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笑,笑,再笑。参加宴会时我若不笑,你想象下自己刚中了一百万彩票。”
每次宴会面对陌生人,脑海中浮现自己中了一百万彩票的情景,她都能笑得灿烂无比,不止一人感慨墨白虽生性沉稳,找个女伴却生得活泼可爱。
正揉酸涩的小腿,头顶有人试探的问:“李小姐?”
闻声抬首,对方惊艳:“果然是你!”
她赶紧站起来,笑:“小某某。”
人生何处不龙套,龙来龙去终归笼——跑龙套跑得如此频繁,他也当得上极品龙套!
丘丘一面感慨一面满脸堆笑。
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与欣赏,上下打量着,由衷赞叹:“游园会上只见李小姐容貌清秀气质清新,未料到略加打扮令人刮目相看。”
他也是个痴人,不顾对方尴尬与否,径自啧啧有声:“李小姐本就皮肤白皙,这件酒红礼服正衬得你肌肤胜雪,你的气质本清纯,如今又与小性感糅合,越发惊艳!”
她正尴尬间,墨白在人群中寻找她,略一张望已看到这边的情形,道声罪,脱身而出。
墨白的到来让她松了一口气。适应得了场合,却适应不了对方□裸打量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只等墨白站身边,丘丘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手也挽上他的臂弯,把半个身子藏在他背后。
小某某实在是个妙人,只略做寒暄,不顾己方与墨白私底下的较劲,迫不及待的问:“李小姐说礼服是你买给她——哪家买的,他家shop眼光不错!”
墨白看了下腕表,随意道:“我的眼光。”
小某某呆了一下,泪奔而去……
斯人已去,斯人又来。她刚松口气正要说话,一盛装美女走近,当真是明眸皓齿,走动间细腰摇曳生姿,绝代无双。
美女走近,痴痴的望着墨白:“你好,我是墨汁。”
她一个没憋住,噗嗤笑出声。
美女美目如刀,锋利的刺向她,眼含不屑:“李青丘?你与墨白什么关系?”
她被对方狠厉的目光吓得一哆嗦,心虚道:“你是墨汁我就是墨水,红墨水——本属一家,但性质不同哇!”
语带机锋,想来美女脑袋瓜不笨,必然能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美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再关注于她。
墨汁,墨白的粉丝。然又有一众人等,为与墨汁区别开来,自称墨水,既欣赏墨白在事业上的成功,又不同于墨汁对墨白的痴恋,单纯欣赏,绝无深意。
她自我表白,声明自己与墨白绝无任何关联,就怕疯狂的墨汁把她视为对手。
美女是某家公司的第二代,今年不过十八年华,只因自小发育的早,成熟若二十几岁,对墨白神往久已,今日得见,怎由她不心神摇曳。
他们这厢相谈甚欢,李青丘悄悄挪动脚步打算先撤,她可不想在墨汁面前跟墨白扯上关系。
墨白纹丝不动,眼睛都没拐一下弯,手肘却悄然夹紧,拽住了她,对美女歉意的点头,附到她耳边,轻声说:“明天妈叫我们回家吃饭。”
虽会场音乐轻扬,众人细语不断,奈何墨白看似轻声细语,音量却恰到好处,堪堪给美女听到耳中,霎时面色大变。
李青丘反应迟钝,还在纳罕:“墨主任要来家?她想吃什么?”
墨白目如春风,温柔说:“是回家——爸说很久没有家庭聚会。”
丘丘终于听懂——去他家!
当下骇然:“我干吗去你家?”
美女眼如利刃,直剐得李青丘鲜血淋漓,心惊胆战。连忙摇手:“我跟他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紧张的退开一步,表明立场。
墨白随她后退,附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有一个月没做早餐了吧?”
如遭雷劈,目瞪口呆。
她就知道,似墨白这种剥削不遗余力的资本家怎会好脾气任由她自在长达一月,原来后手在此等候!
他直起腰,云淡风轻说一句:“明早我想吃皮蛋瘦肉粥!”
一句话坐实两人关系。这头李青丘还沉浸于他许久不见的淫威中,那头美女看看他,又看看她,呜咽一声,掉头伤心而去。
丘丘颤抖着手,把得罪广大墨汁与得罪墨白的优劣点在脑海中迅速思考一遍,讨好的问:“你说笑吧,皮蛋瘦肉粥。”
墨白冷眼瞥来:“我像跟你开玩笑?”
