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骗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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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骗新书-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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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有人入其家者,见羊老披发伏剑,睁眼言严语。急出呼众人看,亲众群拥而入,羊老只说要杀鬼,众向前夺去其剑,呼其名曰:“你何故如此?”羊老渐渐复苏。人又问之,才知应曰:“吾梦见鬼多,正在此杀鬼,得你们叫我醒也。”及入后室,妻与子皆被杀。羊老大哭曰:“此我记得杀三鬼在此,又赶杀二鬼婆,被僧拦开。”及入房二妇皆捆在…,乃呼邻妇来解之,各称被僧所奸,金银财帛皆收拾去矣。一家痛恨无穷,一边收殓三尸,一边遣人四路赶僧,皆赶上两日路,并不见踪而还。

按:羊老素悭吝,则为富不仁之事有矣,乃僧悚以怨气,便信其说,而留以作福忏悔,则心先自疚故也。僧欲行术劫财,而先形于梦,此亦得狐心引梦之术而用之。彼梦谓高僧,而反为劫僧,不信昼所为,而信夜所梦,亦惑矣。不行善于平昔,而求忏悔于修斋、亦愚矣。今人多残忍不仁,贪暴不义,而欲饭僧供佛,追修忏悔,何异羊老之覆辙哉!甚矣,恶不可为,而僧不可信也。鉴此当为之凛凛。

摩脸贼拐带幼童

往年京城中有幼童出外,尝被人拐带去,寻之又无踪,后累累有之。人多见一僧,摩幼童之脸,则幼童随之而行,既而寻,已失之。故京城盛传,谓之摩脸贼。特在京僧释人多,未察其孰是也。忽宓富人止生一子,出外不返,四下跟寻甚急,各处出偿帖曰,有收留得者,偿银二十两。报信者,偿银一十两。四处挂帖出偿,终莫得下落。住宓家小屋人班八,以淘街为生。一日懒去淘街,往城外晦真庵闲游,转入后室四旁周览,忽破水障中,一小士露头来,班八认是宓家子,忙呼之曰:“家中四处寻你,何故在此?”宓子曰:“僧闭禁我在此,你快来救我。”班八看房门已锁,恐一人难带此子出,谓之曰:“你小心暂在此,吾报你令尊知,即来取你矣。”飞跑而归,报宓老曰:“令郎受禁在晦真庵中,速去救之。”宓老即招五十余人,前后到庵,班八引至庵后房中,打开门认出宓子,又搜出十数童辈。即令众人捆住僧小山,并同庵三人都缚来,状送到官。官先审问众童曰:“汝等如何被引入庵?”众童曰:“和尚以手摩我眼睛,便见两边,背后,都是猛虎、毒蛇,将来咬人、伤人,惟面前一条路,清净好行,我辈只向前走,便到此庵,被和尚幽闭祝”又问曰:“和尚留汝等在庵干何事?”

众童曰:“可恨这秃子,不拘日夜,将我等做苦春,极是疼痛。若不从,便将大杖挞打,众人怕他,只得从他所为。”又问曰:“先拐来的,后必长大,都放在何处去?”众童曰:“有病者,有长大者,和尚说放他回去,未知后都回家否?”官再审僧小山曰:“你拐来众童后病的、长的,都放那里去?”僧不敢应。

再问同庵三人都云:“毒死埋讫。”官闻言大怒,将小山打四十,同庵者各打二十。曰:“此罪不容于死。”令锁出衙门外,许失童之家群聚手殴,打得身无完肤,有割其阳,塞于僧口者,半日而死。人莫不恨其淫,而快其死。后将其庵焚之,拐带之祸遂息。

按:好男风者,禽犊之行,此僧必有春意之方,非拐诸幼童,无以快其欲。又习得妖法,摩其眼睛,则昏花见怪,故可诱致童男,其罪浮于天矣。积恶贯盈,众戮其身,言之羞口舌,书之污简牍,人谁不切齿之。世有负男子之躯者,其可袭此僧之恶行哉!

第二十四类 引嫖骗

父寻子而自落嫖

富人左东溪,止生一子少山,常带千金财本,往南京买卖。

既而入院彳亢示毛月华,一年不归。东溪问于人,知子以嫖故,因贪欢忘返。累以信促之归,初犹回音,推托以帐未取完,后信往亦不答。东溪闻其财本,已费过半矣,心中甚怒。欲自往寻之,又思空行费盘缠,乃带三百金货物,雇仆施来禄同往京寻子。人货到京,早有人报知少山云,尔父带货来卖,兼欲寻汝。

少山闻言甚闷,急呼其麻毛惜卿谋之曰:“家父特来催我归,尔计能陷他亦嫖,则我在此可久。不然今须与你别矣。”惜卿曰:“你但深藏此间,勿与相见,我自有理会。”即遣人邀前院荀荣妈来,托他巧为牢笼,荣妈许诺而去。东溪问在京客伙,知子在毛惜卿家、嫖其女月华。径寻惜卿家来,欲呼子归,惜卿出而款待甚恭。东溪曰:“小顽少山在你家,我到京十余日矣,可叫他出来见我。”惜卿悚敬曰:“相公即少山令尊乎?妾幸披云睹日也。令郎前在寒舍两三个月,今月余前,送别久矣。”即唤女月华出见,指曰:“此而翁也。”命下拜,东溪不礼之。又命设席,东溪曰:“吾为不肖子而来,岂索汝酒食乎?速叫儿与我归,亦不消你假意相留。”月华曰:“果是前月已去,云欲收帐回家。若果在此,何敢相瞒?”东溪不信,定要究子下落。惜卿曰:“茅舍只数间,任相公遍搜之。岂能藏得。”月华领东溪入内,四下觅之无踪。东溪大怒曰:“牙人说在此,如何藏开?说这鬼话。若吾儿不见,是你家谋死,必当官告你,着你寻觅。”月华惊曰:“从来院中,那有谋人者,相公勿轻易怪人。”东溪诟骂而出,行过院前,窗内一女,将盆水倾出,淋东溪一身,冠服尽湿。时怒未散问此是谁人家?

