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吐温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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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吐温作品集-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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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的鼎鼎大名我早就听说过,可我还是不放心地问: 

“他管得住聚众闹事吗?” 

“他管得住吗2杰克·费尔法克斯管不住聚众闹事,那才是笑话呢!他用一根绳子穿过十九个恶棍的头皮。你说他管得住吗?” 

我们在谷底飞跑,远远传来了一片大呼小叫的喧闹声,我们越跑越近,那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吼叫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强,越来越近。我们终于来到了酒店前的空地上,那里人头攒动,阵阵声浪震耳欲聋。从达利谷来的一伙粗汉已经拿住了福尔摩斯,他却依然镇定自若;唇边浮着居高临下的笑意,就算他那颗大英国民的心中有对死亡的恐惧,也被他刚强的个性牢牢压住,没有泄漏一丝一毫。 

“伙计们,拿主意吧!”达利帮中有一个人喊道,“快点儿!是用绳子,还是用子弹?” 

“都不用!”他的一个同党嚷嚷着,“不出一个礼拜,他就活过来了。拿火烧吧,这样才能永远送他上西天。” 

四里八乡的家伙爆发出雷鸣般的赞许声,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挤到囚徒身边,把他团团围住,喊道:“用火!就用火!”他们把福尔摩斯拖到拴马桩跟前,背靠拴马桩绑好,在他周围堆起了齐胸高的木柴和松果。这时福尔摩斯坚毅的面孔上依然毫无惧色,薄薄的嘴唇上仍然挂着轻蔑的笑容。 

“火柴!拿火柴来!” 

沙德贝里擦燃了火柴,用手挡着风,弯下腰把火柴塞到松果下面。这帮乌合之众鸦雀无声。松果点燃了,微弱的火苗问了两下。我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了马蹄声——那声音慢慢响了起来——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楚,可是正全神贯注盯着火堆的人们好像并未注意到马蹄声。熄灭的火柴抽了出来,那汉子擦燃了另一根火柴,弯下腰去,火苗又蹿了起来;这一次火苗没有灭,蔓延开来——周围的人纷纷离开火堆。行刑者手里还捏着熄了的火柴,欣赏他的杰作。马蹄声在崖顶响起,然后轰然而下,几乎同时,人们大声喊了起来: 

“县警官来了!” 

县警官纵马撕开人群,直取场地中央,勒住马大喝一声: 

“走开,你们这些贱骨头!” 

众人闻声而退,只有他们的头领没有服从。他站稳脚跟,想去摸枪。县警官看透了他的心思,喝道: 

“住手,你这个亡命徒。把火弄灭,把那外地人解开。” 

那亡命徒服从了。县警官从容地骑在马上,不紧不慢。字斟句酌地向众人训话,句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让他们无地自容。 

“你们都是好人——是不是呀?好得跟这个骗子——沙德贝里·希金斯搞到一起去了。这个唱高调的混账东西专会背后捅刀子,是一个十足的混混。要说有什么东西我最看不起,那就是动私刑的了。我从来没见过动私刑的当中有一个真正的男人。动私刑是以多欺少,鼓动一百个刽子手去处置一个病裁缝。只有胆小鬼才动私刑,大家起哄,才成全了这些胆小鬼;不过,一百个县警官可有九十九个不是胆小鬼。”他停了停,显然是把最后一句话再琢磨一遍,回味一下——他接着说:“如果县警官让暴民从他手里夺走了一个囚犯,他就是一个最不称职的胆小鬼。据统计,去年全美国一共有一百八十二个县警官因为人家动私刑背了黑锅。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医书里就得添一种新病——‘埋怨警官病’”。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警官为想出这个新词得意洋洋。“大家会说:‘县警官又病啦?’‘是啊,又犯了老毛病啦。’紧接着,就要发明一个新官衔了。那时候,人家不说:‘他正竞选拉巴霍县警官呢,’人家说:‘他正竞选拉巴霍县胆小鬼呢。’上帝,想想,一个大男人怕一帮动私刑的!” 

他斜了那囚徒一眼,问:“外地人,你叫什么,犯了什么事啦?” 

