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廖五一只隔十米的距离,廖五一吹起口哨想让她回头,而她却没有回头。
廖五一说,哎,你知道我是谁吗?扁担街一小混混,晚上砸你们家玻璃去。少女依旧没有回头。
廖五一纳闷,说,哎,你是聋哑学校毕业的怎么的,怎么不给分呵?女孩仍旧旁若无人脚步袅袅娜娜向前移动。
廖五一前后左右环顾,想趁人不备超到她前面去,正在廖五一想实施自己的计划时,他一眼看到他的同学大美人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赶了上来。
大美人一出现廖五一立马就傻了,大美人不但人长得好,个子也比廖五一高,在初二的时候曾用胳肢窝把寥五一夹着扔到门外,自那次起廖五一谁都不怕就怕大美人。
现在大美人两条健美的腿奋力地登车,见廖五一在前面把速度加快了一倍,“刷”来了个大转弯儿,拐向另一条小路,她的速度之快差点撞着前面那美丽的女孩。
但是这一次大美人虽然动作漂亮,却还是丢了丑。在她拐弯的当儿,借着风力,从她身上飘飘悠悠落下一只粉色小鸟,那小鸟在地上蹦了两蹦刚好停在刚才那女孩儿的脚下,从那粉色的纸片飘下来的速度,廖五一断定那肯定是钱,肯定是叠了两叠的二百元钱。
廖五一预测的没错,那确实是叠了两叠有着在地上蹦两蹦力量的两百元钱,而这时情形变化了,那女孩捡起了那钱,没等廖五一想明白她会怎么做,女孩已经向大美人追去。
廖五一在中学时练过长跑,爆发力极强,他猛然转身想从后面包超大美人,他满以为凭自己的速度追两个女孩不费吹灰之力,可等他来到另一条小路的顶头,大美人风驰电掣而过,女孩死追着不放,而廖五一想接近她们,几乎没一点可能。
廖五一直拍###,后悔眼睁睁放跑一个盗贼,他一直怀疑女孩在做戏。
廖五一为这事苦恼了好几天,来到和扁担街相连的那条小街好几次,也还是没有再见到大美人和那女孩,这一天廖五一忽然想,何不问问大美人,那女孩追没追上她,如果追上了,给没给她钱?。
有了这想法,廖五一就直接去了大美人的家。
可是他在大美人家的房前转悠了不下五天,一次也没看见大美人,到了第六天他实在没有耐性了,他想大美人你能丢就丢吧,该着你活该;他想女孩你恬不知耻就恬不知耻吧,算老天白给你那么好的容貌。廖五一甚至往地上狠狠唾了口唾沫,想了结这桩烦心事。就在这会儿,廖五一感到有一只手重重地落在了自己的肩上,这只手没容廖五一转身,就说,你跟踪我?
廖五一听了这话出奇的镇定,他回敬那只手:我想知道,那天那个女孩追没追上你?
这只手松动了,廖五一回过头。
廖五一说,能告诉我她给了你什么吗?
大美人头一扬,盛气凌人地说,钱,二百元钱,你想怎么着?
廖五一说,我不想怎么着,我只关心那个女孩。
他的话让大美人深深的一愣。
得到大美人的答复,廖五一没再逗留,也没再多问,他知道了事情最本质的一面就不需要再问她是谁了,这是他临时改变的决定。廖五一走了。
不想大美人在他的背后喊,你不要找她,也不要爱她,她是个哑巴!
廖五一站下了,是猛然站下的,这个扁担街出名的小混混,第一次暗自握起了拳头。
裸浴
海滨浴场,父亲领着五岁的儿子来游泳。儿子已有二年没见到海了,他和他母亲在另一个城市。另一个城市有他另一个父亲,因此他没有机会见到眼前这个父亲。就是三小时前他如果走在路上,他都认不出茫茫的人海中哪一个是他生身父亲。
儿子欢喜扯着父亲的手,他蹦蹦跳跳,有点按捺不住,却不能快走,他不停地仰起脸看父亲,他有太多的要求想对他提出,可是父亲总是阴沉着脸,他目视前方,不太关注他的感受,这让他早熟的心有点皱巴巴的。
终于他问父亲,你来游泳还忘记不了妈妈吗?
父亲这才低下头,用他宽厚的大手攥住他的小手,仿佛要把它攥碎了,说,不,我早就忘记她了,只是她像我身上的一块伤疤,阴天下雨总要痛一下。
儿子听了父亲的话说,我也痛一下,不阴天我也痛一下。
父亲打了个愣,父亲说,你懂什么?你也懂痛?
