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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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华族-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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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死一般寂静。丹菲同一群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宫婢们远远俯身跪着,她几乎能听到汗水滴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们亲眼目睹了一代帝王驾崩,都是知道事件真相的人。从此时起,她们都踩着刀刃在走路,下方是万丈深渊,熊熊火海。一个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



    贺娄尚宫派了宫人装模作样地去请御医。御医姗姗来迟,给圣上一把脉,冷汗便唰地留了下来,随即朝韦皇后不住磕头。



    “说!”韦皇后哑声道。



    御医的花白胡子抖着,颤声道:“陛下……陛下已去了……”



    韦皇后的脸抽搐了一下,“是怎么去的?”



    御医心领神会,道:“陛下有宿疾心病,如今旧疾复发,来得突然,救不及时……”



    韦皇后缓缓点了点头。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她已为这一刻谋划准备多时,一旦回过神来,接受了现状,便能很快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传我旨意。”韦皇后扫了丹菲一眼,“关闭大明宫门,各殿门。各殿妃嫔管束自己的人,闭门清修。再拿我手谕召各宰相进宫议事!”



    丹菲叩首,爬了起来。她走出殿门之际,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一身冷汗被殿外凉风吹过,遍体生凉,仿佛连骨缝里都透着一股寒意。



    她站在高高的大殿前,召来内侍和禁卫,将皇后谕令一道道指派下去。



    大明宫中的妃嫔们被内侍们半劝半赶地送回了各自的殿堂。厚重的宫门逐一合上,沉闷的轰然之声次第响起,传出老远,还惊得已经归巢的鸽子又扑腾着飞上了天。



    内侍们造访各部,将正在办公的诸位宰相请走。



    宗楚客正同手下几位中书侍郎议事,听了内侍耳语几句,脸色大变,丢下众人匆匆就走。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几位官员面面相觑。



    崔景钰搁笔、蹙眉,起身走到屋外,朝北面望去。他面色沉沉,冷峻之中透露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担忧之色。



    大明宫一扇侧门大开,数名内侍骑马而出,沿着长安的大街狂奔,朝着各宰相府和韦家而去。



    “你坐着别动。”段义云叮嘱了刘玉锦一句,匆匆出来,站在檐下问亲信,“韦家又有什么动作?”



    亲信道:“皇后下旨关闭宫门,召诸宰相进宫议事!”



    “关闭宫门?”刘玉锦还是出来了。她挺着快临盆的大肚子,扶着门框,焦急地白了脸。



    “宫变了吗?阿菲还在宫里呢。她要出事了怎么办?”



    “她不会有事的!”段义云赶忙将她又扶了回去,“既然皇后无事,她定无事。你好生休息,我再去打听。”



    “将她带回来呀!”刘玉锦是孕妇易激动,说了两句话就泪水涟涟,“别让她再呆在那个吃人的地方了。就是用绑的,也要把她带回来。”



    “好,好!”段义云又好生安抚了她一番。



    待出了屋,段义云脸上温和神色一扫而空,阴鸷的目光投向东北方向,仿佛想插上翅膀,直接飞进宫中,将人带走。



    “阿菲……”他低声呢喃,饱含着不能诉之于人的眷恋。



    “锁了宫门?”李隆基正陪同相王和养母王侧妃用早饭,听了这消息,不以为然地扬眉一笑。



    “不知道皇后又在折腾什么。不过她既然锁了宫门,我们自然打听无望,还不如安生待在家中。最迟不过明日就会有消息。”



    相王叹道:“不知大家身子如何了。皇后如此,吃苦的总是大家。”
韦后摄政
    丹菲写完最后一条懿旨,放下了笔,颤抖的手拿起皇后金印,盖上印章。禁卫领了旨,躬身退了出去。



    韦皇后一直犹如石雕一般站立不动。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柴、贺娄两位尚宫为首,数名高级女官、内侍总管跪坐在后。这些都是含凉殿的人。而那些被关起来的神龙殿的人,估计是活不到明日了。



    良久,韦皇后才轻声道:“给大家装殓吧。”



    众人又重新动了起来。内侍们将遗体抬进了里间,开始收殓。



    安乐公主和武驸马是最先赶进宫来的一批人。安乐公主一进殿,便见到宫人抬着圣上的遗体。她扑在圣上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韦皇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扬手一个耳光扇下,打断了安乐公主的哭泣。



    “阿娘……”安乐公主惊惶,“阿娘你……你做了什么?”



