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鼓朝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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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鼓朝凰-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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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忘了他的绝情凉薄。她不服。他是她的郎君,只能是她的郎君,她的良人。她要将他夺回来。



但他漫不经心的敷衍令她锐痛。他竟连门也不愿进来,那样远远地,偶尔答话。她的眼神尖锐起来,唇边溢出疼痛的讥讽。“你还不知道罢。”她执起笔来,细细绘额黄,忽然开口道,“你那好阿妹已与旁人搂抱到一起去了。”



白弈闻声终于抬头正眼看她,却是轻笑。那神情分明只两个字,不信。



“蔺公家的小郎,可辱没你的阿妹?”婉仪挑眉还击。



刹那,白弈眸色厉寒。他的笑容僵下来,渐至严峻,只盯着婉仪。



婉仪顿觉冰凉,莫名回望他,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嗓音由不得紧了。



“你再说一次,是谁。”他又问一次,一字字说得缓慢至极。



婉仪轻笑:“你指望是谁?太子哥哥?总不能是父皇罢。”



“我在问你话。”他眼里隐隐窜上火来。



婉仪不禁一僵,她搁下妆笔,起身来,拖曳衣摆梭梭的响。“是蔺慕卿呗。反正总不是你需要攀附的人。”她又负气起来。



“不可能。”白弈又笑起来,“他俩不可能。”



“我骗你作甚?”婉仪冷笑,“你当我是无聊的妒妇,编派你的檀卿来讨你嫌么?”她走上他面前来,迫视他双眸,道,“若不是父皇召过阿公,要将她嫁我三哥,这样的事,我才不说出来讨没趣呢。我是替你家担这个心。若直接与爷娘说了,你又要疑我捣鬼,不如直接与你说。你信便信,不信便不信,爱怎样怎样去好了。”她转身回了坐榻,闷闷独坐。



白弈闻言,面上神色又冷峻起来,墨瞳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他撩帘走了。



婉仪听见,心里一酸,忽而却从铜镜里瞥见自己。花子朱唇,精雕细琢,却是一派哀色。



呵,多可笑,作这般妆化是为何?也无人要看。



她猛将那铜镜推转一边去,泪却滚落下来。



白弈急急向外走,才要出苑去却被人唤住。



一道人影如燕掠来。



他忽然翻手将那人掀了重重甩在一旁假山上,掐住衣襟,怒道:“你回来做什么?你怎能将她一人丢在那里?”



艮戊静道:“小娘子此时与蔺公子在一处观星,想来无事,我就回来一趟。”



白弈当下胃里一阵抽痛,禁不住皱起眉来,咬牙道:“你为何不拦着他们。你分明知道——”



他话未出口,艮戊忽然出声打断他道:“松手!”



白弈怒色未平,勉强匀整了气息,松开艮戊前襟。



“那只!”艮戊得脱,立刻搭上他另一只手手腕。



白弈猛一惊,顿时觉得左手疼痛,这才发现左手掌心两道血口正汩汩地冒着鲜红。方才他毫无意识,狠狠握在尖利山石上,竟未察觉。



鲜血滚落,染得指尖灼热。他将伤口攥进拳里,无声而立。



艮戊见他安静下来,才道:“你自己拦罢。或者,自有人要去拦。我有什么立场去拦?”



闻言,白弈顿时哑然。



沉寂中,忽然,艮戊问道:“你忘了答应过主公主母什么了?”



白弈眸光一闪,抬眼看艮戊,反问:“他招你回来看着我?”他似是极力克制,但依旧难掩诧异激烈。



不错,他答应过父亲和母亲,不再冷落公主。作为交换,父亲会以阿鸾尚年少幼稚为由,暂且拖延那将承御旨的婚事。



他忽而嘲讽笑道:“朝云,你几时开始听他号令的?你不是认也不认他的么。”



艮戊沉默良久,猛爆起一拳,冲白弈脸上砸去。



白弈迅捷偏头截下。



艮戊却反扣住他脉门。“所以我才见不得你现在这副模样!” 艮戊嗓音里隐隐怒气冲撞,一双眸子在夜色下闪烁,竟也腾起怒火。“你这么做,和他又有什么分别?” 他愤愤地将白弈甩开。



白弈退半步,微握被艮戊掐过的手腕。由那里开始,一寸寸彻骨的疼。“多好,虎父焉有犬子。”他笑出声来,转身又走。



“阿赫!”艮戊忽然厉喝。



白弈浑身一僵,竟再迈不出步去。



多久了?有太久,没听他这么喊自己了。



“阿赫。”艮戊却放柔了嗓音,好似在哄个孩子。



苦涩顿时从心底漫溢上来,白弈颓丧回转,静得不似个活人。偶尔任性,也只能在此一二人前。他呼出一口浊气,又恢复那幅沉敛模样,淡淡道:“我晓得了。你回去罢。”



“你……”艮戊犹豫一瞬,扳住他肩头,道:“别再碰那些伤身子的东西。”



话音未落,白弈竟忽然又像给狠狠蜇了一般,猛甩开他,吼道:“回去!你快回去!走!”



