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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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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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圣约翰教堂的尖顶上方俯视广场。卡齐莫多也在那里,在

她身后。他主动就这样站在那里,以便尽可能给那姑娘减轻

看见他的不快。突然,吉卜赛姑娘打了个寒噤,一滴泪珠和

一丝快乐的光芒同时在她眼中闪亮,她跪在屋顶边缘,焦急

地朝广场伸出双臂喊道:“弗比斯!来吧!来吧!看在上天的

份上!说句话,只说一句话!弗比斯!弗比斯!”她的声音,

她的脸孔,她的姿势,整个人的表情叫人看了撕心裂肺,就

像海上遇难的人,看见远方天边阳光里驶过一只大船,向它

发出求救的信号。







巴黎圣母院…

卡齐莫多俯身朝广场一看,发现她这样深情而狂乱所祈

求的对象原来是一个青年,一个全身闪亮着盔甲、饰物的英

俊骑士,他正从广场尽头经过,勒马转了半圈,举起羽冠向

一个在阳台上微笑着的美貌女子致敬。不过,军官并没有听

到不幸的姑娘的呼喊,离得太远了。

可是,可怜的聋子他却听见了。他深深叹息了一声,连

胸膛都鼓了起来。他转过身去。他把所有的眼泪都强咽下去

心胸都被填满了;他两只痉挛的拳头狠击脑袋。缩回手时,每

只手掌里都有一把红棕色的头发。

埃及少女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他,他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该死!那才像个好样的!只需外表漂亮就行了!”

这时她依然跪着,极为激动地大声叫道:“啊!瞧他下马

了!他要到那房子里去!弗比斯!他听不见我的喊声!弗比

斯!那个女人有多坏,与我同时跟他说话!弗比斯!弗比斯!”

聋子望着她,他是看懂了这场哑剧的。可怜的敲钟人眼

里充满了眼泪,不过一滴也不让它淌下来。突然他轻轻拉她

的袖边。她转过身,他装出心平气和的样子,对她说:“您要

我帮您去找他吗?”

她高兴得叫了起来:“啊!行!去吧!跑吧!快!这个队

长!这个队长!把他给我带来!我会爱你的!”她抱着他的双

膝,他禁不住痛苦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去把他带到您

这儿来。”随后,他转身大步走向楼梯,泣不成声。

到了广场,他只看到拴在贡德洛里埃府宅大门上的骏马,

卫队长刚进屋里去。

他抬头望了望教堂的屋顶。爱斯梅拉达一直待在原地,还





4巴黎圣母院…

是原来的姿势。他痛苦地朝她摇了摇头。随后,他往贡德洛

里埃家大门口的一块界碑上一靠,横下心来等候卫队长出来。

这一天在贡德洛里埃府上,正是婚礼前大宴宾客的日子。

卡齐莫多看到许多人进去,却不见有人出来。他不时望着教

堂顶上。埃及少女和他一样,一动不动。一个马夫出来,解

开马,拉到府邸的马厩里去了。

整整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卡齐莫多倚在石桩上,爱斯梅

拉达待在屋顶上,弗比斯大概就在百合花的脚边。

夜幕终于降临;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一个黑暗的夜晚。

卡齐莫多凝望着爱斯梅拉达,可是看不见。不一会儿,暮霭

中只剩下一丝白色;随后,什么也没有了。一切都消失了,一

片漆黑。

卡齐莫多看到贡德洛里埃府宅正面的窗户从高到低都亮

了,又看到广场上另外的窗子一个接一个也亮了;后来他看

到这些窗户一个个全灭了。他整个晚上都坚守在岗位上。军

官没有出来。最后一些过往行人也回家了,别的房屋所有窗

户的灯光都熄灭了,卡齐莫多独自一人,在漆黑中待着。当

时圣母院前面广场上是没有灯照明的。

然而,贡德洛里埃府的窗子仍然灯火通明,虽然已是午

夜。卡齐莫多纹丝不动,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五光十色的玻璃

窗,只见窗上人影绰绰,舞影翩翩。他若是耳朵不聋,随着

沉睡的巴黎喧闹声渐渐停息下来,他就会愈来愈清楚听到贡

德洛里埃府上阵阵喜庆的喧闹声、笑声和音乐声。

约莫凌晨一点钟,宾客开始告退了,被黑暗包围着的卡

齐莫多看着他们一个个从灯火辉煌的门廊里经过,却没有一







巴黎圣母院…

个是那个卫队长。

他满腹忧伤,不时仰望天空,好像那些烦闷的人一样。大

片沉重的乌云,残破而皲裂,悬吊在空中,好似从星空的天

拱上垂下来皱纱的吊床,又好似挂在天穹下的蛛网。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发现阳台上的落地窗神秘地打开来,

