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异恋- 第3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站在卧室的窗户旁,一面吸着烟,一面望着窗外。冬天的午后天很快就黑了,外面已经渐渐暗下来,将西方的天空染上嫣红。

我不知自己想做什么,也什么都不想做。躺下来又好像睡不着,但也不会园为这样就去喝酒,也没有倾听恶魔的声音说“你还不如这么死了算了”而跳楼自杀。

那时自己所能做的,只是睁着眼重复地呼吸。只是毫无意义地活着,只是这样而已。我就一直这么看着天空撤下黑幕,突然感到自己变得空空的。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我想,就算搞不清楚也没关系,就这么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窗外夜幕低垂,就在这里,信太郎坐着的椅子发出嘎嘎的声响。

我回头,我们俩交换了目光,是在那天第一次的四目交接。但是室内光线灰暗,我无法看出信太郎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曾经想过,要是那天我回到自己的家不知会是什么结局。雏子是在第二天早上打电话回来的,要是我回自己住的地方就当然接不到那通电话,也自然不会和雏子说到话。

如果是没有直接和雏子讲到话而时间就这么过去的话,或许我不会那么想要见到雏子。虽然我一定会在某一天有所动作,但至少我不会在二月二十八号那天到轻井泽去。要是我没去的话,或许大久保就不会死。

明明知道现在去想这些为时已晚。但让我再次感觉到,自己和片濒夫妇还有大久保四人间的交会不可思议。主宰我们命运的齿轮,就从那一刻开始一点一点正确无比地运转着。

二十七号那天晚上,我问信太郎:“今晚我该怎样好呢?”他好像有点厌烦,用为什么这种事还要他来决定的神情望着我说“你待在这没关系”。他就只说了这句话。

在这没关系……这种很没劲的说话方式,让人感到问题本身很没常识,回答得也很愚蠢。我想,这是曾经对我抱有过欲望的男人吗?是爱着我的男人吗?在他的话语里没有一丝丝爱意和热情,也没有共犯者间的亲密感。就好像是身体一部分的头发、阴毛,或是指甲这些没有意识的东西,突然开口问说“我要怎么办好呢”的时候,任谁都会有的那种表情。

这个人是不是在后悔告诉我那个秘密呢?这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然后我马上想,不、不会的,这个人失去了雏子,正被悲伤所淹没。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来与旁人相处。

但我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把信太郎一个人留下来回到中野的公寓。我想在他身旁。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那是个暗长的夜。到晚上信太郎进了书房,打了两三通不知打到哪的电话。他一出书房就对我说:“我明天一定要到学校去。”

三天后的三月一号是他教书的大学入学考试放榜的时候。不会因为放假就完全不用去学校。他当然不能向周围的人说:“事实上,我和我的妹妹结婚。而这个我比谁都爱的妹妹,却为了爱人离家出走,所以我实在是无心工作。请你们谅解。”只要他没有发疯,恐怕是说不出口的吧。当然他也还没有失去作为这社会的一份子的自觉,似乎也无意这么做。

只有信太郎一人回到现实……我这么一想,突然间感到被遗弃的寂寞。事实上,这种想法也马上消失了。因为我已经搞不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象。隔天清晨,信太郎去学校后,我也没有想自己怎么办。或许我会一直留下来,或许不会:或许会活着,或许会死去。所谓明天和昨天,对我来说都只是茫然流过的时间中的一点而已。只不过是小小的黑点。

到了夜深的时候,大概是过了十点左右吧。信太郎在我面前打电话到轻井泽的别墅。响起长长的铃声,响了二十八次他才把电话挂了。我想,当时雏子二十八岁,他是不是因为这样数了二十八下呢?或许只不过是巧合也不一定。

那天晚上,没有任何电话。我们不想睡,但是也不想喝酒、听音乐、吃东西或出门。什么都不想做的我们,到了夜深一起上了床。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一感到他的温热,我就把脸靠在他的臂弯下。这么一来,他误以为我在等待着他的爱抚。

信太郎说:“对不起,小布。”他轻轻抚摸我的手,“我今天不想。”

我感到些徽的羞辱,我离开他的身体翻过身背对着他。信太朗有一会儿没说话,然后从后面抱住我。

“为什么向着那一头,不过来面着我呢?”

“这样就好。”

“不好。”

“没什么不好。”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根本不想怎么样,也不想跟他做爱。连想都没想。

信太郎捉着我的肩想把我转向他自己。我一激烈地抵抗,他就好像疲倦了一样停止动作。他把脸靠到我的背后,吐着长长的热气。

那是寒冷的夜晚。关掉暖气的房间变得很冷,我感到被子也很玲。

“昨晚的话……”他开了口,讲到一半听不清楚。

我身体紧张起来。“什么?”

