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恋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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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恋物语-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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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设宴答礼,息国国君不知道事情要糟,还殷勤劝酒哩,被芋熊赀生先生大喝一声,活活捉住。妫女士得到消息,就要跳井,待臣拉住曰:“夫人不欲全息侯之命乎?何为夫妇俱死?”她为了救丈夫,只好被芋熊赀先生收归私有。古书上说她一直到死,始终不说一句话。她是不是真的一直不说一句话,我们无法考证。我就怀疑,她和该混世魔王在闺房之内,颠鸾倒凤之时,也咬定牙关,不出一声乎?即令有此节目,后来她一连生了两个孩子,难道连亲子之情都没有乎?不过我倒宁愿相信她不说话是真的,以便诗意盎然。有人咏曰:“自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讥笑她不该不死。我想动不动就责人不死的人,其心恐怕比程颐先生和朱熹先生还要恶毒。不过在薄命问题上,她不死固是薄命,即令死啦,也同样是薄命。

女人美貌是无罪的,但因其能招惹臭男人起歪念头的缘故,美貌遂成了祸根。中国还算文明古国,所以芋熊赀先生乱搞了一阵后,仍慈悲为怀,封息国国君一个可怜的小城,使其头顶帽,忿郁而死,小民们固无扰也。而发生在洋大人之国的这种夺美壮举,就不得了啦。君看过《木马屠城记》乎?为了一个跟妫女士一模一样地位、一模一样美貌的王后海伦女士,竟掀起了两个国家间十一年血战,死伤千万,最后攻破了特罗伊城,全城男女老少都被杀光,教人忍不住膝盖发抖。当希腊联军誓师之日,其誓言曰:“谁夺取倾城绝世的海伦,我们就消灭他。”当战争进行到第十年时,海伦女士登城劳军(不是劳她祖国的希腊联军,而是劳她情夫的土耳其联军),士兵们一个个目瞪口呆曰:“为这样一位美丽女子,再打十年也是值得的。”

三大不幸

有些人说,分床睡不行,为啥不分房睡乎?在洋大人国,就有很多夫妻是分房睡的,老爷睡在楼下,夫人睡在楼上,一旦有那么一天,老爷拾级而上,或夫人拾级而下,一个轻轻叩门,一个柔情蜜意,曰:“进来吧。”经过这番手续,便安全多啦。不过即令在洋大人之国,分房睡的也并不多,多的仍是同房睡。其实,即令分房睡,而又再加上一把锁都没有用,性欲的冲动力可以移山倒海,区区一个房门一把锁算啥,遇到情况紧急,不肯柔情蜜意曰“进来吧”,可能演出铁公鸡。

呜呼,如果妻貌如花,该幸运的丈夫要想克制自己,三月授受不样,恐怕很难。柏杨先生之所以能达如此高寿,而且童颜黑发,望之如六十许人,和柏杨夫人的尊容有关,她如果也美不可言,恐怕我早翘了辫子。芸苔众生,还能在今天仍恭聆我英明的训示哉?所以娶了三心牌太太的同志,大可欢欣鼓舞,盖天将降大寿于斯人也,必有其貌不扬之妻。

隋王朝第二任皇帝杨广先生,就是一个典型。他阁下拳打脚踢,终于把隋王朝弄亡,就在弄亡之前,逛到扬州,盖起迷楼,每天啥事都不干,除了玩女人就是玩女人,好不快活。可是精力不及,慢慢不行啦,御头晕矣,御眼花矣,御耳鸣矣,御腰酸矣。医生劝他分房,并且警告说,他如不分房,就要报销。杨广先生听啦,心胆俱碎,就别住一个院落,可是住了三天,忍耐不住,再进边宫一瞧,美女如云,一个个硬往怀里送,不禁叹曰:“人生几番寒暑,不及时取乐,何苦来哉?”

君看过《笑录》乎?有一位百万富翁,娶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太太,旦旦伐之,终于卧病在床。医生前来把脉,讽刺他曰:“阁下骨髓已尽一学科的奠基人。恩格斯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对战争作了深刻,只剩下脑髓矣。”老头一听,大喜曰:“老哥,请问我的脑髓还够战几回的?”这本书既名《笑录》,收集的当然全是笑话,不至于真有其事。但这种黄色文学,竟然能提炼出一个典型而流传千古,可知美妻伤夫的严重性。故古人关于婚姻大事,有特别规定,新婚之后,新娘定要回娘家住一个月,曰“住满月”,我想它的原意就是要隔离隔离,让新郎如火如荼的性欲稍微歇一歇。而今大家行的是西洋之法,结婚那一天就去度蜜月啦,度回来后建立了小家庭,上无父母,下无弟妹,白天都可以睡大觉。于是不到三个月,就犯了杨广先生的毛病,万一再隆重住进太平间,便不得不丢下年轻的小寡妇,让天人齐叹她红颜薄命矣。

