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嫡- 第63部分

院外早停了两辆毡顶小轿子，抬轿的四个穿了短打棉衣的小厮见了顾长平和薛铭忙不迭的行了，又有人上前将轿子放了，挑了帘子。

顾长平亲自扶着薛铭的手，将她扶上了后面的轿子，因怕她磕碰了头。手一直在她头顶护着。见她在里面坐好，轻轻挑了帘子出来对自己笑着点头后，这才顾自上了前面的一辆轿子。顾全一声令下后，两台轿子都被抬起。缓缓向二门处行进。

待他们渐渐走远，院落拐角处忽然转出两个人影。顾思莹裹着一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下面露出棉裙的滚黑色澜边。手里捧着錾花白铜手炉。亭亭玉立的站在一株红梅之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渐渐远去的两顶轿子。

旁边站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生的十分俏丽。一件普通的莲青锦上添花鹤氅穿在她身上，不显得质地平庸，反而被她衬得裁剪得体，精致漂亮。而手中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镂空雕花铜炉，却也并不逊色于顾思莹手中的精致白铜手炉。她眉眼间带着一股俏皮又不失媚态，此女正是五房宠妾汪氏所出的庶女顾思茜。因生母得宠。长兄又得父亲重用，又是五房唯一的女儿，是以教养的如同嫡女一般。比顾思莹年长了一岁，两人自小便长在一块，虽一个瞧不起一个是庶女出身。一个瞧不上另一个拿嫡女架子，但因是这府里唯一的两个姑娘，日常也在一起玩耍。

顾思茜得宠，又得了生母汪氏的遗传，最是个机灵的。她瞧了瞧远去的轿子，又看了看顾思莹不愉的脸色，眼珠一转，笑着推了一把顾思莹。“怎么，羡慕大堂哥疼新嫂嫂了？”

顾思莹闻言。脸上一红，转头瞪了顾思茜一眼，“有什么好羡慕的？大哥什么样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不过是给她父亲薛相面子罢了。这夫妻两个在外面越发做出恩爱的样子来，关上门来不知如何疏远呢。”

五房老爷同嫡妻张氏关系冷的要命，可但凡是在外面。五老爷总要做出一副对妻子十分尊重爱护的样子来。私下里独独宠爱妾汪氏一人，让张氏有苦也说不出去。人品实在是成了大问题。

顾思莹这话，摆明了是点明了五房的情况，顾思茜脸上有些挂不住。转而却又笑道，“只可惜，大堂哥没有妾。”说着又凑近顾思莹，“我听说，昨日那个嫣红自作了主张跑去给大堂嫂敬茶，最后却让大堂哥给了个没脸。如今要死要活的呢。”

顾思莹抿着瞪了顾思茜一眼，“姐姐的耳朵越发灵了，连旁人房里的事情都听的这般清楚呢。”

闺阁中的女子，最忌讳的便是讨论别人房里事。顾思茜脸色一僵，眼神有些闪躲。“大堂哥素日里最是平和不过的，一发脾气岂不是满府皆知了。”

实际情况是五房不知何故，天天盯着顾长平，五房庶长子顾长年对于顾长平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昨日里去五老爷宠妾汪氏哪里坐谈，说起这事儿，正好顾思茜坐在屏风的另一侧同婢女描今冬的新花样，将一切都听进了耳朵。

顾思莹侧目看她，似笑非笑，“怎么我嫡亲的哥哥发脾气我不知道，姐姐却知道了？”

嫡亲的哥哥？顾思茜强忍住笑，拉了顾思莹的手，“今日不是要去给大伯父祈福？还不紧赶着快些，要是大伯母等急了岂不责怪？”

宁远侯眼看着便要不行了，但凡是医学解决不了的问题，人们都愿意寄托于神明。子女们为了彰显孝心，更是要去寺庙里的各大殿叩拜一番，求佛祖保佑。

今日顾长平要带着薛铭进宫给德妃娘娘磕头，顺便要去宗人府报备宁远侯府新娶了媳妇，忙的要命，是以苏夫人选了今日去广济寺为宁远侯祈福。是不是别有用心，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

顾思莹这才想起来今日自己有重要任务在身，一跺脚道，“偏怎么站在这里跟你蘑菇，误了时辰岂不坏事。”

顾思茜挽上顾思莹的手臂，笑道，“好妹妹，咱们快些走就是了。要怪也只能怪新来的大堂嫂惹了你不痛快。”

话不假，却带着挑拨的一味。顾思莹瞥了顾思茜一眼，“家里多个人不习惯是有的，但有了新嫂嫂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后便轻轻将顾思茜的手推了开来，抚上自己婢女的手，道，“春儿，咱们快些。”

