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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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的江湖-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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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政府的守门员在房间烤火,抬头瞅见两个少年走进县政府,办公室里有红绒布沙发和几棵文竹。无人更无私语。楼里寒气阵阵。走廊间或有光,两个身影穿梭着,一楼,二楼,三楼。他站在楼外听了听,里面不时有鬼叫鬼叫的声音传出,他笑了:“真是小屁孩。屁叫屁叫地。”背着手,踱远了。
  我裹了件棉大衣。毛毛在雪地中晃荡。树枝上有雪,我从树下过,他摇下漫天的雪,我捂着脸,雪花飞满全身,他笑得很开心。他的笑很动人。他说:“你脸红了。”他用手指戳我的脸:“这是你的脸吗?什么都没碰到似的。”
  “人家嫩嘛。”
  “痛吗?”
  我们接吻了。时间很长,他的嘴很烫,然后我说:“痛呢。都快熟了。”
  “谁让你嘴小。”
  “那以后住在这里。”我指着他的嘴。
  “不行,太熟了,不好吃。偶尔吃,才新鲜。”
  爱情的美丽触角,在于一种边缘*,自古如此。现如今这尺牍太短了,我们应当倡导慢生活,慢下来,才有爱情,不然只有匆匆着床的蚕虫。酒精爱情,挥发太快。比如,毛毛后来总爱用指尖划过我的脖子,那感觉就是满含春色却欲说还休的,比床上的那种零加一来得回味得多。
  第一次捉奸未遂。我和毛毛正式接吻了。事后,我常担心那一幕被守门人撞见。那天,我从门口小心走出来,毛毛跟在后面,穿着大军裤的守门人叭哒着烟,只盯住我:“喂,你是哪家的女孩子。”
  我含糊地说:“东边家的。”
  “东边老李家的吗?”
  “不是。是东边拐弯那家的。老李家离煤堆还远呢。我家在煤堆边。”全是满嘴胡言。赶紧溜之。溜之的时候,碰见了凤凰和她的男朋友,下了车,冲我嚷:“陈玉,你哥捉你来了。肯定是李烟红告诉他的,你快跑,你从草丛那儿走。”
  “有路吗?”
  “有,到你们家比从大门走还近呢。”她说。凤凰是我饱受争议的朋友,其实除了会早恋也没什么特别,我从初中以来的朋友都是饱受争议的,中考没考上去扛大包的梁红,扛了两年就嫁掉了,打碎老师玻璃的刘海英,搞得老师满头血地冲出来就喊:“怎么又是我,我都不做班主任了。”还有李喜,从校外拖来一块书桌大小的冰,用嘴吹了个窟窿,用绳子吊了挂在教室窗上,以此验证教室内外温差,结果是:室内比室外还冷。他们这些人都过早地离开了我的朋友圈子,什么时候走的都忘记了,只有凤凰,她对我一直忠心不二。我心里一直不是很喜欢凤凰,俗了点,不过,她骨子透着的哥们儿义气还挺招人喜欢。 。。

在两个男人之间(7)
我哥老找我碴儿的原因是——他自始至终认为,是我勾引了毛毛,毛毛是个优秀的好孩子让人同情的穷孩子,而我是个尖滑的心眼多多的灰*孩(四平八稳的正经是“白”,毫无正形是“黑”,我成绩不坏,却总和凤凰她们在一起,便是“灰色”。)
  我哥已经跟上了,雪地里,他骑着李烟红那二十块钱买的旧自行车在一路赶着我,我穿梭于小路、街道、树林,我看我哥是铁了心要撵上我,他一路打着铃,引来路人侧目,我停,他就刹车,气势汹汹盯着我,我跑,他跳上车铃了又铃。
  “喂!王军(这是他原来的姓,平常一生气我就这么叫),你撵我干吗。”我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就快到岔气的边缘。
  他依旧撵。那情景像《追捕》电影里的高仓健,转弯时自行车发出“嗖、嗖”的声音,笔直的腿很优美地画着弧。晴天白日,干吗跟我过不去。他试图把自行车横在我面前,被我推开,摔了跟头还照旧狂奔,我想我的野性就是从这次狂奔中迸发出来的,哪怕至今为止都不知道那会儿我哥为什么要这么撵我以及我为什么要这么玩命地跑。跑起来了,就止不住,两人憋着气,跑啊跑!如果李烟红看到了会怎样?我之后常这么想,她那会儿一定大喊:“陈军,你给我站住。”然后大屁股往地上一坐,耍赖。
  嘿嘿,就很搞笑了。
  “陈军,你给我站住。”我妈挎着买菜的篮子大喊一声,她估计也跟着我们跑得不行了,捶胸顿足,她在家里从不敢骂我,谁叫她是继母,她对我说的话要使用曲线政策,从我爸那头折返过来,像抛物线一样落到我的头上,最后所有的话都成了强弩之末,失掉了功力,所以她的话,我不太听,不过,我向来就知道她是个厉害角色,我只是碍于我爸的面子,不说而已。
  那一刻我抱着街边大杨树,用脸贴着干裂的树皮,睨着他们母子喘粗气。
  “你拼命追你妹干什么?像疯子一样。我快跑死了。”
  “别管我!别管我!”我哥突然冲她大喊,我看见他提着破自行车冲到我跟前,跟我说:“你有种跟毛毛一起滚蛋!从此以后别回家!”
