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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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脸-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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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锐佛瞅了警官一眼,看他是否把一切都记录下来了,然后又转过来对贾德说:“我们进入接待室的时候,门的锁开着,没有被砸开,是用钥匙打开的。”

贾德一生不吭。

麦克锐佛继续说:“你刚才讲,持有钥匙的人除了卡洛尔就是你,但卡洛尔的要是在我们警察手中。你再想想,史蒂文斯医生,谁还有这种钥匙呢?”

“再没有人了。”

“那他们怎么能开门进入接待室呢?”

贾德突然明白过来:“他们杀死卡洛尔的时候,仿造了一把钥匙。”

“有可能。”麦克锐佛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如果仿造了,钥匙上会留下石蜡的痕迹。我会让化验室化验以下的。”

贾德点点头,好像打了一场胜仗似的。不过,他的得意很快就消逝掉了。

“这就是你的看法罗?”麦克锐佛说,“两个人——暂且排斥有女人卷入其中的可能性——手中有一把仿制的钥匙,所以他们能进入你的办公室杀害你,是吗?”

“是的。”贾德说。

“你还说,当他们进入接待室后,你锁上了通往内室的门,是吗?”

“是的。”

麦克锐佛几乎是温柔地说:“可是,我们发现那扇通往内似的们的锁也用钥匙打开了呀!”

“他们一定也有那把钥匙。”

“门既然开了,他们为什么不杀你呢?”

“已经告诉过你了,他们听见了录音带放出的声音,而且——”

“这两个孤注一掷的杀人犯花了这么多功夫,找了这么多麻烦,卡断电路,把你围在此屋,然后闯进了办公室,却又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你一根毫毛也没动?”他话音中充满了轻蔑。

贾德憋不住怒火升腾:“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把话讲明的,医生。我不想信有人来过这里,也不相信有人想谋杀你。”

“我并没有强迫你相信我。”贾德生气地说,“那么着电路中断又怎么解释呢?晚上的看门人彼格罗失踪,又怎么解释呢?”

“彼格罗就在门厅里。”

贾德的心怦的跳了一下:“他死了?”

“没死,是他开门让我们进来的。电灯总开关上有一段线路出了毛病,彼格罗便跑道地下室修理线路。我们到时,他刚刚修理好。”

贾德茫然地看着麦克锐佛,“呵,”他最后才哼出一声。

“我不明白你在耍什么把戏,史蒂文斯医生。”麦克锐佛说,“从现在开始,你别再指望我了。”

他朝门走去。突然又回过头来:“劳你驾,别再给我挂电话,有事我会给你挂的。”

警官“啪”的一声关上笔记本,跟着麦克锐佛出去了。

威士忌的酒劲过去了,暂时引起的兴奋没有了,只剩下无限的惆怅沮丧。

贾德陷入了迷茫不解的深渊,不能自拔,也无法解脱,他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他觉得自己就象一个小孩,发现了可怕的、肉眼看不见的狼的幽灵,放声大喊:“狼来了!”可是每当麦克锐佛一来,狼就消失不见了。是幽灵或是……?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太可怕了,简直不敢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

他不得不面对这种可能性:他患上了妄想狂病。

一个念头,如果反复多次,过分了,就会产生一种幻觉,视假为真。它的工作量过大,太疲倦了,好几年又都没有休假。也许是汉森和卡洛尔之死,对他的刺激太大,理智和感情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因此,任何事在他眼中都被无限度地夸大,脱离了正常的轨道。患有妄想狂的病人,就好像生活在某一块地方,这里每天司空见惯的事,都变成了无名的恐怖之物。就拿那次车祸来说吧,如果是蓄意谋杀,开车的人一定会下车来落实一下,他是不是给干掉了。两个晚间的来者,他也并不知他们是不是带了枪。一个妄想狂病人不正是这样毫无根据就把来人断定是杀人凶手的吗?其实,把来者看成盗贼不是更合乎逻辑吗?当他们听到里屋有人说话声音时,就逃走了。一点不错,如果真是刺客,他们造就推开这扇已打开锁的门,把他干掉了。怎样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呢?再求助于警察已无济于事,没有人可以帮他一把。

在绝望中,贾德想出了一个办法,越想越觉得可行。他捡起电话号码簿,一页页飞快地翻阅着职业分类项。

第09章

第二天下午四点钟,贾德离开办公室,开车去城市西郊,那里有一座棕色砖墙、年久失修的古老住宅。他在这幢断井颓垣似的楼房前停住车,心头充满疑虑和担忧,不会是搞错了地址吧?