古人谓人生有三大不幸,曰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不过这只是男人的三大不幸,而女人不与焉。女人的三大不幸应该是:少年丧母,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盖少年丧夫没有关系,再嫁一个就是。但到了徐娘年龄,丈夫驾崩,那才真是天塌地陷。美妻伤夫,至此极矣。谚语曰:“色不迷人人自迷。”漂亮的太太小姐当然人人都爱,但爱得气喘而死,绝非她的本意,可是也固无可奈何者也。

柏杨先生年轻时,曾遇到这么一回事:有位姨兄,毕业于天津小站武备学堂,后来在胜营当管带(营长)之职,驻防杨柳青。鸣呼,君知道杨柳青乎?如果不知道的话,还是以不知道为宜,知道的准心跳如捣。盖杨柳青盛产美女,到了杨柳青就好像到中国小姐选拔会,三天不吃饭都不觉饿。姨兄那时身着戎装,下跨骏马,年轻英俊,威风凛凛,竟娶了当地高等学堂一位校花为妻。结婚不到一年,生了一子,可是他已委顿在床,去衙门时只好坐轿,已骑不动马矣。

我那一年衔姨母之令,前去看他,眼前赫然一位杨广,他床头摆着各式各样奇怪之药,令人心惊。我劝他保重身体是世界的本原,灵魂、精神不过是物质的一种变形,不能离,又劝他把太太送到天津去住,他都不同意。姨嫂前来献茶,果然美如天仙,我这个人从小就正人君子,非礼勿视的,可是见了她嗓子就发起了干。她退出屋子后,姨兄吟诗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怅然告辞,大概上天鉴及他的诚意,没有半年,就教他做鬼风流去矣。

姨兄固然风流到底,但姨嫂何辜,竟被别人的风流所误。罪不在己,而已受其祸。一些人只想到臭男人要病要死,好像美色就是大祸,却没有想到大祸发生在闯的人身上,病的病,死的死,固罪有应得,但并没有闯什么漂亮小寡妇,她将如何是好耶?

任何事情,过分了总有毛病,这大概是上帝赋给人类的一种均衡作用,免得走极端而钻牛角尖。吃饭固然是人体所必需的,但吃的太多,就准吃出胃下垂兼胃溃疡。夫妇间的关系也是如此,如果不能适可而止,就不可收拾。而问题也就在这上,有美貌妻子的丈夫,往往不能适可而止。

造成男人悲剧和女人薄命的主要原因,似乎上帝也得负责。女人们如果过度纵欲,影响不大,至少影响不太大,再无法无天地纵欲“多”、“同”与“异”、“无限”与“有限”等,不是绝对排斥,都没有死亡的危险。而男人则不然矣,纵欲的结果多半伤身,甚至丧生。再美丽的太太如果有两个丈夫接连死在她手里,她就是不负杀人的法律责任,但她的薄命,恐怕是成了定局。

男人薄命

有时候想一想,当一个男人真没意思,辛辛苦苦,像牛马一样上学堂、念诗书,有些家伙已过了四十大关,还在读打狗脱。好容易熬出一点眉目,却半路里杀出一位女程咬金,看准目标,用不了三斧头,就把他砍下马来,抓而掳之。那也就是说,她跟他结了婚啦。这一结婚不当紧,他阁下流血流汗的成果,遂跟她阁下共有共享,她阁下打打麻将,生生孩子,饱食终日,坐享成果之余,还怪该男人没有出息。

记得有幅连环漫画,画的是“男人一生”。该男人小的时候,壮志如雷,简直一脚能把地球踢窟窿;等到入了小学,脑筋里想的已经比较实际,不打算踢地球矣,不过却是相信当个皇帝,总没啥问题;等到上了中学,不再想当皇帝矣,但部长焉、大使焉、经理焉、董事长焉,却多少有几分把握;再等到上了大学,大事就不好啦,脑袋上只画了一个饭碗。

上面说的是第一阶段,虽然只剩下来饭碗,却总算敢想点东西。到了第二阶段,则连想都不敢想。臭男人像驴子一样,拉着一辆破车,最初车上空无一物,他还兴兴头头,拉得起劲,过了一会,有一位如花似玉上车啦,当然是半路里杀出的那个女程咬金是也。又过了一会,一个孩子也上车啦,当然是她生的。又过了一会,第二个孩子也上车啦。这还算正常的,至于不正常的,不但太太儿女上车,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或是太太的父母兄弟姐妹,也都上车啦。车子上嘻嘻哈哈,眉开眼笑,好不快活;只有该臭男人拉着拉着,越拉越重,气喘如牛,口吐白沫。遇见路当中埋伏的石头,绊了一个筋斗,栽得门牙掉了两个,但仍不能休息,爬起来还得照旧猛拉,一直拉到筋疲力尽,倒毙街头。