儿子说,我当然懂,矮父亲一给我脸子看,我就痛一下。儿子把另一个城市的父亲称作矮父亲。儿子的话让眼前的高父亲心里一阵紧缩。他问儿子,他打你吗?儿子说,他不打我,可比打还狠,他罚我站,妈妈一公出他就罚我站,他说我像我的亲爹一样是个没用的骒马。
儿子的话让他攥着儿子的手出透了冷汗。儿子感觉到了,他抬起头望着父亲,他在等着父亲的回答。
父亲无法回答儿子,面对儿子他有些无地自容。三年前一次事故他损伤了他的###,成了没有功能的李连英,自那以后妻子彻夜不归,他不明白一个曾经爱过自己的女人,一旦没有了那种交流会毅然决然担起背叛,又是那么明目张胆,情形令人齿寒。
海滨浴场这天人不算多,这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疏朗,阳光在沙滩上撒金子,他带儿子去登记处领泳衣。儿子没有得到父亲的回答仍然热情不减,他跟在父亲身后捡贝壳。负责登记的是一位年轻的女人,对他比较热情和恭敬,特意为他找合适的泳裤。
泳裤找好了,是一件墨绿色的,宝石一样剔透,漂亮得没法说。但是他看了一眼,一字一板对女人说,我不想只要泳裤,我想加上泳衣;我也不想要绿色,我天生恐惧这种颜色。
年轻女人看了看他,说,巧了,我刚缝制一种男式连体泳衣,你可以穿它试试。女人说着找来她的制作,却还是那种宝石一样的墨绿色。他一看很生气,他认为他的问题女人没有足够重视,或者说,只重视一半。他看一眼十米开外的儿子在疯狂地捡贝壳,觉得他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就压低声音说,你是说,我非穿绿色不可?你是说,我就可以当王八?他恶狠狠,脸部扭曲得变了形。
女人大吃一惊,之后红着脸说,这和那东西没关系?你不是有病吧?女人的声音也很低,尽量不引起过往行人的注意。
他没有回答,把泳衣甩给了女人。这让女人为难了,但女人还是开始了翻找,不是为了找到,而是为让眼前的人平静。女人心里明白,找也是白找,自己就制作两套,一套是这件,另一套是为父亲准备的,父亲不肯在女儿的浴场只穿泳裤。
大海开始召唤了,儿子听到海浪的声音有点不能自已,他不捡贝壳了,身躯在父亲的怀里不住扭动。父亲终于拗不过儿子,对女人说,随你便好了。
那件绿色的连体泳衣被他拿在了手里,配上儿子的黄色两者浑然天成,可是绿色的泳衣真的太小了,装不下他一米九的身躯,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穿上,却发现它不合时宜地开了线,光光的脊背露在外面,他最不愿想起的###也稍显突出。
儿子在救生圈里等不及了,小脚丫不住地在海水里拍打,他一时火起,干脆甩掉泳衣,把自己脱得###跳入水中,愤怒中他一点也不顾体面了,游客的观瞻赶不上他心里的伤痕。
儿子乐得哈哈的,声音像铜铃在大海的上空碰撞,儿子说,爸爸你光大腚了!儿子的家乡土语终于感染他,他这才自嘲地说,我是想洗洗裤头,我的裤头一周没洗了。
儿子相信了,他太小了,无法辨别这是父亲对命运强烈的抗议。
远处的女人跑了过来,她的腋下夹着一件白色带黑条条的泳衣,这是她为父亲准备的那件,父亲曾骄傲一时的个头和眼前这个人一样高大。
女人要到他们跟前时,他用衣服遮住了自己的###,女人没去理会这些,把手里的泳衣泳帽扔给他转身离去。
立即一匹高大健壮的非洲斑马出现在蔚蓝的海水里。他###极了,他喜欢这个色调,喜欢这样的雄姿,他几乎都想振臂高呼了。
可是儿子不喜欢,儿子撅起小嘴不想游了,他说,我不喜欢斑马,我喜欢青蛙,那个绿色的泳帽多像漂亮的卡通蘑菇。
他望着儿子不知说什么好,他不想扫儿子的兴,又舍不得斑马,只有哄儿子,他说,青蛙游得慢,斑马游得快,不信我游给你看。他率先向大海深处游去。蓦然回头,却发现女人和儿子,手扯手站在岸上。
饯行
老唐没想到唐茂田会贩毒,唐茂田是老唐的独生儿子。
唐茂田贩毒很特别,不贩海洛因、冰毒、K粉,专门贩从医院开出来的杜冷丁。这主要靠于苗苗的供应,于苗苗在医院里做护士,人长得好看,嘴巴也甜,和医生们混得熟,手又不黑,开出来的杜冷丁从来都不白开,都让医生们粘点好处,常了,大家都心照不宣,不但不讨厌于苗苗,还很愿意帮于苗苗的忙。
唐茂田和于苗苗就这么走到一起来了。
这天唐茂田又去会于苗苗,他们在一家叫雪韵的酒吧见面,两个人在角落里一边喝酒,一边算着今年的收入。这一算,两个人都吃了一惊,他们的纯收入高达十万,其中还不算于苗苗贿赂医生的。
这十万于苗苗只得四万,唐茂田得了六万。冷眼一看还是于苗苗吃亏了一些,于苗苗就说,如果再做下去,我要六万,你要四万,不然我们就半儿分。
唐茂田说,你若要六万,我四万也挣不上了,你知道我给下线多少钱,光靠你自己,杜冷丁就成青霉素了,还能一支卖二百八十元?