仆来禄曰:“此一行都是乐户人家。”东溪即人其门指骂,荀荣妈出,惊惶问故,知是女荀庆云误倾水淋着,即唤出棒打无数。庆云哀求劝救,东溪亦不睬。荣妈曰:“你好将新服换与相公,向前叩头求救,留在此陪个礼,免后日生祸。”庆云叩头讫,引入内房,取一套新衣与更,跪曰:“我等人家最怕得罪于人,万望海度涵容,恕妾罪过。”东溪曰:“我原不怪你,只衣湿难行。我今换去,明日即送还矣。”拂衣便起,庆云挽曰:“更有杯酒陪礼。若便去,妈又怪责我矣。”东溪曰:“何消酒?”时筵已排到,庆云曲意陪奉,东溪亦放怀乐饮,至晚欲去。庆云恳留曰:“今半载空房,若不宿而去,真对面不相逢也。但宿则嫣欢喜,谓我善留客,此岂费房钱乎?”又饮到二更而睡。东溪思房钱终是还之,且假意不动,以试何如?

庆云偎抱抚摩之曰:“君作柳下惠,坐怀不乱耶。是入宝山空手回也。且暮夜无知,谁奖尔贞节男者。”东溪笑而从之,次日,近午方起,才梳洗罢。酒席已备,慢慢劝饮,弹唱以奉之。

靠晚又欲归,庆云留曰:“肯宿,妈妈甚喜。若一宵而别,真是萍水之逢,落花有意,流水无心也,妾纵奉侍不周,君何不做甘雨济我半载旱人。”东溪又为留一夜,第三日坚要归,求还旧服,庆云曰:“已遣人送往贵寓矣。”东溪曰:“承赐身上服,明日送还。”庆云曰:“只恐不中服,何不收作表记。”

又取出一箱玩物,欲择一件相赠。东溪见箱中皆珠玉宝玩,仅取一牙扇坠,庆云曰:“此不敢奉,此银的敬奉。”东溪曰:“只领你意耳,何必送银物。”庆云曰:“此牙的是礼部公子所赠,旁刻有号,凡孤老所赐,惟银得用。若簪钿诸玩物,须存留之。后日有会,问及即在,方表不忘之意,故不敢转赠于人。此银扇坠乃预打造以回答人者,旁铸有妾名,故愿相赠也。”

东溪受之而归。明日谓来禄曰:“看妓家极难做,只误倾一盆水,费尽小心承奉人,惟恐不当人意,我岂可过吃他物?我宿两晚,又吃四席酒,以银四两与之。受一银扇坠,以金银玉,三枝簪答之,并这身衣服,你送去还他,我不再去。”原来前两夜来禄亦得婢桂英伴宿,两人情意绸缪,更相舍不得。临行嘱咐曰:“主人若再来嫖,又得再会。”故来禄只愿得主肯嫖,力劝曰:“前日空手去,也这般相敬。今日有银、有簪送他,他不留宿,岂不留酒乎?再吃他何妨?东溪信之,再与仆往,以银簪送之。庆云得了,喜色满面,持入夸与妈曰:“左相公送我银四两,簪三根,非妾取奉得欢喜,岂送许多礼乎?”荀妈亦大喜,出叩谢曰:“本不当受厚礼,既蒙赐,还在寒舍消耍几日。”东溪假辞要回,庆云挽入内房,酒席已备。东溪曰:“又烦宴我,后何以报?”庆云曰:“前日只是赔礼,今日所赐银,已准后帐。”东溪曰:“前银还前,我若嫖,须从今日算起。”由是日夜流连,忘其时月。来禄亦得再与桂英会,二人喜不自胜,侍奉加殷懃,使唤加听命,主仆皆乐而忘归矣。

东溪时或谓仆曰:“当要知止。银费去多矣。”来禄便诱曰:“人有金帛,正要追欢买笑。相公掌许大家,才得此几月快心,纵此银用尽,家中何患无吃着。不及此去老时行乐,人生宁有百年,何必作守银虏也。”东溪心本迷恋,又累被来禄劝诱,并不知回头。不觉半年余,三百金几尽,桂英时向来禄索衣服、簪珥,来禄转求于主,主曰:“亦未知我用多少?须与荀妈算之,然后留盘缠回去。”及算过,已用过三百余两。尽货物还之尚未够,盘费全无辨。来禄曰:“小主本多,可去借些。”

东溪曰:“不好开口,你去婉转言之。”少山知父本嫖尽,抚掌大笑,令月华设席,请父及庆云来饯行。”然后东溪与子默默同归。只谓缘遇使然,不知为计所陷也。

按:尤物移人,丽色倾城,自昔慨之,安有入…蠖中,而皓然不滓者。东溪非为彳亢示而来,直欲寻子而归。其深知妓之迷人,与嫖之破家审矣。乃入其中,而掘泥扬波,更甚于子。不迩声色。不溺情欲者,能几人哉!孔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则贤贤易色者,信难矣。故院中语曰:“不怕你来了乖,只怕你乖不来。”则惟勿蹈其地者,可超然樊笼外矣。

不然,未有不受其羁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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