艮戊无言默叹,回身匿入夜色中去。



诺大庭苑,独余白弈一人,鲜血依旧顺落,一滴一滴,竟是如斯刺耳声响。



他折返去找婉仪,步伐微浮不稳。



婉仪正兀自垂泪,见他回来,惊异又恼恨,抽身便走。



他上前拉住她。



她愤怒地别过脸去,冷嗤。



他将她捉还来,圈在怀里。天仙子与曼陀罗的药力渐渐发上来,令他有些迷离,喘息急促。



“你还回来做什么?你不许碰我!你——”婉仪倔强地想要挣开却被他扼住双腕。那掌心缠绕的棉纱磨疼了她的幼嫩肌肤。“你……你这是怎么弄的?”她惊呼,转瞬又心痛。



他捧起她的脸。那张脸,落在眼中,却全变做了另付模样,这儿的天涯咫尺,那儿的咫尺天涯。“好卿卿,好阿妹,我的好人儿……对不起……对不起……”他眼里激荡起异样的玄色,埋首在她耳鬓喃喃乱唤,沿着玉润颈项一路吮吻,香肩,胸口……罗衫轻褪,一地春华缭乱。



呆愣的侍婢们惊醒过来,羞臊地满面通红,急忙忙退出去,下帘掩门。



他猛将她打横抱起,拥上卧榻。那怀中人儿早已不胜娇羞地深陷,酥软地只得任人摆布。



颠鸾倒凤,谁家鸳鸯,何处美景良乡,奈何窃饮黄粱,浮生方觉,徒添心伤……



云雨罢了,那女子早已偎依怀中沉沉睡去,他头痛欲裂,摁着太阳穴,在黑暗中兀自大睁着眼,一宿无眠。



章二五 魏大王



将至入冬,天渐寒,青草茵上也结起一层薄薄霜花,远远望去,透明的白。



魏王府的仆子们正忙着扫霜。不远处,两个披着薄棉纶的侍婢捧两迭新锦缓步走来。



其中一名小些的叫莲子,细声道:“荷姊,你说,大王是将莺歌和燕谣给了伢婆还是……”



荷花面色一变,慌忙看看四下,摇头道:“你好端端的胡说这些做什么。”



“我怎么胡说了。”莲子撇撇嘴,道:“咱府上也从不曾豢养美伎,好容易大王收两个,又给王妃死活撵了。你想她俩还能活么。我听我那作工役的阿兄说,他夜里起来小解,瞧见莺歌和燕谣在府院里飘啦,满嘴里都是血,舌头都没了呢!唬得我阿兄当时尿了一裤子,连滚带爬躲回杂院去……我看呀,她俩多半是没了的。谁家的娘子这么凶蛮,大王都快成怕妇汉了。”



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荷花吓得面如土色,忙掩住她的嘴,斥道:“快别胡说了,给娘子听见,你的舌头也要没了!”



莲子扯开荷花手,顽皮地吐吐舌,笑道:“怕什么,娘子不是回娘家去了么。”



“是呀,我不在就不怕了。你不如干脆爬进大王帷帐去。”忽然,一个女声凉凉的在身后响起。



莲子与荷花惊得猛回头,顿时手脚虚软,诺诺地说不出话来。



面前那女子瘦高的个子,削肩蜂腰,做一身窄袖胡骑装扮,长发也不戴花做髻,而是用一只描翠长冠束起,很是精神气。她便是魏王妃胡氏。此刻,她脸上已是阴霾得很,更令人瑟缩的,是她不离手的马鞭。



这位魏王妃并不是普通女子,而是出自将门,其父胡广禄原是与殷孝之父一同出疆场打突厥人的将军。皇帝赏其刚猛,委以肃正吏治,平边后,将他召还神都拜任吏部尚书。胡广禄膝下有独女,闺字海澜,乳名叫做阿棠,自幼习武,胡马骑射,便是这位魏王妃。她那一只马鞭,连魏王李裕也敢打得。



之前,李裕忽然招了两个乐伎回府来,她与李裕大吵一架,狠抽了李裕两鞭子,一怒之下回了娘家胡府。眼前她突然回王府来,两个婢女唬得魂不附体,自知有罪,低头俯首缩在一旁不敢动。



但胡海澜却只睥着两个婢子冷笑,既不动手,也不再说话,眸光闪动不知在想什么。她身后跟的仆子奴婢们也各个垂着头,默不作声。



正此时,却有人声响起:“你们两个怎么,又惹娘子生气?”



