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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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文集-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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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汽车把我请去的。他妈的,唐生法这小子有文化知识,又有在公社农具厂当厂长时拉下的熟人‘关系’,在东唐村开办了个小加工厂,挣了大钱。他和女人开着大卡车到县上来把我拉去,备下家宴,把他父亲也请过来。”

“那家伙真不得了,挣下几十万了。他给东唐村小学捐献了一座二层教学楼,又给东唐村修建了自来水塔。他说……他做这些事是要讲一讲‘心理卫生’……”

“我在他家里,再也找不到那个地窖了。他们盖下了小洋楼,厦屋拆掉了,地窖早已填平夯实了。我竟有点惆怅。”

“那玉芹也容光焕发,发胖了,还烫了发,是那个小加工厂的会计,走起路来脚下叮咚响。进门时一见面,她的脸一下子红到脖颈。唐生法大瓜熊不知底细,还对着我开她的玩笑,‘都老球了,见人还脸红哩!’……”

我不禁畅怀大笑。

关志雄却没有笑,从沙发上站起,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这座十层楼的宾馆下面,是灰濛濛的低矮平房的瓦顶,灯光大都熄灭,临街公路上的路灯放出一种紫色的柔光。这座饭店的多数窗户也都黑下来,夜正深沉。

关志雄站在窗前,抽着烟。他现在是河口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他对着黑沉沉的夜空,站了很长时间。

后来,我们就睡觉了。

大家喜欢的文学作品都不回避性和爱

大家喜欢的文学作品都不回避性和爱

平素爱抽“巴山雪茄”的陕西省作协主席陈忠实,写作时从不想烟,这一点跟他的老乡贾平凹和路遥不同。许是做惯了行政干部,昨晚与记者招呼时,陈忠实脸上的笑容似乎带些“惯性”。

几年前写的一部《白鹿原》,让不少人对以前默默无闻的老陈有了全新认识。这部讲述白姓家族史同时折射中华民族某段历程的作品,在全国销掉三四十万册,盗版以百万计。老陈也因此获得了茅盾文学奖,从官方到民间都获得了巨大声誉。

《白鹿原》中一段段称得上“惊世骇俗”的“性描写”,至今仍是许多人想一窥老陈当年写作心态的“重要工具”,因而,当记者将“您如何看待《白鹿原》中关于性、爱方面的描写,以及如何看待由此引发的争议”这样的问题“抛”给稳坐沙发中的陈忠实时,他并不惊讶。

“我对这个问题比较踏实,《白鹿原》中的性描写不是随意的,在动笔之前经过了认真的考虑与权衡。”陈忠实首先亮明自己对“性、爱”这两个字在认识上是极其严肃的。“之所以形成大家看到的关于性、爱的表述,是基于三点考虑。”陈忠实清清嗓子说,“第一,据我所知,古今中外大家比较喜欢的文学作品,都未回避爱和性的问题;其二,《白鹿原》这部书所涉及到的那段历史中,爱和性的问题恰好是国人精神世界与心理世界的纽带,从五·四开始,爱的心态与性的心态已经是非常重要的因素;第三、解放以来一段时期,较左的文艺政策把爱尤其是性行为视作禁区,新时期开始后,即有先驱者打破坚冰。”看来,陈忠实在创作前的确深思熟虑过。继之,他面对记者坦陈了自己在内心为“写性”设定的三项原则——第一是不回避,因为性的问题不容作者回避;第二是撕开写,大胆撕开禁区的黑幕是第一要害;第三是不做诱饵,即把握分寸,不要把性写成激起读者兴趣的诱饵。但显然,“不做诱饵”这点,主观客观上都很难做到。陈忠实老实承认:“当然,在写的过程中,多写两句性也是可能的。”有些读者把《白鹿原》中的“性描写”看得重过情节,陈忠实也认为“可能有这个因素”,但“不该是决定性因素”。

同样有大段性爱描写的贾平凹名作《废都》,在陈忠实看来怎样呢?陈忠实回答:“我不比较我和别人,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废都》我看过,但我最好只谈自己。”

