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三代经营旅馆的悲喜剧:新罕布什尔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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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三代经营旅馆的悲喜剧:新罕布什尔旅馆-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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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他对我们说。等快到家了,他又说:“谢谢你们。”
  “也谢谢你,”弗兰妮说,“还有你。”她说着抓紧我的手臂。
  “跟你们说,我真的是同性恋。”弗兰克吞吞吐吐地说。
  “我想我知道。”弗兰妮说。
  “没关系啦,弗兰克。”我说。身为人家的兄弟,还能说什么?
  “我一直在想办法告诉你们。”弗兰克说。弗兰妮说:“这办法可真够古怪。”连弗兰克也笑了。我想这还是打从父亲发现新罕布什尔旅馆四楼浴厕的大小——“给侏儒用的”——以来,我头一回听到他笑。
  我们有时会想,新罕布什尔旅馆里的生活是否就像这样。
  更重要的是,等我们搬进去开张后,旅馆到底会有什么人来住。随日子一天天接近,父亲愈来愈爱强调他心目中完美旅馆的条件。他在电视上看到一段某间旅馆管理学校——在瑞士——校长的访问,那人说,新旅馆想成功,秘诀就在尽快建立固定的预约模式。
  “预约!”父亲找了个衣服的纸型把这话写上,贴在贝兹老家的冰箱上。
  “早安,各位‘预约’的!”每天吃早餐时,我们都故意这样打招呼来揶揄父亲,但他很认真。
  “你们再笑啊,”有天早上他说,“我已经有两个了。”
  “两个什么?”蛋蛋问。
  “两个预约。”父亲神秘兮兮地说。
  我们打算在和爱塞特中学比赛那个周末开张,这是我们所知的第一个“预约”。得瑞惨兮兮的橄榄球队每年最后一场季赛,都是以悬殊比数败给爱塞特或安多佛这些名校。更糟的是,我们还得大老远跑到他们保养良好的草地上去挨打。这些学校,像爱塞特,多半都有一个标准球场,制服也很漂亮——那时爱塞特和安多佛还是男校——学生都穿西装打领带。其实就算随便穿,他们看来也潇洒多了;在又干净又有自信的同性面前,我们简直抬不起头来。每年得瑞的球队都有气没力地上场,活像一群大便跟死人脸——等比赛结束,看球的我们也差不多了。
  爱塞特和安多佛老把我们换着玩,他们都喜欢跟得瑞打倒数第二场球,当做热身准备——因为他们季赛的最后一战要互相对垒。
  但在爱荷华巴布的胜利季轮到我们做主场了,那年的对手就是爱塞特。无论胜负,这一季我们都稳赢不输,但大家——包括父亲和巴布教练——都看好得瑞有机会以全胜之姿过关,最后一场还可以拿从没赢过的爱塞特祭旗。由于连战连胜,连校友都回来看球了,校方还把爱塞特之战的周末订成家长参观日。巴布教练很希望为他的枪手后卫和小琼斯换套新制服,但老教练一想到破兮兮的大便和死人脸战队能把白衣红字、红色头盔的爱塞特球员在场上一一击倒,心里可乐得很。
  话说回来,爱塞特那年战绩不怎么样,只有五胜三败——当然,这一季竞争比较厉害,但他们那一届并不算强。爱荷华巴布觉得胜利在望,父亲也把季赛当做新罕布什尔旅馆的好兆头。
  爱塞特之战的周末,我们连着两夜没一间空房,全预约光了,餐厅的位子也已预订额满。
  “大厨”(父亲坚持这么称呼)的手艺令母亲颇为担心:她来自加拿大的爱德华王子岛,帮那里一户大船家做了十五年的菜。“这跟做旅馆的菜可是两回事。”母亲提醒父亲。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03 巴布教练的胜利季(9)
“不过那可是个大家子——她说的,”父亲说,“何况,我们只是个小旅馆。”
  “爱塞特周末那天旅馆可是满的,”母亲说,“还有餐厅。”