那婢女名逢春，乃是顾思莹乳母的女儿，两人自小一同长大，感情极好。逢春对着顾思茜微微行了一礼，而后跟着顾思莹快步走开。

顾思茜站在原地，看着顾思莹远去的背影暗自撇嘴。身后穿着茶花贴花棉袄的婢女上前，扶住自家姑娘的手，对着顾思莹的方向啐了一口，“呸，装什么大瓣蒜，还嫡亲的兄妹。世子压根就没把她当妹子看，对她还不如对姑娘亲厚呢。”

顾思茜不置可否，扯扯嘴角。“心里喜欢自己的哥哥，吃嫂子的醋，抖搂出去有她好看的。”说着往顾思莹走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走，叶儿，咱今儿就是万人厌烦也得跟着去这广济寺瞧瞧有什么门道。”

“嗯。”夏叶用力点头，绷足了劲儿跟着顾思茜往宁远侯夫人的院子走去。

待到两人到时，苏氏以由着顾思莹扶着走了出来，分别上了软轿，没人等顾思茜，只留了一顶软轿，候着。

跟轿的婆子见顾思茜来了，命抬轿子的小厮将轿子放下来，自掀了帘子请顾思茜进去，态度并不见多客气。

顾思茜不动声色，还是那副温柔守礼的样子，自古进了轿子。跟在外面的夏叶却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即就要给这婆子几句。却见顾思茜轻轻挑了帘子，露出半边精致的小脸，对她使了眼色。

夏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闭嘴，忍气吞声的跟着。

待到了门口，换了马车，依旧是苏氏母女共乘一车，顾思茜自带了夏叶上了后一辆。今日因说是急着去祈福，表示自己对侯爷的担心以及悲痛，是以并没有多带人马，一切低调从简，也就堪堪只有这么两辆马车。

顾思莹坐进马车后，轻轻挑了后面的帘子，望向紧紧跟在后面的马车。一甩手，不高兴的坐回来，嘟嘴道，“二姐越发的讨厌了，事事都要插手。素日里粘着我便算了，今日竟厚着脸皮来粘着娘。”

苏夫人拢着袖子坐在一旁，面色沉郁。“有个好事的娘，你当她能稳妥到哪里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青楼里那套子都拿来教了女儿。你瞧瞧你二姐姐哪里有闺秀的样子。”

顾思莹撇嘴，越发的不屑起来。“凭她怎么折腾，咱们只不理她便是了。不过是五婶娘不带她出来见客，她便打了娘的主意。处处紧跟着娘，就是想要外人知道，她也是顾府的姑娘罢了。”

苏夫人看着女儿，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笑道，“纵然是让人知晓了又能如何？她爹不过是蒙祖上阴德，捐了一个五品的散佚大臣，手上无权，她又是庶女出身，又有个出身那么低的娘。好人家谁会取了她做奶奶？除了跟她娘一样做小，便是要做填房的。”

顾思莹脸上越发得意起来，心里也更加鄙夷顾思茜。“纵然是做小，能给大哥哥那样的男子做小或是填房也算是女子的造化。”

听到这，苏夫人脸色陡然一变。侧目看着女儿，眼底情绪复杂。伸出拢在袖子的手，伏在女儿的手背上，轻轻用力按压，道，“莹儿，你知道今日母亲是约了辅国公夫人一起来的。辅国公家的世子正到了议婚的年纪。”

后面的话不说，顾思莹也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突然就有些恼，“娘，您就这么急着要让我嫁出去吗？”（未完待续）

011　密会

苏夫人看着女儿的脸，用力点了点头。“你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娘纵然是在舍不得，也不能将你留成老姑娘。”

顾思莹脸色阴郁，急的眼眶发红，一扭身背对着苏夫人，道，“我不嫁！”

苏夫人看着女儿如此任性，眉头一皱，片刻后又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上前搬过女儿的肩膀来，道，“之前那几家的公子你都瞧不上，但今日这辅国公世子可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才俊。你的几位哥哥们虽都出类拔萃，却同他比不得。”

苏夫人哄劝之意，听在顾思莹耳朵里却是格外的讽刺。她瞪眼看着母亲，突然心中有些慌张，好似秘密被人发现一样。为了掩藏尴尬，顺势便埋头进了苏夫人怀里道，“娘，我还小，不想离开娘。我听表姐说，嫁人做媳妇，不比在家里做姑娘舒坦的。”

苏夫人搂着女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脸慈母相，“傻孩子，那是因为你表姐遇人不淑，你表姐夫贪花好色，不知在后院塞了多少女人来给你表姐添堵。娘给你把关，定给你找个好夫君。”