径直离开,留她一人在原地悔之不及。
明天星期六呀,明天本不用早起,明天本可睡到自然醒——杀千刀的墨白要吃皮蛋瘦肉粥,意味她必须早起早做早准备!
宁负天下人,不负墨白,血淋淋的教训再次验证她的经验之谈。
你以为老虎吃素是因为信佛向善吗?
不,它只是暂时厌恶了大鱼大肉,只待清空肠胃,再次扑食的猛虎……打个寒噤,小碎步追上,不断哀求:
“我去,我去还不行,需要带礼物吗,买水果行不行?或者白酒?午餐还是晚餐?我们早餐就去吧,我绝对不睡懒觉……”
29 酱油皮蛋
早上九点,自睡梦中醒来。竖起耳朵倾听,客厅里静悄悄,没有一丝声息。穿了拖鞋,下床,踮起脚尖走出房间,倒一杯水小口小口喝下,生恐发出声响。
洗涮完毕,再踮起脚尖来到主卧门前,附耳偷听,不知是隔音效果绝佳还是墨白尚未起床,主卧内寂静无声。
吁了一口浊气,跑进厨房用最快的速度热了牛奶烤好面包,再次跑到主卧门前,举手准备敲门——
悄无声息的,门开了。
愕然的看着屈起的指节落在墨白胸膛,一下不够,居然来了两下!
沉厚的声音自胸腔中发出,带着些许闷沉、刚起床的沙哑:“大清早你就调戏我?”
噗嗤……
反驳已成习惯,脱口而出:“调戏你还不如调戏一条狗……”
讷讷,在墨白陡然凌厉的目光下讪笑:“我做早餐了哦,过来吃吧。”
他板着脸,看不出是喜是悲。丘丘心里颇为忐忑,一面伸手拿面包一面劝说:“烤的分寸刚刚好哦,没有烤糊也没有半生不熟……”
墨白扬起下巴,点点正中央的青花碟子:“那是什么?”
回答的理所当然:“小葱香油拌咸菜。”
他忍耐的阖一阖眼:“我说过早餐要吃皮蛋瘦肉粥!”
丘丘窒了一下,强词夺理:“我昨天挡了很多酒今天头疼……”手肘撑在桌面,手掌挡住半个脸假装头痛难忍。
细细呻吟:“哎哟,女人不能喝太多酒,喝酒最伤女人的元气……”偷偷张开手指,自指缝中偷窥,果见墨白皱眉。
正得意计策成功,他却重重一哼:“你挡了很多酒?”
半是反问半威胁半揶揄。
……
似乎、好像、也许、大概……时光倒转回到昨晚。
衣香鬓影,端着酒杯的‘成功人士’走来走去,笑容可掬,在轻松的氛围中小声过招,你出剑来我端矛,只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愤恨跑掉的‘墨汁’纠结了一帮纨绔子弟来敬酒,小某某更笑里藏刀招呼大家恭喜墨白好事将近,一杯杯酒端上来,不能挡,又不想喝,墨白面部表情不变,淡淡瞥她一眼,李青丘认命的端起酒杯,执行义务挡酒。
一杯喝不醉,两杯没问题,三杯四杯尽管来,五杯六杯是儿戏,喝过一圈又一圈,纨绔子弟来了兴致,又轮一圈。撸一撸袖子——忘记今天穿了小礼服;伸手大招大揽:
“来来,我来醉卧沙场三百杯!”
周遭一片叫好,赞她豪气。
墨白站在她身边,如老僧入定。端了一杯酒轻啜,不为所动的看着她被灌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她面如桃花,眼神缠绵。
接过她的酒杯,眼皮未抬,轻道:“我来。”
一手搀住她,温柔道:“你喝多了。”
丘丘没喝多,她脑子清醒的很,只是动作不听大脑指挥。笑着挣脱,越发挺胸抬头,唇噙一抹淑女的微笑,轻轻摇头:“我没醉。”
墨白对她太了解,自然知晓她的酒量,只是不敢再给她喝下去,就怕再出现两人初相识的情况——她若贱价卖自己,只怕遇不上自己这般正人君子!
手再扶,握住纤细的胳膊,用力一握,没见得增加音量,却不容拒绝:“你醉了!”