贾德下了车。这时的天气阴湿、多风,下午很可能要下雪。他战战兢兢地穿过结了一层冰的人行道,走进楼的门厅。

门厅里弥漫着发霉的食物和小便的混合臭味。他在标有“罗曼·莫迪——1”的按钮上按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铃才响。他踏入门内,找到一号公寓,门上的牌子写着:

罗曼·莫迪

私人侦探

拉铃请进

他拉响门铃,进入室内。莫迪显然不是一个肯花钱过舒适日子的人。他的办公室看上去好像是由一个患甲状腺机能亢进病的瞎了眼睛的旅馆招待员来布置摆设的,满屋杂货碎物,无立足之地。一边墙角里立着一扇日本屏风,千疮百孔,屏风旁边吊着西印度群岛出的灯盏,灯前放着一张丹麦制造的桌子,疮痍满目,上面堆满了报纸和过期杂志。

通往内室的门突然打开,罗曼·莫迪走了出来。他个子大约五尺六寸,体重准有三百磅,步履蹒跚,同佛教的释迦牟尼一模一样。他有一张无忧无虑的圆脸盘,一双坦率正直、淡蓝色的眼睛,鸡蛋形的头顶全秃了,一毛不剩,真猜不透他到底有多大年纪。

“史蒂文斯医生吗?”莫迪对他打招呼。

“是的。”贾德回答。

“坐,坐!”这位佛陀慢吞吞地说。

贾德环顾四周,想找个坐的地方。最后,他终于从一张破烂不堪、看上去污秽肮脏的安乐椅上挪开一堆旧健身器械和春宫杂志,提心吊胆地坐了下来。满身肥膘的莫迪坐进一张特大号的摇椅:“清说吧,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贾德明白自己这一步走错了。通过电话,他小心翼翼地通报了自己的全名,这姓名最近几天已屡屡出现在纽约报纸的头版头条新闻里。他原想挑选一位没有听说过自己的私人侦探,所以才选择了地处偏僻的莫迪先生。可现在……他搜肠刮肚,想找个理由溜走。

“是谁推荐了我?”莫迪探问。

贾德犹豫了,他不想得罪他:“我从电话簿里的职业分类项中找到你的姓名。”

莫迪哈哈大笑,说:“我不知道离了职业分类项,我还能有何用处。这玩意儿是自从谷物酿酒以来,最伟大的发明创造。”他又大笑一声。

贾德站起来。他是在同一个白痴打交道。

“很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他说,“我想先考虑一下再……”

“当然,当然罗!我明白了。”莫迪说,“不过,既然你约了我,你就得付款。”

“没问题。”贾德边说便从口袋里掏出钞票,“多少钱?”

“五十美元。”

“五十?”贾德刚要发作,又忍住了。他气冲冲地抽出钞票,塞金莫迪手中。

莫迪仔细地将钱数了一遍,最后抬起头来说:“多谢了。”

贾德大步朝门口走去。

“医生……”

贾德转过身。莫迪正仁慈地对着他微笑,一边把钱塞进腰包。

“既然你被敲了五十美元的竹杠,”他温柔地说,“不妨还是坐下来,告诉我有什么为难的事。我一向认为,最有意义的事是卸掉压在胸口上的担子。”

这简直是嘲弄,来自这个愚蠢胖子的嘲弄!贾德几乎要哭出来。要知道,他一生都奉献给了解除人们胸口重压的神圣事业。他打量了莫迪一阵子,说,还是不说?说了,自己会失去什么?说给这个陌生人听听,或许还有点用处吧?贾德慢慢踱回到那张椅子,坐下来。

“医生,你好象担负着整个世界的重压,我一向认为,四个肩膀比两个强。”

贾德不知道还得忍受莫迪多少格言警句。

莫迪注视着他:“来这儿干什么?为女人?或者是为金钱?我一向认为,只要摆脱了女人和金钱,就解决了世上绝大部分的麻烦事。”莫迪仍旧两眼死死地盯住他,等他回答。

“我——我想,有人正企图杀害我。”

蓝眼珠子闪闪发亮了:“是你在想?”