宁远侯没有庶出子女，身边的女人除了已故的先夫人康氏，便只有苏夫人和两年前过世的贵妾林氏。顾长平又是个洁身自好，不随便往屋子里放女人的，顾长庆也是个痴情种，除了柳氏懒得多看其他女人一眼。基本上在顾思莹的思想里。男人虽可以妻妾成群，但却是不能被他容忍的。

她要嫁便要嫁顾姓男子一样的人。

苏夫人心中知道，她的目标，自然是费了周折寻了这样一个好人家。

因宁远侯府如今并不似从前显贵，且德妃娘娘依然病重不得宠，是以愿意同他们走动的人家并不多。如今同薛相结亲，算是给自己撑了脸面。旁人也不敢太多怠慢。是以待入了广济寺时。接待她们的好歹是这主持的一代弟子，而非是随便的小沙弥。

想到这，顾思莹又越发的不忿起来。薛铭了不得的不过是个显赫的家世，若非是她有首辅做爹，顾长平断不会娶她，更不会对她百依百顺。

顾思茜跟在苏夫人身后，见许多从前并不大理睬顾府女眷的贵妇们都纷纷表示了友好，也在诧异之中，慢慢的明白了其中道理。

看了看苏夫人和顾思莹这对衣着光鲜的母女，脸上显出几分玩味的笑意和不屑来。

按照程序。苏夫人带着顾思莹和顾思茜先在大殿叩拜，又上了香。自主持手中接了保平安的符咒之后，便由小沙弥引着去了特意给女眷休息的院子。

未等走到，便听见里面一阵嬉笑声。便知，这便是今日苏夫人要见的人。

守门的婢女见顾府的人来了。忙将帘子打了，便向里面通报。

通报声一响，里面的笑声便渐渐止住了，只听一清脆的声音道，“宁远侯夫人总算来了。咱们夫人脖子都盼长了呢。”

说话间，便见一穿着银红刻丝袄子的年轻贵妇，站在一个穿了石青色团花大褂。带了金凤头面的贵妇身后，对着她们招手。

旁边还围坐着几个打扮华贵却不艳俗的妙龄少女，本是凑在一起逗着一个雪团一样的猫儿玩，听到这声音，都抬头像这边望了过来。皆是礼貌的起了身，束手站在一旁。

顾思莹被众人这样一看，有些不自在起来。但却越发的昂首挺胸，彰显一下自己侯府嫡女的风范来。

苏夫人则是将身上的氅衣脱了递给一旁的婢女，暗道辅国公府规矩严。

为首的石青色团花大褂夫人，一直端坐在上首，见苏氏等人进来，只是颔首笑着，并不说话，也不见热情迎接。顾思莹看了看她雍容姿态，又瞧了瞧她坐的位子，暗想，这便该是辅国公夫人乔氏。

银红刻丝袄的妇人上前应了苏氏等人，让叫坐下。便拉了顾思莹和顾思茜两人的手，热情道，“瞧瞧这顾府的姑娘，怎么都这般水灵。生生的是羡煞人也。”说着，又看了看顾思莹身上的鹅黄色云锦暗金丝彩绣裙，和手上一对赤金莲花玛瑙红玉镯子。和顾思茜手上的赤金双环翡翠镯以及兰端秀才跌牡丹裙，便猜到了两人的身份。领了顾思莹在挨着辅国公夫人的小绣墩坐下。

一众女眷们经过一阵见礼之后，这才坐下来嘘寒问暖。

说话间，顾思莹才弄明白这个年轻妇人是辅国公夫人的嫡亲侄女，忠勤伯世子夫人小乔氏。

辅国公府上的姑娘们，似乎对顾思莹很感兴趣。说话间，都忍不住上下打量她，更有甚者，目光灼热，恨不能将她看穿看透。

这让顾思莹十分不爽。然而一旁一直被忽略的顾思茜似乎看出了些门道。

辅国公世子名贺伯卿，年满十八，正是上一届的新科状元郎。他不靠祖上荫蔽，寒窗苦读数载，终于成了大梁朝最年轻的状元。如今也只在翰林院领了编修一职，势必要从基层干起。

此人非但文采斐然，学富五车，更是生的俊秀儒雅。当年在皇后娘娘主持的中秋会上，不知迷倒了多少妙龄少女。又因他出身富贵，前来暗示邀婚的人家数不胜数。但却皆被他以各种原因推拒了。大家只当他是少年心性，心高气傲，又或者是辅国公早有了合适人选，吵闹了一阵子便也罢了。如今看来，这辅国公府属意要娶的人，怕就是顾思莹。

年岁上倒也相仿。

贺府的姑娘忙着熟悉顾思莹，使得顾思茜显得十分多余。最后便找了缘由往外取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