    “你耶耶旧病复发,暴病而亡,有目共睹。”韦皇后漠然道,“你是想坐在这里继续哭哭啼啼,还是起来帮我做事?”



    安乐公主抹着眼泪,扶着武驸马的手站了起来。



    韦皇后道:“你去给你耶耶磕个头。一会儿六郎就该来了,你同驸马替我盯着他。”



    武延秀胆子比/无/错/小说 m。qulED。COM安乐大些,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躬身应下,立刻将还哭哭啼啼的安乐公主拉走了。



    草草收殓过一番的圣上遗体被送去了两仪殿。韦皇后最后看了皇帝一眼,带着宫人起驾回了大明宫,也换了孝服。



    宗楚客、纪楚纳和韦敬、崔湜等人紧随安乐之后匆匆进宫。他们所有人都一脸惶恐、难以置信之色,又夹着一种微妙的狂喜和兴奋。就像闻到了血气的豺狗,贪婪、狡诈之意溢于言表。



    所有人先朝着停灵的宫殿给大行皇帝遥遥磕过头,又抹着眼泪,来拜见韦皇后。



    “当着我的面,就无需再做样子了。”韦皇后冷声道。



    众人讪讪,纷纷收了熏眼泪的香包。



    韦皇后开门见山道:“陛下旧疾复发而去,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因事发实在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我将诸位叫来,就是看看你们有何高见。”



    韦皇后给出的死因倒也合情合理。圣人进来卧病也是有目共睹的。众人松了口气,开始动脑子。



    宗楚客率先道:“圣人驾崩十分突然,定要防止有心之人拿此事造谣中伤,一来损了皇后清誉,二来也会引起朝堂混乱,让小人得利。臣建议皇后要提防军中哗变,先要部署兵马。”



    韦温也道,“姑母掌印,一切就好说。现下少说要调遣三五万人才够护卫京畿。咱们韦家弟子尽可用上,全听姑母一人吩咐!”



    “好孩子。”韦皇后难得地朝他露出和颜悦色之态,“从各府调来五万人马,分左右营屯驻京城。韦家子弟,选骁勇者,分掌左右羽林军。”



    “朝政由谁理事?”韦皇后问。



    季楚纳想了想道:“刑部尚书裴谈可用。”



    “还有工部尚书张锡。”宗楚客道,“让他们二人处理国政,留守东都。”



    韦皇后点头,对崔湜道:“你同吏部尚书张嘉福、中书侍郎岑羲一起任同平章事,分任朝政。”



    崔湜叩首。



    韦皇后又道:“还有谯王那里,不可掉以轻心!需派人前去防备他才是。”



    “这就让赵承恩与薛崇简领五百精兵去均川。”崔湜道,“有他们守着,谯王不敢轻举妄动。”



    韦皇后点头,对宗楚客道:“中书省里的人,哪些可用的?崔景钰近来可还听话?”



    宗楚客信心满满道:“皇后无需担心。您太后监国,名正言顺,他们都当为您效劳。”



    安乐公主这时怯生生插口道:“阿娘打算立六郎?”



    “是。”韦皇后点头。



    “可是……”安乐立刻露出不甘之色来。



    韦皇后目光凌厉如剑,扫了她一眼。武驸马急忙将安乐拉去一边。



    韦皇后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转头对对韦敬道:“我们直接扶温王登基。你父亲为太子少保。你们父子俩务必将他照料好,不许出任何差错!”



