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静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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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静思-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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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团结的因素很多,几千年来政治专制、分化……比如本县人不能在本县当官就是一种分化。不过我们不必探讨不团结的原因,只探讨中国人有不团结的现象,这种现象非常可怕!到什么地方都一样。不过,要中国人团结,须要用很慢的方式来进行,最好不要用激烈的手段,好比说不团结就砍头,这种方式的“团结”只是一种表象。团结太不容易,各国都有不团结的事实!犹太人平时也吵得很厉害,但是他们作出了决定之后只有一个方向,而三个中国人作出决定后,却有三个方向!这便涉及中国人的品质!

华语民族如果不再觉醒,不再反省,这民族就太危险了!可能像印第安人一样。印第安人在保留区内,部落间还在互斗,而且不接受进步的东西,这样的民族终于会走向灭亡!

可是中国人有个特征——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中国人喜欢让孩子们念书,这是一个很大的武器!中国人再穷困都一定要下一代受教育。台北有个感人的故事,有个妈妈当娼妓供孩子念大学。肯读书的人,脑筋里才有“管道”,有了“管道”,才能吸收营养,才有使自己更丰富的可能。

认识自己的缺点,训练思考能力

问:您刚才提到民族的品质问题,请问如何提高民族的品质呢?

柏:这不是一天可以促成的,要每个人一点一滴做起。首先我们应该认识到自己缺点。美国有一家公司派考察员去欧洲考察,回来后向公司报告什么都是美国好,结果该公司的董事会马上把考察员开除,理由是:考察目的是要发现对方的优点,不是去发现对方的缺点,要不然该报告将造成公司的自满!中华人应该有董事会这种观念!“外国也有臭虫!”这句话什么意思?中华人发现了臭虫心平气和;外国人发现了臭虫却马上消毒!我们有了臭虫就应该想办法,怎么可以因为“外国也有臭虫”,就心安理得让它繁殖呢?中华人不容易承认自己的错误,一切都是人家不好。日本人为什么会欺侮我们?自己要检讨。中国这艘船太大了,它沉下去之后,会把附近的小船都吸进海里去。十亿人口一旦乱起来,全世界恐怕都受不了。

提到“种族歧视”,应该检讨中华人有没有被人家歧视的缺点。随地吐痰,进到餐厅哇啦哇啦,到别人家毫无礼貌,自己内斗……人家为什么不被歧视?同是黄皮肤,中国城为什么肮肮脏脏?日本城、韩国城却为什么干于净净?讲起私交,美国人非常喜欢中国人,却很难和日本人交朋友,因为日本人很“怪”,但美国人却尊敬日本人!佩服日本人!所以第一要先承认自己的缺点,然后才懂得改进。

第二点,要训练思考能力。中国人都是经别人思考好了,然后跟着走,几千年来搞科举,写圣人之言,没有真正思考,有思考也只是“情结性思考”!“你说的是对的,但我不接受”,这是什么话?对就应该接受,有了独立思考能力才能明辨是非。明辨是非之后,才有能力担当,品质自然提高。这些都是从个人做起,像平时多说“对不起”、“谢谢你”,便立刻会造成和谐的气氛。任何优点,不管土的、洋的,都要学习。

一旦华人对事实可以判断是非之后,才会发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华人的团结才会产生。团结实在不容易,“人”这东西很奇怪!变数太多!今天佩服你佩服得五体投地,明天你跟我好,我都不要。华人要团结在一起,要有更高的灵性素养!比如两个人在一块,必须彼此间水准平衡,不要一方让步了,另一方却以为你害怕了,可以得寸进尺!每个人都有这种水准,扩大之后才能促进一个民族的团结。一个不团结的民族,会失去很多权益,而且有覆灭的危险。

要把每个人当成是人

问:您认为团结要建议在什么基础上才能达成?

柏:任何团结都应建立在“公平”的基础上!公平很重要,不要说我团你的结,或是你团我的结。团结是须要谈判的,谈判不一定就是说服!比如我提了一个意见,这是我个人的看法,是供你参考,而不是在说服你,这点大家明白!

问:马来西亚华人的觉醒,在当今情况下是不是太慢了一点?

柏:不慢,绝对不慢。文化有文化的力量,它的步伐本来就比较迟缓,但我们必须全力以赴。文化的交流如文学作品的翻译工作,同样重要?那样才能使民族间互相了解,互相了解是最基本的!如果我对你不了解,想崇拜你都没法崇拜你!