眼下,陈忠实又在谋划另一部可能掀起“狂澜”的长篇小说,有记者问:“会不会也有《白鹿原》那种描写呢?”陈忠实白了记者一眼,可能对“那种”说法有些异议,没有答话。

实话实说陈忠实

实话实说陈忠实

作家陈忠实先生是一个多面体,外表上看是一个厚道、质朴、豪爽的汉子,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个既有激情满腔的心胸,又有着纤秀精细的一面,侠骨里面有柔肠。在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皱纹里,掩藏着一双敏锐的黑眼睛。

陈忠实的家里时常能听到小男孩的哭声,那是3岁的小外孙的表演。他的女儿在墙壁上贴着几张识字图画,小外孙按图识字,给外公陈忠实演讲:白菜、茄子、汽车、火车、拖拉机、解放军、农民……陈忠实的个人生活并不讲究,他的家里,儿孙为王,几乎没有他的空间,因此整年累月多数时间都被“囚”在办公室里。有时甚至会一连两三个星期的大逃亡———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躲起来还那些还不清的文债。

“我不止一次劝告女儿和女婿,别太着急了,孩子刚3岁,你教他认什么字嘛!他现在就应该吃饭、玩耍甚至捣蛋,才符合天性。女儿和女婿便说现在人们对孩子智商如何如何开发,及至胎儿。我便把我赌上去,你爸爸8岁才上学识字,现在不光写小说当作家,写毛笔字偶尔还赚点润笔费哩!”陈忠实说他的3个儿女都是大学毕业,而他却只是高中毕业。

陈忠实因成功创作长篇小说《白鹿原》而闻名天下,当之无愧地荣任陕西省作协主席。这位“主席”习惯每天早起,早餐后走进作协大院时通常都是上班时间还没到。陈忠实现在的办公室,“西安事变”时软禁过蒋介石。他办公的地方,又兼作会议室,晚间每逢有重大赛事的时候,又是他看球赛的地方。他爱看足球赛,球赛使他如痴如狂。陈忠实还嗜酒且有名气,在老家写《白鹿原》的时候,他的调节就是喝烧酒,抽雪茄,听秦腔,借以松弛神经。近年,他几乎是每晚都要在办公室里自斟自酌。他还喜欢下象棋,但棋艺一般。

前些时,根据他曾获茅盾文学奖的同名长篇小说改编的秦腔《白鹿原》在西安舞台演出成功。陈忠实同数千名西安市民及白鹿原的家乡人一同欣赏了这出秦腔戏。要知道,当代陕西名著改编成戏剧作品的微乎其微,而改编成秦腔的几乎没有。西安秦腔一团同白鹿原文化研究中心签订了合同,计划在蓝田地区白鹿原故土演出200场。

陈忠实先生1941年出生于西安东郊灞桥区西蒋村一个普通的农家。1950年上学,1962年高中毕业后当上了村办小学语文教师。1968年末,陈忠实到西安灞桥区毛西公社写材料,从此开始了他长达10多年的“从政生涯”。1982年,已是灞桥区文化局副局长的陈忠实调到陕西省作协,成了一名专业作家。整整40年的农村生活经历,为他的文学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他创作《白鹿原》时,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

要知道,陈忠实是抛妻别子独自一人在白鹿原老家进行创作的,当时他的夫人孩子都住在西安城里。虽然他在写《白鹿原》时就意识到这部作品对他的意义,但后来各方面的强烈反映,却是他所始料不及的。7年前,这部50万字的长篇小说一问世,便引起轰动。可以说《白鹿原》这本书,陈忠实是倾注了全身心血的。他将人生的50岁视为关键的而又令他恐惧的关口。当时他正处在50岁前最后一个黄金般的生命区段,强烈的事业心和使命感使他下了决心,要写一本死时能当枕头的书。于是他躲到僻远的老家蒋村去开展他的“枕头工程”。1992年1月29日,当陈忠实为《白鹿原》打上最后一个句号时,忍不住热泪盈眶,6年辛苦不寻常啊!作家所花的精力和代价读者不难从字里行间感觉到。陈忠实自己也承认《白鹿原》可能是他创作的最高峰。近年,陈忠实写了一些散文、随笔,出了《生命之雨》和《告别白鸽》散文集。陈忠实除写作外,还领导省作协的工作。他在一篇文章中曾给“作协主席”一词下过这样的定义:“这是一个由嫉妒和阴谋而导致的职务,目的在于中止一个作家业已取得的辉煌并绝不允许他继续辉煌。”对一个作家而言,他存在的全部意义只有6个字:他写作,他活着。杰作与一般意义上的好作品,无不是在孤独宁静得近于凄凉的状态下写出来的。