  厨师名叫尤里克太太,助手就是她丈夫麦斯——他原本是商船上的厨子,左手缺了大拇指和无名指,那是在一艘名叫“豪放女”的船上出的意外。他对我们说着,还眨了眨饱受海盐浸渍的眼睛。麦斯一直担心,如果尤里克太太晓得他曾在哈里法斯跟某个豪放女打过交道,不知会怎么料理他。
  “等我一眼望去,”麦斯对我们说——莉莉总是盯着他残废的那只手不放,“大拇指跟无名指已经跟胡萝卜血淋淋排在一起了,那把切肉刀像着了魔,自个儿乱砍一通。”麦斯手爪一缩,就像在闪躲刀锋,莉莉不禁双眼一闭。她那年十岁,样子比八岁时大不了多少;蛋蛋六岁,看起来比莉莉还壮——而且对麦斯的故事毫无兴趣。
  尤里克太太不会说故事。她可以盯着填字游戏半天却一个格子也不填。她把麦斯洗好的衣服挂在厨房里:那儿放的原本是女学生的衣柜——对晾干的袜子和内衣裤想必不陌生。尤里克太太和父亲决定,最适合新罕布什尔旅馆的料理是家常菜:就尤里克太太的想法,这指的是两种烤肉或新英格兰式料理,再加上两种派——星期一再把剩余的各种烤肉拿来做派。午餐包括汤和冷盘,早餐则有煎饼等等。
  “没什么花巧,就是简单实惠。”尤里克太太正经八百地说。她令弗兰妮和我想到寄宿学校——例如我们熟悉的得瑞中学——的营养师,坚信吃这回事无需趣味,只是教养上需要而已。我们和母亲一样担心,因为这也关系到我们未来的三餐——但父亲相信尤里克太太应付得来。
  她在地下室有个自己的房间。“只要离我的厨房近就好。”尤里克太太说,她希望汤锅的火彻夜开着。麦斯·尤里克也有个房间——在四楼。因为没电梯,父亲很乐意把四楼的房间先用掉一个。那里的卫浴设备是儿童号的,但麦斯多年来用惯了“豪放女”狭窄的厕所,所以不以为意。
  “这对我的心脏好,”麦斯对我们说,“天天爬楼梯,可以增进血液循环。”说着用残废那只手拍拍灰毛丛生的胸口。但我们认为麦斯只想远远避开尤里克太太,爬楼梯也好,用迷你马桶也好,全都无所谓。他自称“天生巧手”,不在厨房帮尤里克太太时就负责修东西。“通马桶、开锁,全包在我身上!”他说。他能用舌头发出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还有可怕的冲水声——仿佛四楼小马桶冲下来的东西在整栋旅馆里长途跋涉。
  “第二个预约是什么?”我问父亲。我们知道春天有一个毕业周,冬天某个周末也许会有一场曲棍球大赛。但在这之前,造访的得瑞中学家长数目不多,并不需要预约订房。
  “毕业典礼,对吧?”弗兰妮问。父亲摇摇头。
  “一场大婚礼!”莉莉嚷道。我们瞪着她。
  “谁要结婚?”弗兰克问。
  “我不知道,”莉莉说,“就是很大一场,很大很大——全新英格兰最大的婚礼。”
  我们从来搞不清楚莉莉这些念头从哪来的;母亲担心地看她一眼,然后转向父亲。
  “别卖关子,”她说,“我们都想知道:你那第二个预约到底是什么?”
  “得等到夏天,”他说,“所以有很多时间准备。现在我们先专心应付爱塞特周末,先来的先搞定。”。 最好的txt下载网

03 巴布教练的胜利季(10)
“搞不好是盲人大会。”早上去学校时,弗兰妮对弗兰克和我说。
  “或者麻风病研讨会。”我说。
  “不会有事的。”弗兰克说着,一脸担心。
  我们不再走练习场后面那条林间小径,直接横越橄榄球场——有时还把手上的苹果核往底线一丢——或者走学生宿舍之间的大路。我们刻意避着爱荷华·巴布的后卫,谁也不想单独碰上奇柏·道夫。我们没把事情告诉父亲——弗兰克要求弗兰妮和我别说。
  “妈已经知道了,”弗兰克说,“我是说,她知道我是个同性恋。”
  弗兰妮和我只吃惊了一下,转念一想,就觉得这实在很正常。如果你有秘密,母亲一定替你守着;如果你想来场民主辩论,开上几个钟头甚至几星期的家庭会议,那就找父亲。尽管他对第二个预约守口如瓶,对别人的秘密可不大耐烦。
  “一定是欧洲最伟大的作家和艺术家要来这儿开会,”莉莉猜。弗兰妮和我在桌子底互踢一下,彼此翻翻白眼。我们在眼里说,莉莉是怪人,弗兰克是同性恋,蛋蛋才六岁。这个家只剩我们了——就我们俩。
  “是马戏团。”蛋蛋说。
  “你怎么知道?”父亲逼问。
  “天啊,温,”母亲说,“真的是马戏团?”