    “姑母放心!”韦敬谄媚笑着,“耶耶身子也好多了,可担此任。”



    草草商议完毕后,众人离开了大明宫。



    韦皇后坐在榻上,久久没起身。贺娄尚宫去扶她,一下还没能扶起来。丹菲急忙过去帮手。



    她的手扶住韦皇后的胳膊,只觉得触手冰凉,汗湿纱衣。



    韦皇后做下如此大的事,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她所有的勇气和镇定都用在了先前一时,此时一口气松下来,便浑身乏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无。



    丹菲她们费力地将她送回了含凉殿。韦皇后仿佛经历一场大战,疲惫不堪,倒头就睡去。



    柴尚宫和贺娄尚宫退了出来,亦都露出了劳累之态。



    丹菲体贴地扶着贺娄尚宫,道:“我送娘子回屋休息。皇后晚膳前定会起来。今夜还有许多事呢。”



    “我不重用了,你就多担着点。”贺娄尚宫点点头,扶着小宫婢的手走了。



    丹菲寻了一张垫子,坐下来喘气。此刻日头已偏西,她自清早用了饭后,至今一口水都未进。这短短的半日发生的事,简直就像大半辈子一样多。丹菲再是胆大,此刻也依旧感到一阵阵难抑的惶恐。



    “接下来该怎么办?”别说云英,就连见多识广的萍娘,此刻也有点发懵。



    丹菲摸了摸肚子,“有吃的么?天大地大,自己的肚子最大。有什么事,吃饱了饭再说也不迟。”



    云英从厨房里要来了一锅半凉的肉糜粥,三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端着碗,就着一点咸菜,将一锅粥吃得底朝天。



    吃饱了后,好像紧跟着烦恼都少了许多。



    丹菲啃着肉铺,道:“我们俩先好生睡一觉,休息好了,晚上才有力气。事已至此,好歹活着。你看神龙殿里那些宫人,还不知道下场如何。”



    云英打了一个寒颤。



    “怕么?”萍娘问。



    云英苦笑,“我本来以为,当初眼睁睁见我爹被抓走,小侄儿被失手摔死,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了。今日我才知道,我见识实在太浅了。”



    “我也一样。”丹菲亦苦笑,“我还是见过突厥人屠城的呢。”



    萍娘叹道:“如今封了宫门,也没法把消息传给郡王和崔郎。”



    “我想他们在宫外也看得出情况不妙,自然会有所准备。”丹菲道:“发丧那日,百官会来朝。到时候争取同他们接上头,商议下一步对策。”



    云英犹如溺水者抓住浮木一般拉着丹菲的手,“好阿姊,我能遇到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丹菲亦道:“能有你们两个同我在宫中相伴这些年,扶持照顾我,亦是我三生之幸。”



    出了这样的事,三人都心神不宁,干脆和衣倒在丹菲的床上睡了个囫囵觉。直到暮鼓声响,她们被吵醒。起来又饱饱地吃了一顿晚饭,换上了孝服,一群宫人由柴尚宫领着,去了停灵的两仪殿,为大型皇帝守灵。她们三人都比较能抗压,状态还好。旁观别的宫人,一个个面无人色、愁眉苦脸,不少宫婢都哭过。



    丹菲远远地望见温王跪在灵前,少年身躯瘦弱,仿佛被无形的重量压得直不起身来。



    他就要做太子,要做新君了。可是这并不值得喜悦。他就是个傀儡,绳子被韦皇后紧握在手中。他稍要反抗,那绳子就会缠在他的脖子上。



    ***次日是个阴天,起了风,比前一日要凉快些。



    丹菲她们守了整夜,被香火和和尚念经弄得头昏脑胀,出来一吹冷风,各个都不住打喷嚏。丹菲呵欠连天回了屋,本想倒头好好睡一觉,头刚挨着枕头,就又被柴尚宫一声令下叫到了含凉殿里。



    韦皇后盛装而坐,下方坐着诸位宰相。昨日缺席的上官昭容和太平公主也在列。除此之外,诸位公主驸马,韦家的子弟等,密密麻麻地坐满。温王坐在韦皇后身侧,面色麻木,似乎此事发生的事,和他全然没有什么关系。



    丹菲没有看到崔景钰,失落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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