阳台的石头栏杆正好在他头上。从易碎的玻璃窗门走出来两

个人,随即窗门又悄然无声地关上了。那是一男一女,卡齐

莫多仔细辨认,好不容易才认出那男人就是漂亮的卫队长,那

女人就是他早上看见从这个阳台上向军官表示欢迎的千金小

姐。广场完全黑下来了,窗门再关上时,门后的猩红色双层

布帘重新落下,屋里的灯光一点儿也照不到阳台上。

那青年和那小姐,他俩的话,我们的聋子一句也听不见。

不过,如同他所能想象的那样,他们好像含情脉脉地在窃窃

私语。看上去小姐只允许军官用胳膊揽住她的腰,却轻轻地

拒绝他的亲吻。

卡齐莫多从下面看到了这一情景,这情景本来就不是做

给人看的,益发显得优美动人。他凝视着这幸福,这美妙的

情景,心里不免酸溜溜的。说到底,在这个可怜的魔鬼身上,

人的本性并没有泯灭,他的背脊尽管歪歪斜斜,但其动情的

程度却不亚于另一个人。他想着上苍太不公平,只赋予最坏

的一份,女人、爱情、淫欲永远呈现在他眼皮底下,他却只

能看别人享乐。可是在这一情景中最使他心碎的,使他愤恨

交加的,就是想到,若是埃及姑娘看见了,该会怎样的痛苦。

的确,夜已很深了,爱斯梅拉达,就是还待在原地(他不怀

疑),也太远了,最多只有他自己能看清阳台上那对情侣。想





4巴黎圣母院…

到这,他心里稍微宽慰些。

这时,那对情侣的交谈似乎益发激动了。千金小姐好像

恳求军官别再向她提什么要求。卡齐莫多能看清的,只是见

她合着秀手,笑容中含着热泪,抬头望着星星,而卫队长的

眼睛火辣辣地俯望着她。

幸好,就在小姐只能有气无力地挣扎的时候,阳台的门

突然开了,一个老妈子出现了,小姐似乎很难为情,军官一

副恼怒的神情,接着,三个人回到屋里去了。

过了一会,只见一匹马在门廊下踏着碎步,那神采飞扬

的军官,裹着夜间穿的斗篷,急速从卡齐莫多面前走过。

敲钟人让他绕过街角,随后在他后面跑起来,敏捷得像

猴子一般,喊道:“喂!卫队长!”

卫队长闻声停了下来。

“这个无赖叫我做什么?”他在暗影中望着一个人影一颠

一拐地朝他跑来。

卡齐莫多这时跑到他面前,大胆地一把拉住那马缰绳:

“跟我走,队长,这儿有个人要跟您说几句话。”

“他妈的!”弗比斯嘀咕道。“真是个丑八怪,我好像在哪

儿见过。喂,伙计,快把马缰放下。”

“队长,”聋子回答,“难道您不问一问我是谁?”

“我叫你放开我的马。”弗比斯不耐烦地又说。“你这个坏

蛋头吊在马笼头下想干什么?是不是把我的马当成绞刑架?”

卡齐莫多非但没有松开马缰绳,反而设法让那匹马掉头

往回走。他不能理解队长为什么要拒绝,连忙对他说:“来吧,

队长,是一个女人在等您。”他使劲又加上一句:“一个爱您







巴黎圣母院…

的女人。”

“少见的无赖!”卫队长道。“他以为我非得到每个爱我或

者自称爱我的女人那儿去!要是万一她跟你一样,长着一副

猫头鹰的嘴脸呢?快去告诉派你来的那个女人说我要结婚了,

让她见鬼去吧!”

“听我说,”卡齐莫多以为用一句话就能打消他的疑虑,大

声地喊道。“来吧,大人是您认识的那个埃及姑娘!”