不久前,由《亚洲周刊》与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作家联合评选的“20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揭晓,陈忠实的《白鹿原》荣登第38位。

从生活体验到心灵体验

从生活体验到心灵体验

陈忠实,中国西部文坛代表作家之一。1942年生于西安东郊灞桥区蒋村,1965年初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79年以来发表中篇小说九部,短篇小说八十余篇,还有报告文学、散文等。其中九部作品获全国及各大刊物奖。长篇小说《白鹿原》获茅盾文学奖。现为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

高:您自己说,您是在一种十分沉静的心态下写作《白鹿原》的,请问您是如何把握这种心态的?

陈:《白鹿原》一共写了四年。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我始终与书上的故事和人物保持着一种距离和一种完全理性的思考,因此进入了这种沉静的写作心态。

这种写作心态产生的原因之一是故事中的那段历史已经过去。比如《白鹿原》描述的那段历史对于当代中国人,包括当代作家,一般来说都能脱离个人的情感因素,都能采用一种冷静的、理性的眼光去审视。原因之二是我完全处于一种艺术创作的心态。在写作开始,我就有了一种非常清醒的认识,那就是要体现恩格斯所讲的现实主义创作原理的精髓———我所编织的故事要完全让人物自己去说话,作家要说的话、要表达的情感,应全部付诸自己所塑造的人物。原因之三是处于一种对自身生命的感受。我写《白鹿原》时四十六岁,完稿时五十岁。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五十岁是老年人的界线了。在跨入老年这个行列后,我希望能在这本书中体现我的思想情感和艺术追求。高:文学与现实、历史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

陈:每位作家都在自己的生活位置上经历、感受生活。以前我们遵从毛主席的教导:作家要深入生活,直接到基层去体验、感受生活。这揭示了文学艺术创作的基本规律,反映了作家创作与生活的关系。那时候提倡的是作家直接到生活的某一具体场地去深入体验,比如到农村、到大工厂、大工地,现在仍有一部分作家这么做(挂职锻炼)。我以为作家深入生活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直接到某一生活场地去深入;另一种则是在自己的生活位置上全身心地感受生活,感受社会,接触各种人物、事件。这两种都是可取的,作家可以选择属于自己的深入生活的方式。

至于历史,我们只能间接地去体验、感受了。把握历史,对于当代作家来说,关键在于要有一定的系统的历史知识,尽可能准确地把握住那个时代特定的社会环境和社会心理的真实。鲁迅先生的《风波》是这方面的经典之作。“剪辫子”多少人经历过了,也写过了,但没有产生广泛影响,而《风波》却成功了,是因为鲁迅把握住了剪辫子这一具有历史特征的细节,并写出了人物的心理真实———没辫子还怎么生活?怎么见人?留辫子时代的社会心理秩序被打乱了,剪了辫子,心理上有了恐慌,需要重新建立新的秩序,这就推动了新的社会秩序、道德、审美标准的诞生。

从“文革”时期的“本本主义”到改革开放初期的喇叭裤,再到如今的信息时代,无不是人的心理秩序的打乱、重组、适应、平衡、又打乱……的过程,从这个层面讲,所谓历史,就是人的心理秩序不断被打破,又不断寻找到新的平衡的历史。感受历史,就应该是把握住那个时代社会心理的真实。虽然对心理真实的感受因人而异,但从根本上说人性是相通的,因为人性是沟通任何一个时代的人的最基本的支点,也是沟通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人的情感的最基本的支点。我们为什么喜欢外国的那些最优秀的作品(尽管我们不了解他们的生活)?就是因为我们通过读书,能够感受到于连的情感、安娜的情感。所以好的文学作品应该是:它不应该给读者带去阅读上的障碍,它应该与阅读它的每一位读者沟通。如果达不到这种沟通,只能说是作家的感受层次浅,或者说是艺术的表现能力差。

高: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一部好作品就应该在阅读过程中,完成作家与读者的沟通与交流?

陈:从作家的角度讲,他把对生活的独特体验、对艺术的创作理想诉诸文字之后,最基本的目的就是要与同时代的人,甚至与未来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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