  我还看见他刷地一溜眼泪。
  妈走过来问我:“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别管我!别管我!”我也冲她大喊。
  这俩人,有病啊。我猜她就这么想的,她敢这么想,却不敢跟我爸这么说,因为通常我爸只有一个回答:你把问题搞清楚了再说。革命年代走出来的人,永远正视的是问题的解读过程,所谓态度决定一切。他们争吵会是这样:
  “你把问题搞清楚了再说。”
  “怎么搞清楚,这还不清楚吗?陈军和陈玉闹别扭,在街上乱跑,这像话吗?你不说说他们,陈军马上要高考了。”
  “这兄妹俩为什么会在街上乱跑,你搞清楚了吗?”
  “不是让你去问吗?”
  “都没搞清楚,你就说他们乱跑,也许是锻炼身体,也许是急着要赶回来做功课,你要搞清楚嘛。”
  “跟你这人真没法说话!”
  “你看你看,这态度又来了,什么态度嘛,问题出来就要搞清楚,端正态度嘛,别动不动就嚷,嚷能解决问题吗?”
  那年,我爸刚升武装部部长,天天开会成瘾。他的态度是——把工作做好是个人态度问题。我妈当时的态度是——过不下去了,离婚!我的态度是,我还没成年,跟谁也要管我的饱饭,尤其跟我爸,他不能让我老没零用钱花,为了一两块小钱,也要编理由,这种事我不干了!我十六岁开始就不爱编理由了,有什么话都是直说,如果这点还做不到,我宁愿一无所有。我哥成年了,他开始进入除了对漂亮妹妹有所谓其他都无所谓的阶段。
  我哥是怎么知道我和毛毛那天要去捉毛毛妈妈的奸的,肯定有人告诉他,除了李烟红还有谁关心我和我哥的问题,那么李烟红怎么会知道?是毛毛告诉李烟红的吗?是故意还是不经意?这些问题我一直在思考,思考之余大病了一场,大病一场之后,我独立了清醒了成熟了许多,决定不理毛毛,不理我哥,反而和李烟红成了好朋友。女性的友谊真比万花筒还奇妙。她常叫我帮她带信给我哥,我哥又常常把它们丢到垃圾箱,这我也没办法。后来不帮了,因为我哥骂我是猪,李烟红又老是给我好处,手绢啊、丝带啊,弄得我觉得自己很不要脸。
  可这状态只持续到我哥考上大学,他一走,我和毛毛又开始了约会工作。
  那年我读高一,我哥和西瓜头都上了重点大学,肚皮被他爸逼着去参军了,毛毛没上大学,在复读,因为功课的原因我们只是偶尔见面。
  鬼屋在火并那年之后被封闭了,大门贴了封条:国家二级保护单位。这墙根下有个狗洞,狗洞里有毛毛撒的一泡尿,有那么一天,我跟毛毛约会,我们进不去鬼屋,毛毛把我拉到小溪边——冬天,没水,在溪中央站着接吻的。
  “坐着不好吗?”
  “不好,时间长,腰痛。这样可以吻很久。”
  “不怕把我嘴吻熟了。不新鲜。”
  “不许笑,认真点。”
  “有这么严肃吗?”