胡海澜抬眼,见一道人影晃上前来,锦袍深靴,玉冠堂堂,自是魏王李裕。



那小莲子见大王来问话,正想应嘴求援,被荷花一把拽住,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



只见李裕上前来,揽住胡海澜,笑道:“我还正准备去接你,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哦,原来大王是不想我自己回来的。”胡海澜白李裕一眼,冷道,“我再不回来,怕是这府上的婢子们都要不记得主母了。大王既然来了,可好做个评判,有人告我虐杀你的宠姬。大王若也觉得我是个悍妇,不如便即立一纸休书,发放我还家罢了。”



闻言,李裕眼神骤然冷冽。“来啊,”他冷声令道,“将这两个贱婢拿下,各杖五十,教伢婆来领走。”



此话一发,两个侍婢登时魂飞魄散哭喊告饶起来。李裕只不心软。



眼见两个小婢被拖下去,胡海澜一惊非小。“你这是做什么?”她怪道,“这样两个弱不经风的小丫头,杖五十非打死不可。”



李裕忽而一笑,揽着胡海澜的腰将她往堂内拉,边走边柔声道:“阿棠,你莫要再生气了,你若再不开心,我便将这满府的婢子都打发了,一概换成仆子,可好?”



胡海澜本还冷着脸,听他如此说,“噗嗤”笑出声来:“我只怕到时,里坊街头都要传大王有那分桃断袖的癖好。”



李裕不以为意,乐道:“那便将仆子也打发了,我来替娘子匀墨描眉。”



胡海澜大悦,笑道:“洗马、扫院你大王也干么?”



李裕笑道:“满府上就只余你我二人了,还洗马扫院做什么,只呆在屋里不出来罢了。”



二人亲昵说笑,回了内堂。李裕凑近胡海澜耳鬓阖目深吸一口气,“你也狠得下心,这么久不回来。我去找你,胡公连门都不让我进。”他手沿着海澜腰线轻揉,叹道:“你再不回来,我只好乘夜去翻胡公府上的院墙了。”



“哎,你搞得什么,大白日的……”觉着李裕一双手在自己身上乱忙,胡海澜拧眉斥了一声,却是脸先红了。



“这许久了,我可是连手都没摸到一下呢。”李裕横竖摆出一幅耍赖模样就要纠缠。



两人倒在榻上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李裕还嫌不足,又去扯海澜腰带。胡海澜双颊绯红,忙推开他,整了整鬓发,道:“行了,我还有正事儿同你讲。”



“什么正事急火成这样?”李裕依旧赖在海澜身上不起。



“你的十二妹夫,那新走马的吏部侍郎,你要不要听?”胡海澜略略挑眉。



李裕闻声一顿,放了手,问道:“白善博?他怎么了?”



“怎么?”胡海澜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他在皖州好好的,做什么突然回神都来?回来也就罢了,莫说升迁,就连平迁也谈不上了。甘心来吏部做个侍郎,受人差遣。你道旁人都怎么传?都说他怕是犯上了什么才给召回来避着。” 



李裕托着下巴听得饶有兴致,问道:“胡公怎么个说法?他不是入了你阿爷手下了?”



胡海澜一面理着被李裕弄乱的长发,一面应道:“我阿爷可说了,这白氏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后生,心思深着呢。”



“哦?他做了什么?”李裕微扬眉。



胡海澜道:“倒也未见他做得什么大功绩,一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谨慎架势,但入职不过三日便人人都道他好了。”



李裕道:“他也不曾拜会胡公?”



胡海澜摇头:“不曾。他若干这等事,我阿爷也不这么说他了。你知道阿爷最厌这个。”她顿了一顿,接道,“阿爷有心试他,叫他协办黄御史差管的几个京畿官案,结果他一去,也不多插手,就先理了口供和名册,然后默声不响地递了份给黄御史,不知道的怕还以为他是御史大夫的文书童子呢。后几日案审完了,宅家大赏黄御史得力,黄御史长了脸,来我阿爷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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