快告诉我,我可以送你,送你……一根羽毛。”山猫侧了侧脸,没有回答,表情似笑非笑……草原古墓五月的石锁不能打开锁孔也是石头的里边是石头外边是淹没怪兽的草原圆窝浅浅的、绿得发凉在边缘封死了一线悲哀敲击敲击停止在深处停止在空洞的盐晶中不会有石笋不会有琥珀的种子被放在晒热的瓶里不会有默想不会有手去触摸一愣一愣的阳光会有金链子吗?它怎么办?是像小蛇一样甩动还是像沙土,细细地流着聚成一堆敲打停止了面具怎么办是继续要还是一寸一寸地刮着墙壁翻落下来,用反面观看眼窝是空的,笑是哭的它用黑暗观看谁说过,这是冬天没有丁香树棺木伸着,伸着,伸着在尽头,死死地捉住那条花边它终于得到了那个自私的角落它不用吓人的笑了它的牙不白不白,一点不白它只有紧紧地抿着涂过早霜和黑麝香的嘴唇在那里微笑它只有去听苜蓿的要求只有去听吸盘似的活的,根须去怎样搅拌泥沙只有让枝干扭曲之后再兴奋地投入高空那些叶子是怎样张开那些贝壳是怎样微弱地呼喊湿玉米和星星是怎样被一把把装进口袋雨停了,它不笑了牧人挥了挥大镰刀就平息了这场骚乱部族唯一的女儿开始跑了远处是朱红色绽开的马群远处是水泊夕阳在静思中大片燃烧当然,锁还是不能转动那个石头的,绿的剜出圆窝的锁孔还是不能没有谁在边上丝丝吸气锁不能转动每个齿都嘻笑不停门不能打开汗王所触及的一切都将完好地保存猿人之猎由于饥饿的拉力人的嘴歪向一边褐色的愿望不停抖动弓弧越缩越短野兽突然弹起撞碎了宽大的叶片一缕真空的声音总在后面追赶鸟类们传播着智慧芦竹变成了飞箭它很想得到血液把指尖涂得鲜艳也许有一声鸣叫变得曲曲弯弯那些固执的大青藤正是这样被扭断死亡虽然丑陋却能引起赞叹渐渐聚拢的脚步声还会向四面分散已经脱落的树皮也有报答的意愿只要闪电降临就会有跳舞的火焰在陌生的街上在陌生的街上有许多人跳舞跳得整齐而莫测使我无法通过由于长久的等待我变成了路牌指向希望的地方没有一字说明逝者一不知为什么,我去参加拍摄在明亮的晨光下,制止着熟睡我要布置墙,布置一种拒绝的形式古铜色花纹上,清漆要眼泪汪汪穿白点红裙的女孩,不时地在破坏她们推开砖块,在墙中尖声大笑她们说这里是窗子,要有爱情出入花蔓的手腕微微发青,应当有窗子我在布置墙,人们却开始走动像葡萄园的玩偶,连贯而含情他们从墙下走过,按照预先的规定他们走过去了,拍摄没有开始谁说让他们回来,谁说要重新开始我的墙死睁着眼睛,她们一步不错他们一步不错,拥抱却成了推手烧鸡的蓝羽毛一闪,茶点也纷纷复活他们退回了原地,他们走早了时间没退回来,他们只好衰老弟弟变成了哥哥,继而又缩成了祖父白辫梢做的兼毫,自然细得可怜他们走早了,他们在不停地化妆。刚画完左眼,右眼又布满了皱纹他们耐心地化妆,在尘土中画着昨天而我的墙却倒了,风中化为废墟二我开始改写剧本,在四方的白瓷砖上我把蓝夜晚写进中午,我的墨水纯粹我开始写,每一行都得避免结束句号一诞生,它们就滑向边缘我一行行写,同时一行行消失它们像杆菌般交迭,完全不用动声色我不停地走,雪地上就有足迹那些演员的名子,都不想万古长存我终于发现了,我是在一个窗口是老式的槲木车窗,窗外有白云不知是车子在动,还是云在转移树像牧师走来,只可能交谈一句自然还有东方的面像,平整又巨大在临近时,她们的灵魂绝不移位眼帘是沉重的,为了注视下界的雨水惊讶的白鸟群,都干渴得羽毛蓬松鸟群在我的手掌上,像羽绒般飞散它们带走了我的影像,把残片播向草原遥远的地方,遥远的花朵和星辰只有临近的一切,才会匆匆消失我要离开剧本,离开木质的镜框表演的艺术,是和全世界相逢我需离开站牌,离开正午的公路我要去故乡的河岸,去找一个工作三坚定的河岸,坚实的灌木丛生橙色的不死花,在石块上守卫着永恒没有灰绿的大象,狮子和猫只有鲜艳的纺织姑娘,在试制各种鸣叫严密的铁,将注视虚幻的太阳一切颜料归于它,包括死亡的煤炭美丽的!美丽的!杉木林永远忧郁它们知道我将到来,代表一种来临我已经来到了,红粘土中有沙子在期待的敲击中,海狸愉快地跳动我要去对岸,去敲打宽大的木琴我不要木桥,不要那瘦长的骨架顺从我!顺从我!杉木庄重地躺下顺从了,它终生拒绝的倾斜水花是暂短的,而自由将永存它们像电光一闪,就飘向悠悠的天际我打倒了一座树林,我一无所获引力是一千只手,我只有一双我没有想到绳索,杉木在不断地离去就不认识命运,却为它日夜工作四古老的铜烛台上,燃烧着唯一的夕阳死者是困倦的,将睡在生者床下沉默在摇晃,我在独自等待等待那声音掘开泥土,等待来临到来我转过身,就看见那位长者他没有带来车辆,身后绝无一人他站在那,青色的水流在飞逝他终于对我说,你就是一根杉木我是杉木,杉木从不会发出喊叫我的心从枝头坠落,青草已经散开我顺从了河岸,顺从溅落的愉快在最初的摇荡中,我就忘记了语言这是失重的我,这是行动的宇宙不要任何祈祷,就可占有和失去我听见下面,河床正在迟缓地抽动土地是安全垫,堆积着蜷缩的祝愿不要找河岸,再不要河岸同伴在前后飘浮,绝不会更远更近瞬时组成的编队,将在永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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