  “不但严肃,还紧张。我要去完成一件事。等我。”
  毛毛转了一圈,他停在了那个狗洞边。等他回来时,满脸羞色。我就知道他干什么了。然后接着吻,滚到小溪中央也吻,直到细沙嘬进了嘴巴。那天我哥去大学报到了,没人干扰,吻起来没完没了,当晚,做梦还在吻,满嘴是沙,不过梦里有时会突然惊现我哥的模样。
  在我潜意识中,从那次跟我哥奔跑以后,我的感情状态便习惯了跑,真实的跑和虚假的跑,反正有情绪了,就跑掉,心或者身,像活在故事里自饮和独舞,抵御现实的真实。
  

打开自己(1)
——我那时想得很决绝:在你面前,也许此生仅此一次把自己打开了,你不碰,到死也别想碰了。
  我和我爸感情最好。从呱呱落地开始,我只在照片中见过我的漂亮妈妈,据说她是抗美援朝时军队里的一个舞蹈队员,和我爸是嫡亲的老乡,漂亮还专情,我常想念她。
  我爸刚转业的早几年想留在北方,还就地找了个妈,我就不答应,事实证明,北方的生活与我和我爸有天生的栅栏之隔。我爸这人有操练的瘾。他改不了军人习气,遇烦心事必定夜夜嗜酒,摇晃着回家,在大雪地里提拎我和几个兄弟起来操练“立正”“稍息”,搞得邻里噩梦连连。
  我跟我爸是前辈子修来的缘分。北方,我爸醉了酒叫我们起来在空坪上操练那会儿,只有我一个人笑呵呵地操练,其他人都在搞联合抗议;还有我爸和我那些北方的兄弟打架那会儿,也只有我从旮旯里拎了锄头横在性子暴烈的兄弟面前,大嚷:“谁改动!犯上作乱!有种从俺身上趟过去!”我爸说我骨子里的那股横劲就是从我亲妈那里遗传的,他一定要把我带到他和我亲妈的那个故乡去。
  我爸说他想家,于是就写了请调报告,报告批下来,这边就离婚。——我们这才回来了,找了现在的妈,现在的哥——从第一天走进南方,我就有预感——南方有嘉木!我那些细密的臆想在这育人的空气中可以滋长得很丰盈。
  刚回到县城,还真找到不少从各处转业回来的儿时玩伴,却没几个混得好的,不像他,一来就是科级干部,于是,每逢自己心情好他就在菜馆大摆酒席,吹牛!吹自己一年在部队连升三级,从大字不识的泥腿子变成现在武装部长,吹自己在部队上与熊搏斗的故事,吹自己的祖坟积德,大有“我胡汉山又回来”之荣光,吹自己家族曾也是明清一员响当当的南方大将,统领过南方三军,有钱又重情重义,吹他妈(就是我奶奶)躺在金光闪闪的金元宝的床榻上睡觉,吹在“*”时被他爸埋入地下的金元宝就不下几箱子,他这个嫡亲的大将子孙怎么可能不回来?把金子挖出来,办厂办企业搞承包搞活经济,专收那些领不到国粮的军人子弟,让那些为共和国饱受战争之苦的伙伴们免于困厄,让他们在世——寝食无忧,谢世——则后代亦无忧。
  故此,我们这个奇妙的家庭就出现了“金元宝”这三个字!就为了它——煎熬着我哥一直到大学。
  我哥在大学时期做的第一件差点儿进局子的事就是炸祖坟、挖宝,挖我爸传说中的金元宝。这事被我妈至今瞒了下来,这事搁在这里不得不说。要被我爸知道他的儿子刨了他的祖坟还不干嚎半天,换了早年那会儿,我爸肯定又把我们一家拉出来操练了。
  炸祖坟啊,我家的祖宗——我家祖坟可不是一般的祖坟,原来都以为只是个小土包包,后来被人挖出来居然有一里来方,它后来成为国家级陵园。
  我哥炸祖坟的事情发生在我哥头一年上大学的寒假。那年,我才刚刚开始戴胸罩,我对着镜子把它们依次按45度角放好,再挺直腰,一条很好的曲线就开始形成了,现在的人称“妙龄乳鸽”,说的就是皮嫩、肉滑的这一时期,我来潮太晚,所以一切都晚,只好在短短的妙龄时期,把青春的滋味匆匆压缩,就在这一时期,我和毛毛已经有了更深的肌肤之亲。我是主动的。

打开自己(2)
之前我和毛毛约会的地点——鬼屋被贴上了封条,等待县里搞开发,因为香炉被砸了,县城里谁也不让进,都说砸的香炉是国宝。毛毛和我改在防空洞里约会,防空洞好,有人来,我们还可以装鬼吓人。
  防空洞里有一头出口是开阔的沙滩,一条大河滚滚而来突兀在眼前,我就是躺在这片沙滩打开自己的身体的——是个夏天,有蚊子和萤火虫。
  我在毛毛面前*了衣服。当我在毛毛面前把自己打开的时候,我脑子里是李烟红的身体,她的身体曾经一览无余在我面前展示过,白净而动人,我常用她的身体对比自己,我看自己的时候,心情是平和的。等我觉得自己的肉体状态完全趋于成熟时,我才给毛毛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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