“我叫夏洛克·福尔摩斯,什么事也没有犯。” 

尽管县警官肯定听说过福尔摩斯,可这名字一旦说出,还是给县警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慷慨激昂地说,福尔摩斯先生足智多谋、美名远扬、功业盖世,描写他的书因其光辉事迹和迷人的文采赢得了每一个读者的心;这样的人物访问星条旗的国度遭此暴行,实在是鄙国的奇耻大辱。他以整个国家的名义致歉,用最美妙的姿态向福尔摩斯鞠了一个躬,并吩咐哈里斯警长前往福尔摩斯的住处照看,如果再有冒犯,惟他是问。然后他转向众人说: 

“回你们的窝吧,贱骨头!”众人四散而去。警官又说:“沙德贝里,跟我走;我要亲自过问你的案子。不——你自己收着那把玩具枪吧,到了你拿着这玩艺儿跟在后头我害怕的时候,我就和去年那一百八十二个胆小鬼一块儿混。”他骑着马颠颠地走了,沙德贝里跟在后头。 

这时已经是早饭时分,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听说菲特洛克·琼斯昨天夜里从他那间上了锁的屋子里逃走了!大家对此无动于衷。假如他叔叔想追,就让他去追吧,这是他的事,屯子里的人不感兴趣。 

  

10

十天以后。 

“詹姆士·沃克”的身体已经复元,他的脑子也清楚多了。明天我就和他一起去丹佛。 

次日夜间。寄自一个小站的便条。 

今天早晨我们动身的时候,希里尔悄悄对我说:“有个消息,等你觉得没事了,沃克不会再受刺激,身体真正好起来的时候再告诉他:他说的那桩陈年罪过——他说是他堂兄干的——真是罪有应得。那天咱们埋了的是真凶——就是这世上最最不幸的那个人——弗林特·布克纳。他的真名叫雅可布·福勒!”母亲,您看,是我这个不知内情的送葬人,帮着把您的丈夫和我的父亲送进了坟墓。让他安息吧。 



坏孩子的故事



从前有个坏孩子,名叫吉姆——不过,如果你稍加留意,便可发现,在你的主日学校课本里,几乎所有的坏孩子都叫詹姆斯。虽说奇怪,而事实如此,这一位就叫吉姆。 

吉姆也没有一位生病的母亲——也就是他没有一位笃信上帝、身患肺病,倘若不是爱子情深、惟恐自己一死儿子遭人冷落,而宁愿躺进坟墓安息的母亲。然而,主日学校课本里的坏孩子大都叫詹姆斯,并且都有一位生病的母亲。她们都教自己的儿子学说“我要躺下睡觉”等等,都用温柔凄婉的歌声哄孩子入睡,与他们吻别,然后跪在床边流泪。可是,这个小家伙情况不同。他名叫吉姆,他的母亲安然无恙——没生肺病,也没有别的毛病。她不但不虚弱,而且挺健壮,也不敬重上帝;此外,她对吉姆毫无疼爱之情。她常说,即便吉姆折断脖子,对她也没有多大的损害。她总是用打屁股的办法催吉姆睡觉,从来不与他吻别;相反,她要离家的时候,还要赏他几个耳光。 

一次,这个吉姆偷出厨房的钥匙,悄悄地溜进厨房,偷吃了果酱,随后又把果酱瓶子装满焦油沥青,好让他母亲看不出破绽;吉姆并没有顿生恐惧,也不觉得仿佛有什么声音悄然对他说,“不听妈妈的话对吗?这么做不是罪过吗?坏孩子们偷吞了自己善良母亲的果酱之后有什么报应呢?”吉姆也没有独自跪倒在地,保证今后不再作恶,然后轻松愉快地站起身来,对母亲告以实情,请求宽恕。而母亲则是泪流满面,满怀欣慰感激之情向他祝福。不。这是课本中其他坏孩子的情况;至于吉姆,完全是另一码事,你说怪不!吉姆偷吃了果酱,还粗俗下流地说真棒;他把焦油沥青装进果酱瓶,也说真棒,还哈哈大笑,说那老太婆发现之后,“必定会气得暴跳如雷,哼哼呀呀地说不出话来”;后来母亲果然发现了,但他矢口否认,硬说不知道,结果挨了一顿臭揍,泪流满面的竟是他自己。吉姆什么事都干得稀奇,与课本上的詹姆斯们迥然不同。 

有一次,他爬到农场主阿科恩的苹果树上偷苹果。可是,树枝没有折断,他既没从树上跌下来摔断胳臂,也没有被农场主的大狗咬伤,尔后也没有卧床数周,闭门思过,从此变好。总之,绝没有那回事;吉姆偷够了苹果之后,安然爬下树来;对那条大狗,也早有准备,那条狗一扑过来,他一砖头扔过去,正好击中了它。说也奇怪——这类事情那些文雅的小书里从未写过,那些小书封面上都印着大理石花纹,里面画着一些身穿燕尾服和短腿的马裤、头戴响铃礼帽的男人和腋下夹着无裙环衣裳的女人。吉姆遇到的这种情况,任何一部主日学校的课本都没写过。 