贾德撇开它的问题:“也许你能告诉我,谁是专门侦破这类案子的。”

“当然可以。”莫迪说,“此人名叫罗曼·莫迪,全国一流。”

贾德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为什么不讲给我听听呢,医生?”莫迪建议道,“看咱们俩人能不能一道理出个头绪来?”

贾德禁不住笑了,这话听起来多象他自己对病人的口气啊!“躺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为什么不这样做呢?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简略地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了莫迪。他讲话时,忘记了莫迪的存在,而是在对自己说话,描述接连发生的为难事。他小心地回避自己神志是否正常的担忧心理。讲完后,莫迪高兴地看着他。

“你的麻烦真实奇特少有。要么是有人要蓄意谋杀你,要么是你正在逐步变成一个神经分裂型的妄想狂患者。”

贾德惊讶地抬头一望,罗曼·莫迪第一炮就打响了!

莫迪继续说道:“你说有两位侦探在办这案子,你记住他们的姓名吗?”

贾德犹豫了,他不太愿意过分地指望这个人,他只想离开这里。他答道:“安吉利和麦克锐佛中尉。”

莫迪脸上闪过一丝几乎察觉不出的表情变化。

“有人有任何理由要杀你吗,医生?”

“不清楚。据我所知,还没有任何仇敌。”

“嗨,得了吧,每个人周围都有仇敌。我一向认为,正是仇敌,才给生活增添了一点风趣。”

贾德尽力壮起胆子。

“结过婚吗?”

“没有。”贾德回答。

“同性恋呢?”

贾德叹了一口气:“瞧,所有这些事,警察都问过一遍了,而——”

“是的,不过现在你付给我钱,请我帮忙。”莫迪并未感到不快。

“欠人钱吗?”

“欠有每个月该付的帐。”

“你的病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嗯,我一向认为,要想得到海贝,就得下到海边。你的病人都是些疯子傻子,对吗?”

“不对。”贾德不客气地说,“他们是有病的人。”

“是自己无法对付的感情上的病。会不会其中有一个人有意跟你过不去呢?无缘无故或者凭想象要找你报仇算账?”

“可能,但有一个病人除外。决大部分病人我都照看了一年多,在这段时间里,我了解他们,就象人们互相了解一样。”

“他们从部队你发火吗?”莫迪率直地问。

“有时候会。不过,我们要找的不是一个会发怒生气的人,而是一个要行凶杀人的妄想狂。他至少已经杀了两个人,而且几次企图杀掉我。”他顿一下,又说,“如果我有这样一个病人,而又看不出这一点来,那么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我只不过是世界上最无能的精神分析学家。”

他抬头看见莫迪正在打量他。

“我一向认为,先要搞清楚必须首先搞清楚的事。”莫迪愉快地说,“必须首先搞清楚的是:是有人想干掉你,还是你自己疯了。对吗,医生?”他突然大笑起来,以此冲淡谈话中恼人的成份。

“结果呢?”贾德问。

“一目了然。”莫迪说,“你的麻烦在于你站在棒球的木垒上,打出一个曲线球,可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当投手。首先,我们得查出这些打棒球的都是些什么人。你有汽车吗?”

“有。”

贾德忘记了离开这里去另寻私人侦探的念头。他觉得,在莫迪和蔼可亲、天真坦率的脸盘和朴实的格言警句后面,蕴藏着沉着、机智和才能。

“我看你的神经绷得太紧了。”莫迪说,“我希望你去度假,休息一个时期。”

“什么时候去?”

“明天早上。”

“不行。”贾德不愿意,说,“我已经预约了病人。”

莫迪根本不考虑:“推掉。”

“可是,用处何……”

“要我教你如何办理手续吗?”莫迪问,“离开这儿以后,就直接去旅行社,请他们在……”他想了一会儿,接着说,“在克洛辛格旅社给你预定一个房间。去那儿,得爬过卡茨卡勒山脉,有好长一段山路……你住的公寓大楼有停车房吗?”

“有的。”

“好!让他们把车检修一下,准备旅行用,可别让车在路上抛锚。”

“下个星期再去不行吗?明天排得满满的……”

“预定了房间之后,你就会办公室,用电话通知你的病人,告诉他们你有要紧事急着办,一个星期后回来。”

“我真的无法办到。”贾德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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