这句话的确给弗比斯留下深刻印象,但并不是聋子所期

待的那样。大家记得,我们的风流军官在卡齐莫多从夏尔莫

吕手中救下女囚之前,就与百合花退到阳台窗门后面去了。打

那以后,他每次到贡德洛里埃府上做客,都小心谨慎地避免

重提这个女人,到底想起她来还是痛苦的。从百合花那方面

来说,认为对他说埃及姑娘还活着并不策略。弗比斯还以为

可怜的西米拉死了,已有一二个月了。加之卫队长好一阵子

思绪纷纭,想到这漆黑的夜晚,想到这非人的奇丑,想到这

古怪送信人阴惨惨的声音,想到此时半夜已过,街上阒无一

人,就跟碰到野僧的那天晚上一样,还想到他的马看着卡齐

莫多直打鼻响。

“埃及女人!”卫队长几乎恐惧地嚷道,“什么,你是从阴

间里来的?”

话音一落,他将手搁在短剑的手柄上。

“快,快,”聋子用力拖马,说道。“从这儿走!”

弗比斯朝他的胸口猛踢一脚。

卡齐莫多的眼里直冒金星。他往前一跳,想冲向卫队长。

但他却挺直身子对弗比斯说:“啊,有人爱着您,您多么幸运!”





4巴黎圣母院…

他把“有人”这个字眼说得很重,随后松开马缰,“您去

吧!”

弗比斯咒骂着策马奔去,卡齐莫多眼睁睁见他钻进大街

的夜雾中。“啊!”可怜的聋子低声道。“竟然拒绝这事儿!”

他回到圣母院,点上灯,又登上塔楼。如他所想的那样,

吉卜赛姑娘一直待在原处。

她老远就瞥见他,遂朝他跑过来。“就你一个人?”她痛

苦地合起漂亮的双手,大声说道。

“我没有找到他。”卡齐莫多冷冷地说。

“你该等他通宵才对呀!”她生气地说道。

他看见她愤怒的手势,明白了她在斥责他。“我下次盯紧

点。”他低下头说道。

“滚开!”她说。

他走了。她对他不满意。但他宁愿受她冷待也不愿教她

伤心。他自己承受了全部痛苦。

打从这天起,埃及少女再没有见到他。他不到她的小屋

里来了。至多她有时瞥见敲钟人在一座钟楼顶上忧伤地注视

着她。可是,她一看见他,他就无影无踪了。

应该说,可怜的驼背人有意不来,她并不怎么伤心。她

心底里倒很感激他不来。话说回来,在这方面,卡齐莫多并

不抱什么幻想。

虽然她没有再看见他,但是她感到有个善良的精灵就在

她身边。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她睡觉时送来新的食物。一天

清晨,她发现窗口有一只鸟笼。她的小屋上方有一尊雕像,叫

她看了害怕。她在卡齐莫多面前不止一次地说过。一天清晨







巴黎圣母院…

(因为所有这些事都是在夜间做的),她看不到这雕像了。有

人将它打碎了。这个一直爬到雕像上的人一定是冒着生命危

险啊!

有时,晚上,她听到钟楼披檐下有个声音,好像给她催

眠似的唱着一支忧伤的古怪歌曲。那是没有韵律的诗句,正

如一个聋子所能写出来的那样。

不要光看脸蛋,

姑娘啊,要看心灵。

英俊少年的心常常丑陋。

有的人的心爱情留不住。

姑娘啊,松柏不好看,

不如白杨那么漂亮,

可冬天它枝叶翠绿。

唉!说这个有何用!

不漂亮生来就是错;

美貌只爱美貌,

四月背对着一月。

美是完整无缺,

美可以无所不能,

美是唯一不会只有一半的东西。

乌鸦只在白天飞,





4巴黎圣母院…

猫头鹰只在夜里飞,

天鹅白天黑夜飞。

一天早上,她醒来看见窗口有两只插满花的花瓶。一个

是水晶瓶,非常漂亮,鲜艳夺目,可是有裂痕。灌满的水都

漏掉了,里面的花凋谢了。另一个是陶土壶,粗制劣造,普

通平凡,但存满了水,花朵依然鲜丽红艳。

不知道这是否故意所为,但见爱斯梅拉达拿起凋谢的花

束,整天将它捧在胸前。

那天,她没有听到钟楼唱歌的声音。

她对此不太介意。她终日时光都用来抚爱佳丽,注视贡

德洛里埃府的大门,低声念叨弗比斯,把面包撕成碎片喂燕

子。

话说回来,她再也看不见卡齐莫多,再也听不到他的声

音了。可怜的敲钟人似乎从教堂消失了。然而有一天夜里,她

没有睡着,想着她那英俊的卫队长,她听到小屋旁边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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