以前贵国有过种族流血事件,我听朋友说,他们在东马的乡亲,却受到马来人的保护,因为平时相处得很好,尊敬对方是“人”。从这个事实可以了解,把对方当成是“人”是多么重要!中华人有很多时候不把人当成是人,在某些地方把别人当成是神,某些地方却又把别人当成奴,这种绝对自卑和绝对自傲的态度,使人作呕!不要说是民族,说个人好了,如果看到有钱人就拼命鞠躬,看到穷人家就吐口水,想想看,这算什么人?这种人还够格吗?这种现象如果不消除,就是自掘坟墓!人都是“以敬还敬”的,绝对不会因轻视对方而得到尊敬。中华人一定要自爱,要把每个人当成是人,跟自己同样高贵的人,这才能构成一个真正伟大民族的伟大品格!

华人才是真正的经济动物

——名作家柏杨先生访问记

很高兴见到柏杨在吉隆坡穿得好,住得好——我们的见面地点是在本坡某大酒店的冷气房里。当时,我一眼瞥见他双腿上的长裤粒子并不简单,他上身穿一件水蓝色长袖大衣,外罩一件绒质驱寒背心,身材略瘦,但颇有高度,眼镜片后的双眼露出诚恳。样子满好看的,不像六十多岁的人,倒像是四十岁的样子,不知是否养颜有术?

当时,《蕉风》的记者正在访问他。我在一旁坐在床沿稍待。

大约半小时后,我就坐在原先那位《蕉风》记者坐过的沙发里,舒适地对柏杨先生展开了问题攻势。

吴:柏杨先生,谈谈你的写作习惯好吗?

柏:写作习惯嘛……我写这么多年,没有什么特别习惯。上午可以写,下午可以写,晚上也可以写。并不是一下写几小时,而是写写走走,发发牢骚,说“不要写了”,然后又继续写下去。社会上对我误会,说我写得很快。其实,我并不是下笔千言,倚马可待那一类,我没有这个本领。

自认写作的速度不快

平常我写作,两千字往往要写一整天。有时两天三千字也写不出来。看起来我产量多,那是因为时间久了,几十年不断地写……我写了三十多年了,不算多产。我几乎每天都写一点,累积起来,好像产量很多。我一年才出那么一两本书,我觉得我写得很慢。

我蛮羡慕别人快,说实在的,我的速度没那么快。有时候一段文字我会写十几天,蛮辛苦的。

吴:你的写作资料是怎样来的?

柏:很难说,写杂文需要各方面的资料。我看书很杂,有的人看书要选,因为他们时间有限。但对一个专栏作家来说,可以说是真正的“开卷有益”。开车时遇到红灯,停下来,翻翻随手带的报纸,或听听收音机评价,都可以得益。

吴:你最喜欢的书是哪几本?

柏:这个……喜欢嘛,很难说,我什么书都喜欢。对,我比较偏向历史书,《资治通鉴》我是蛮喜欢的。其他《廿五史》、《记事本末》、《史记》、《战国策》、《国语》都喜欢。

吴:你为什么要写《中国人史纲》呢?

柏:那是因为美国史给了我很大的启示,他们开国不过短短的两三百年,他们的历史,从移民开始,讲得非常清楚。中国历史讲不清楚,读起来很困难。为什么呢?

著《中国人史纲》的动机

希腊历史学之父,描写波斯之战:波斯攻打雅典时,波斯国王正在饮酒作乐,战败的战报传来,国王跳起来又坐下,坐下又跳起来。写得非常生动,他们在三千年前就可以写得这么美。中国字汇很贫乏,没有这么活泼的字汇。好比形容发怒,除了“大怒”之外,没有更恰当的形容词来描绘发怒的人表情和心理状态。

中国历史记载,一片糊涂。必须讲明白,说明白,很容易了解才行。

吴:《中国人史纲》的正确性达到了什么程度?