于苗苗说,谁知道到底是不是二百八,三百八或是五百八都说不准。
唐茂田说,我还想娶你呢,我坑谁也不能坑你呀。
两个人喝酒,这一次,于苗苗又给唐茂田30支。
唐茂田拿着这些宝贝走出雪韵时,于苗苗刚好在卫生间。唐茂田的酒喝大了,他想甩掉于苗苗,他怕于苗苗搜掉他兜里的钱。于苗苗每回都这样,都是趁唐茂田喝多时,在他的兜里大扫荡,因为这些钱是不算在账内的。
深夜的大街很静,远处有几辆出租车奔驰而来,可是还没到雪韵就被人截走了。唐茂田等了十分钟,也没有等到出租车,倒把于苗苗等了出来。于苗苗说,好哇,你想溜,我倒要看看你开溜有什么好处。
于苗苗不由分说就开始搜身,唐茂田也不反抗,而是借机去亲于苗苗的脸,他们纠缠在一起,没用两分钟,唐茂田兜里的五百元就全没了。
唐茂田望着于苗苗跑走的背影,他喊,苗苗,你怎么也得给我留点儿呀。于苗苗权当没听见。
唐茂田没了打车的钱,只有徒步回家。这时候他的父亲老唐正一个酒吧一个酒吧地找他。唐茂田从来不准老唐给他打手机,他和老唐的态度基本就是敌视,他反感父亲,当一回科长临到退休都没给孩子安排个工作,所以唐茂田不依靠他,唐茂田只依靠自己。
这个夜晚唐茂田确实喝多了,他把自己家的路线走反了。凌晨###钟,唐茂田终于到家了。当他认出到了自家的院门时,他再也坚持不住了,就一头扎在门前的一堆沙土上睡了过去。
唐茂田家的灯还亮着,老唐还在等他,老唐没有找到儿子就只有等儿子,儿子不回来他是睡不着的。
老唐睡不着,又闲不住,就出来攒沙土,这沙土是他们家准备接门市房的,白天被一群孩子玩耍,踩踏得不成样子,这会儿老唐想一边等儿子,一边整理沙土。
发现唐茂田躺在沙堆上,老唐的心忽悠提了起来,他以为儿子死了,唐茂田不务正业,他早有察觉,让人弄死也不是不在情理之中。
但是儿子分明是在喘气,老唐这才连拉带拽把他弄到床上。这时他看到唐茂田腰间的异样,仔细辨认后,老唐吓得从头到脚出了一身冷汗。
老唐没有老伴,想和谁说说儿子的事都不可能,他只有独自揣摩坐至天明。这期间,唐茂田一直没有醒,他喝得太多了,也走得太累了,他在自己的床上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
醒来的唐茂田首先想到自己的包,当他看到包就放在枕边时,他放心了。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
唐茂田洗漱完毕,老唐已经把饭菜做好。唐茂田看到桌上出奇地放了两只鸡蛋,他们家平日谁都不爱吃煮鸡蛋,只有逢他和父亲过生日才偶尔煮上一两只。于是唐茂田想起这天是父亲的生日。也只有是父亲的生日,他才肯留下来和父亲共进午餐。
午餐进行得还算愉快,唐茂田和父亲都喝了一小杯酒。喝毕,老唐说,儿子,你替爸出一次远门吧,爸老了,有些事拿不准了,我去后院小卖店把你赊下的账还了,买票的钱就放在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