有一次,吉姆偷了老师的铅笔刀,但又害怕老师发现了会受到惩罚,于是便把小刀偷偷地塞进乔治·威尔逊的帽子里——乔治是可怜的威尔逊寡妇的儿子,他的品行端正,被公认为村上的好孩子。乔治对母亲的教诲从不违拗,一向诚实,而且勤敏好学,他对主日学校尤为崇信。可是,后来那把小刀竟从帽子里掉了出来,可怜的乔治耷拉着脑袋,羞得无地自容,好像真的自认有罪。而那位伤心的老师认定小刀是他偷的。当老师举起细软的鞭子,准备抽打他那发抖的双肩时,那位纯属杜撰的白发地方治安官并没有突然出现,更没有神气十足地说道:“饶恕这位品德高尚的孩子吧——罪犯正站在那儿发抖呢!休息时间,我正好从校门口路过。虽然没人看到我,而我却看到了偷窃的人!”因此乔治没有挨打,那位可敬的地方治安官也没有给感激涕零的向师生们布道,然后牵着乔治的手,说他这样的孩子值得称赞,领走乔治跟他同住,让他打扫办公室,生火,跑差,劈柴,学法律,帮他内助料理家务,工余时间尽情玩耍,每月领取四角钱的报酬,自行其乐。不;书上会这样写的,但吉姆遇到的却不是这样。那个老不死的法官没有插进来制造麻烦,结果,模范孩子乔治挨了一顿臭揍,吉姆高兴得手舞足蹈,因为,你知道,吉姆恨透了那些模范孩子。吉姆说,他“最瞧不起这些娘娘腔。”这就是那个没教养的坏孩子吉姆所使用的粗俗语言。 

但是,发生在吉姆身上奇而又奇的一桩事是:他在一个礼拜天去划船,并没有被淹死①。又一个礼拜天他去钓鱼,虽然遇上了暴风雨,却没有遭雷击,嗨,您不妨翻查主日学校的全部图书,从头至尾,反复阅读,直至下一个圣诞节,您也绝不会发现这种事情。啊,绝对不会;相反,您会发现,所有在礼拜天划船的坏孩子没有一个不淹死的,所有在礼拜天钓鱼又遇上暴风雨的坏孩子都遭雷击。礼拜天载有坏孩子的船只总是翻底,安息日坏孩子去钓鱼定有暴风雨。吉姆为什么总是能避开这些灾难,我也说不清个中的缘由。 

 

①指星期日应该去教堂做礼拜。 

吉姆的活动有符咒庇佑——准是有符咒庇佑。任何事儿都伤害不着他。他游动物园时甚至把一捆烟叶塞给大象,那大象也没有甩开长鼻敲碎他的脑壳。他翻遍食厨,却从来没有把硝酸错当成薄荷饮料喝进肚里。在安息日,他偷了父亲的枪出去打猎,也没有崩掉三四个指头。他一时气急,揍在小妹的太阳穴上,小妹也没有头痛不止,过夏就死,临终留下宽恕温柔的话语,令他破碎的心灵倍感痛苦。不;她居然复原了。最后,吉姆终于离家出走,浪迹海洋。但是,当他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景况凄凉、孤苦无助,也没见他亲人长眠于安静的教堂墓地,那座他童年时期墙上爬满青藤的房屋也没有倒塌。啊,不;他跟个浪人似的,喝得酩酊大醉,没进家门就进了警察局。 

吉姆成年之后结婚成家,后来又有了许多儿女。一天晚上,他突然抡起板斧砸碎了全家人的脑袋。吉姆采用各种流氓手段,欺诈坑骗而发了大财;现在他横行乡里,成了心毒手狠的坏蛋,然而却受人敬重,选入议会。 

诸位请看,主日学校的课本中可从来没有哪一个坏詹姆斯,能像这位有符咒庇佑、无法无天的吉姆这样走运,这样称心如意的。 



火车上的嗜人事件



前不久我去了一趟圣路易。西进途中,在印第安那州特尔霍特换了车,就有一个四五十岁上下、面目亲善的绅士从小站上来,坐到我身边。同他心情愉快、海阔天空地聊了约一个钟头,我便发现他极有见识,讨人喜欢。他一经得知我从华盛顿来,立即询问起形形色色的政府官员和国会事务来。不久我已明白,与我谈话的是位对首都政治生活了如指掌的人,他甚至连这个国家立法机关里议员们的作事风度和程序仪式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过了一会儿,就见两个男子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留了片刻,一个对另一个说道: 

“哈里斯,要是你肯替我办这件事,我永远忘不了你,老弟。” 

我这位新旅伴的眼睛里突然闪出欣喜的亮光。好像那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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