柏:我写《我国人史纲》跟别人写法都不一样,我相信我的资料是正确的,因为我有根据。

中国历史以政治为主,经济变化很小,变动很小。中国的历史是政治史,不是经济史。你如果不懂得中国政治,就没办法写中国历史。我不是说我懂得中国政治,但是我懂得中国官场,而且又肯说实话,所以我认为,我写中国历史最是适合。好比一个木匠,他凭他的经济和学习心得,知道木质结构,耐不耐久,高品质低品质,他可以立刻判断,普通人像你我就不行。

而普通写中国历史的人,对现实政治的中国内涵,却不知道。

吴:你怎么懂得现实政治?是因为你坐过牢?

柏:我不只是坐过牢——你是问我怎么懂得中国政治?因为我知道中国官场。官场的情形,即令做过官的人也不见得一定知道。还有一点,他们讲话总有保留。我看过一篇“责备宰相”的文章,它不责备皇上,却责备宰相,这是不对的。因为,宰相没有资格负责,他负不起,那全是皇上的事,这就是对中国政治的认识。你没有这个认识,怎么写中国历史?皇上坚持要杀你全家,灭你九族,宰相怎么办?(柏老说最后这句话时,语气很激烈,声音放大起来。)

吴:你是不是对各国的历史都读得很多?

柏:我写的东西太杂了,男女间的关系,写家庭,写社会……太杂了。我是比较喜欢历史,但并非读得很多,很喜欢就是了。

吴:你除了读书写作,还兴趣些什么?

柏:我的兴趣很单纯,喜欢睡觉、抽烟……喜欢吉他,但不会弹。我想,有一天生活好一点的话,我想我会培养情绪,弹弹琴,唱唱歌,我对人家能够弹琴唱歌,倒是蛮羡慕的。

我太太喜欢音乐,所以,贝多芬对我也有影响。欣赏高品质的东西,你没有水准欣赏不了,我逐渐也能够欣赏贝多芬的了。

吴:你对流行歌曲的看法怎样?

柏:流行歌曲也蛮好,它代表这个时代。流行歌曲有它产生的原因,因为它是时代产物,就是只有今年才能产生的东西,主要看消费人接受不接受。

流行曲并无不良意识

我并不觉得它有什么意识不良,流行歌曲没什么了不起,说它影响国家兴亡,太强调了。天下的东西,良和不良并没有严格标准,你听了不舒服就是不良。

吴:你对琼瑶小说有什么看法?

柏:没有看过琼瑶小说,因为她比我年龄小。(柏杨这句话引得旁听者大笑,连他自己也大笑起来。)

在编《中国文学年鉴》的时候,有人不赞成将琼瑶小说也编进去,说那不是文艺作品。但它不是文艺作品,又是什么作品?难道是武艺作品?如果你认为它不好,不够格,你可以批评它;但它存在,不能抹杀。你不喜欢是另一回事,它有没有影响力,有没有大的影响力又是另一回事。

我觉得华人做事情一向太主观,好比旅客来旅店登记租房住,你尽管不喜欢他,你总不能把他的名字从簿上取消。

吴:你刚才不是说你什么书都看的吗,为什么琼瑶的书你没看呢?

柏:我并不是什么书都看过,而是什么书都喜欢看。台湾文学作品看得很少,因为都是熟朋友写的,太熟悉了。

吴:还看武侠小说吗?

柏:看(随说随点头),喜欢金庸(声音低而温柔)。

吴:为什么?

柏:因为他文笔很优美,内容实际。他是以人道、民主、国家民族立场来写的。

吴:除了金庸还有谁?

柏:还有古龙、王度卢,其他武侠小说水准很低。

不谈现实政治

吴:有没有看金庸的政论?

柏:没有机会看。

吴:写不写政论?

柏:不谈政治!(听者大笑,在笑声中,听到柏老幽幽地)不谈还坐了十年牢。不过我现在谈的关于中国人品质问题,比政治更重要,是政治的根。

吴:听说你不久前去了美国一趟,你对美国总的印象怎样?你认为美国是否过于民主?

柏:美国和马来西亚一样,都是礼义之邦。那里的民主制度蛮好的,美国人个个佩枪,那是他们的历史包袱,传统如此,他们觉得不佩枪才是不可思议的。凡事有人赞成,必有人反对,容忍这种反对,才是民主,没有什么“过于”不“过于”。

吴:你对同性恋的看法怎样?

柏:同性恋是个人的事,我们为什么要干涉它?喜欢吃咖哩就吃咖哩,喜欢吃面就吃面,这是他们自己的事。

吴:同性恋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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