她耸肩,那好,我醉了。
保持了极度优雅娴静的淑女姿态,看他挡下一杯又一杯,直把周遭那群不服输的纨绔喝垮,两人这才得已提前离场。
墨白喝的比她多,酒量比她好,步履坚定,行动自如,反倒是她因为手脚不听使唤,不得不依在他身上,半拉半扯坐到出租车里。
他一路照顾着丘丘,丘丘大叹他酒量之好,无人能比。
半拖半抱的把她糊弄回家,他松了口气,白着脸冲进洗手间,丘丘只听到‘哇’的一声,伴随而来是墨白昏天暗地的一通狂吐。
她赶忙冲去等候,待他出来之后适时递上一杯清水,关切的问:“你还好吧?”
墨白镇定的说:“没事。”
话音刚落,她尖叫着,妄图扶住滑落在地的墨白,却是徒劳。
当时丘丘哭笑不得的搬动如死猪一般沉睡的墨白,硬拖回主卧,他于沉睡中时而皱眉时而嘟嘴,全不复清醒时的沉稳冷静,像极了生病的小孩子。
手指因为心虚而微颤,轻轻划过粗粗的眉毛,他似乎感受到什么,不满的皱眉,吓得丘丘定在原地不敢动。
等了片刻没动静,这才嘘出一口气,拧来手巾给他擦脸,一寸寸擦过的肌肤,仿佛热手巾没有擦在他的皮肤上,反倒烫伤了她的脸……随着擦拭过的地方,一寸寸火辣辣……
擦到最后她心如擂鼓,吓得丢下手巾逃出了主卧。
扑到床上拉被蒙住头,在黑暗的保护下感受心脏一下下快速而明显的跳动——明天去医院检查下心脏吧……
李青丘陷入梦乡前最后一个念头。
以上,情景重现。
想起昨天自己的异常,丘丘感到心脏再次快速跳动,忙低头掩饰,大口咬面包。
咬了几口慢慢嚼,又问:“你一定要吃皮蛋瘦肉粥?”
墨白只管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端坐不动,盯着她吃,闻言闷哼一声。
她吁口气,放下面包站起来,走进厨房。
叮叮当当翻出食材作料,看着它们发了一会儿呆,再透过透明玻璃看到外面好整以暇等待伺候的墨白,突然火气上涌,啪的把盛出来的大米丢回米袋,忿忿的想:
凭什么我要伺候他?凭什么他喝醉酒我要脸红?凭什么要给他擦脸,又凭什么擦脸害我得心脏病?
三分钟后,李青丘冷着脸端出一个碗。
墨白诧异:“这么快?”
‘砰’!
碗被重重顿在他面前。
他脸色一变,这是甩脸子给谁看——正要叱问,却见碗里只放了三颗剥开的皮蛋,并些许葱花酱油醋搬在一起。
再看李青丘,她少见的沉下脸,一言不发坐回座位,径自吃饭,都不肯抬头看他一眼。
平平心思,压下火气,尽量用正常的语调问:“这是皮蛋瘦肉粥吗?”
他自认语气够和善,李青丘却如同炸了毛的小猫,横眉冷目,尖着嗓子反问:“这不是皮蛋吗?”
她防备着,语气不善:“想吃自己做!我没义务伺候你吃饭还接受点餐!”
……
她做好了墨白发火的准备——一旦他发火,立马收拾行李打包带走,绝无二话!
墨白定定的盯了她好半天,突然扑哧一笑:“好歹也该切一切,这样我们怎么吃!”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径自端了碗去厨房切成片,又端出来放到餐桌中央,好似没事发生过一般,说:“吃饭。”
她一边嚼面包,一边郁闷的想:攒足勇气自以为出了一记重拳,对手脚不沾地轻轻飘离一米,然后微微一笑,转身飘走……徒留出拳人,对着武装到牙齿的装备发傻……
————————一记重拳的分界线————————————————
事情有变,计划照旧。
早上的插曲墨白当没发生过,丘丘却颇为忐忑,一路上尽瞅他的神情,妄想从中端详出哪怕毫分端倪,也好判断下一步如何。老虎虽发了威,奈何对手太强大,总担心不知何时被神出鬼没的一记重拳击倒在地。
然而墨白神情淡然的很,专心看路专心开车,有问必答,却把一套太极拳耍的炉火纯青,李青丘郁闷的发觉自己问了半天,一个实质答案都没得到。
自后视镜看到自己的表情,猛然怔住。
探头探脑,神色猥琐,这是自己?
再看墨白云淡风轻的模样,越发自惭形秽……如云泥之别……
他突然冒出一句:“或许需要你帮忙做午餐。”
她正怔怔的思索云与泥的差别,只随意嗯一声。
墨白继续说:“不要酱油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