  “只是个小的。”
  “不是那个P。 T。巴南的后裔吧?”爱荷华巴布问。
  “当然不是。”父亲说。
  “金氏兄弟!”弗兰克说,他房里贴着一张金氏兄弟驯虎的海报。
  “不,这个是迷你型的。”
  父亲说:“就像私人马戏团。”
  “你是说那种不入流的?”巴布教练说。
  “没有怪兽?”弗兰妮说。
  “当然没有。”父亲说。
  “‘怪兽’是什么?”莉莉问。
  “四肢不全的马,”弗兰克说,“有两个脑袋的牛——一个长在背上。”
  “你在哪儿看过?”我问。
  “有没有狮子老虎?”蛋蛋问。
  “看来他们很适合住四楼。”爱荷华·巴布说。
  “不,叫他们跟尤里克太太待一起。”弗兰妮说。
  “温,”母亲说,“到底是什么马戏团?”
  “这个嘛,其实他们住外头也无妨,”父亲说,“旧运动场可以搭帐篷,吃就在餐厅解决,也许有一两个会住进旅馆里——不过我想他们多半有自己的拖车。”
  “动物睡哪儿?”莉莉问。
  “唔,”父亲说,“我想他们没什么动物——他们是个小马戏团。也许只有一两只。我想他们有一些特别表演,有什么动物就不晓得了。”
  “什么‘特别表演’?”爱荷华巴布说。
  “八成是个烂马戏团,”弗兰妮说,“尽是一些山羊、鸡仔这种大家都看过的畜生——或者几只笨鹿、会学人话的乌鸦之类的。没什么可看,没半点异国风情。”
  “我宁可没半点异国风情。”母亲说。
  “‘什么’特别表演?”爱荷华巴布说。
  “唔,”父亲说,“我不确定。空中飞人,也许?”
  “你不知道有什么动物,”母亲说,“也不知道有什么表演。你到底知道什么?”
  “他们规模很小,”父亲说,“只想预约几个房间,或许再包下半间餐厅。他们星期一休息。”
  “星期一休息?”爱荷华巴布说,“你让他们租多久?”
  “这个嘛……”父亲说。“温!”母亲说,“他们到底会待多久?几个礼拜?”
  “他们要待一整个夏天。”父亲说。
  “哇!”蛋蛋叫道,“马戏团!”
  “马戏团,”弗兰妮说,“一个怪马戏团。”
  “烂表演,烂动物。”我说。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03 巴布教练的胜利季(11)
“怪表演,怪动物。”弗兰克说。
  “你参加正合适,弗兰克。”弗兰妮对他说。
  “安静。”母亲说。
  “用不着担心,”父亲说,“只是个小小的私人马戏团。”
  “叫什么名字?”母亲问。
  “这个嘛……”父亲说。
  “你连名字都不知道?”巴布教练说。
  “我当然知道!”父亲说,“叫菲利综艺班。”
  “菲利综艺班?”弗兰克说。
  “综什么艺?”我问。
  “唔,”父亲说,“这只是个名字而已。他们一定有很多表演。”
  “听起来挺摩登的。”弗兰克说。
  “摩登?弗兰克?”弗兰妮说。
  “听起来挺古怪。”我说。
  “古怪是什么?”莉莉问。
  “怪兽吗?”蛋蛋问。
  “别管了。”母亲说。
  “我想还是先专心应付爱塞特周末吧!”父亲说。
  “没错,还有把大伙的东西搬进旅馆。”爱荷华·巴布说,“要讨论夏天的事,有的是时间。”
  “一整个夏天都预约了?”母亲问。
  “看到没?”父亲说,“这生意多好做!夏天就这么搞定了,还有爱塞特周末。先来的先搞定,现在我们只管搬进去吧!”
  这是爱塞特周末前一周的事,那天比赛,爱荷华巴布的枪手连轰了九次达阵,跟九战全胜的战绩正好相称。弗兰妮没去看,她决定不当拉拉队了。星期六那天,弗兰妮和我帮母亲把搬家公司卡车没运完的东西搬进新罕布什尔旅馆;莉莉和蛋蛋跟着父亲和巴布教练去看球了;弗兰克不用说,去当乐队。
  四层楼一共三十个房间,我们家人占了东南角两层楼的七个房间,地下室归尤里克太太,再加上四楼的麦斯,也就是说还有二十二间客房。不过领班兼总管朗达·蕾伊在二楼还有个日间休息室——用来休养生息,她对父亲说。另外,三楼东南角的两个房间——就在我们头上——给了爱荷华巴布。这一来就剩下十九间客房,其中只有十三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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