在人生竞赛中,当然也有妙不可言的,当皇帝的当皇帝,当官崽的当官崽,他们根本用不着自己拉车着历史的延伸,将不断地丰富、发展。,而是自己坐以车上。不过大多数臭男人都属于薄命之徒,幻想固然砸得粉碎,就是本本分分的理想,也大半“不如意事常八九”,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不得不低头屈膝,老死窗牖。杜甫先生诗曰:“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呜呼,谁还记得他红颜美少年时代乎?我想读者老爷中读此诗句,恐怕怕垂泪的多,不垂泪的少也。

比较起来,男人比女人更要薄命。但这还不算惨,最惨的是:当女人薄命时,她的朋友会越多;而当男人薄命时,他的朋友不但不会越多,反而会越少。一旦薄命到极端,简直一个朋友都没有矣。君不见漂亮的小寡妇乎,丈夫虽然翘了辫子,手中又无一文,连送极乐殡仪馆的钱都没有,瞧那些正人君子兼古道热肠之士拍胸脯吧,张先生拍得“冬冬”响,李先生拍得“哎哟哎哟”响,王先生甚至把肋骨都能拍断。不要说送殡仪馆啦,连洋房都会为她买下一栋。可是一个臭男人一旦薄起命来——好比说,吃了官司吧,被押进天牢;或者失业三年零八个月吧,饿得口吐苦水——恐怕很难有谁上门。呜呼,痛哉。

问题也就发生在这里,男人薄命,好像天经地义,没啥可说。而女人薄命就不然,仿佛她们天生地要坐享男人成果,一旦享不成就惊天动地,纷纷叹气。一位女士焉,想当年是大学堂校花,有六个男人曾为了被她一脚踢而表演过自杀,二十年之后,该女士却住在破屋,专为她入了狱的丈夫补破褥子,你瞧人叹她薄命吧。可是一个一直考第一,又当过自治会主席的小子,二十年后,天天骑着随时都要崩溃的单车上班,却没人叹他薄命也。

即令在女人圈里,薄命似乎也不仅限于红颜。在这里,我们得先了解,“红颜”本来的意义是指“年轻”,包括年轻的小子和年轻的女子Hempel,1905—)为代表。主要研究科学哲学,重点研究概,前面不是引用过杜甫先生的诗句乎,“伊昔红颜美少年”,男人年轻时也是红颜也。不过因为文人乱用的结果,有些名词逐渐改变了它的内含,“红颜”遂成了女人的专用品,但也不是全体女人的专用品,而只是漂亮太太小姐的专用品,丑八怪黄脸婆女人不与焉。柏杨夫人这两天看我写红颜薄命,大概有感身世,自怨自艾,就着实照了几番镜子:一会描描尊眉,使其长一点焉;一会拉拉皱纹,使其平一点焉。我看不顺眼,忍不住笑曰:“别再描再拉啦,阁下即令命薄如纸,也不能保证你是红颜。”然而她还是描拉如故,盖心不死也。

我说这话不是专门触谁的霉头,而是我想说明一点,那就是,即令在女人圈中,也并不是只如花似玉的太太小姐才薄命,不敢恭维的太太小姐,恐怕反而薄命得更厉害、更普遍。如果说赤脚挑菜去市场做生意是薄命的话,则如花似玉赤脚挑菜的多乎,抑不敢恭维赤脚挑菜的多乎?如果说被丈夫不满意是薄命的话,则如花似玉被丈夫不满意的多乎,抑不敢恭维被丈夫不满意的多乎?如果说挨打挨骂是薄命的话,则如花似玉挨打挨骂的多乎,抑不敢恭维挨打挨骂的多乎?如果说穷叮当是薄命的话,则如花似玉穷叮当的多乎,抑不敢恭维穷叮当的多乎?如果说呻吟病榻是薄命的话,则如花似玉呻吟病榻的多乎,不敢恭维呻吟病榻的多乎?如果说遭丈夫遗弃是薄命的话,则如花似玉遭丈夫遗弃的多乎,抑不敢恭维丈夫遗弃的多乎?如果说年纪轻轻就寿终内寝是薄命的话,则如花似玉早死的多乎,抑不敢恭维早死的多乎?

写到这里,一个朋友曰:“有一个薄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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