“昨晚的话,你这一辈子都不要跟任何人说。”

“我知道。”

“我说出那件事,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是不会再跟你以外的人说了。”

我瞪着屋内的黑暗,轻轻地点头。

“你觉得责任很重吧?”他问,“你又没有要求,我就告诉你那样沉重的秘密,而且还要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或许不太高兴吧。”

我摇头。“没这回事。”

“我有点后悔,或许不应该把你给卷进来。”

“没关系。”

“要是可以的话,请把它忘了。”

“什么?”

“昨天的话。”

我极过头看着他说:“这实在是太无理的要求了。听过一遍的话是很难忘得掉的。”

“说得也是。”信太郎微笑说,“你说得对。”

“请放心,老师。昨天的话,我不会向任何人说,我向你保证。”

“小布。”

“什么?”

信太郎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微光。他轻轻地碰我的唇,那很明显的是感谢的吻。除此之外毫无其他意义的吻。

二十八号清晨九点整,信太郎出门到学校去。

他出门时问我今天做什么。我说“回家”,说是这么说,但并不想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只是因为留下来也不知要做什么,所以只好说会离开。

信太郎向我说要是我要回家的话,把钥匙寄放在管理员那。我点头,送他出门。我也没有想对他说“那么。这是最后的一面。我们短期内不要见面吧。”也没有像是少女漫画的主角一样陷入伤感的情绪,想着搞不好自己再也见不到信太郎了,自己再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来了。

信太郎一出了玄关,我就将夹在玄关的早报独出来。报上的头版大幅报道着“中美发表共同声明”。

我将厨房的碗盘洗干净,用毛巾擦好归回原位。只要打开报纸就会看到三大张有关浅间山庄事件的新闻。我应该知道那天早上十点警方要突击山庄。但不知为什么,那天报纸上我注意到的,只有尼克森总统和周思来微笑的照片。

在我收拾完屋于抽着烟的时候,电话响了。我心脏噗通噗通地跳。我想或许是雏子打来的,又想,不,可能只是普遍的电话。又转而一想,不能说一定不是雏子呀。

在期待与不安中,电话铃或许会中断,我决定拿起电话筒。

是雏子。她用很艰涩的,好像在应付外人有点不自然的语气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小信在吗?”

“他刚刚出门。”我说,“雏子,你在哪?”

“轻井泽呀。”

“在别墅吧?”

“是呀。”

“昨天打电话到那去,没有人接。”

雏子没有回话。“小信有没有说几点回来?”

“不知道,我没问。”

很短暂的沉默。“小布,你昨天就在那吗?”

“嗯。”

“要是你想一直待下去,就待着没有关系。”

“什么意思呢?”

“我呀,我不想再回到小信身边了。”

我一不出声,雏子就说:“对不起,我忍不住感到苦痛。”她吸了吸鼻子说,“已没办法了。”

“可不可以见你最后一面?”我问。有一点想哭但是没有泪,我感到站着的两脚穿过了地板往一楼掉下去,而就这么掉进无底的深渊。

我握紧听筒说:“我想见你。好不好?”

“你这么说就奇怪了,从今以后,我还是会常常见到小布呀。”

“我想去见你。”我说,“就是现在。”

“现在?”

“为什么?你说你要来这儿?”

“不可以吗?”

“嗯。不是不能,但是到底?”

“我这就过去。”我打断雏子,“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

“电话不好说。”

“奇怪了,是什么话?”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说,“大久保也在那吧?”

“在。所以呢?”

“我要说的话也想让他知道。”

“这样吗?”雏子说。继续着犹豫不决的沉默,然后终于说:“好吧,那么我等你。这里可是冷得不得了哟,多穿点衣服。”

我没应话就挂了。我后来回想时觉得不可恩议的是,我一挂了电话后,我对雏子的事、信太郎的事、还有自己的处境、接下来到轻井泽要说什么话……等等全部忘了。实在够愚蠢的。那时在我脑中的第一大事,就是自己身上带的现金够不够到轻井泽去。

要是不够的话得马上到哪儿借钱才行。但是又没有可以借钱的好朋友。我一面想着怎么办,一面看着钱包。

去的钱是有,但是不知够不够回来。可是很奇怪的,我似乎根本不在意,只要能到轻井绎就好。我很快地跑到信太郎的书房,从书架上取出时刻表查班次,然后不慌不忙地出门。坐上中午那一班从上野开的特快车的话,傍晚就可以到达轻井泽。

我进了浴室。对着镜子擦口红,用信太郎的梳子梳头。关了暖气,确认窗户都关好以后,我穿上短外套,走出玄关上了锁,然后到一楼把钥匙托放在管理员那。

这期间我的心情都没有任何的动摇。要是说有什么与往常不一样的地方的话,可能就是我不管走在哪里、做什么样的动作都没有真实感。除了这一点以外,我想,我可以说是相当地平静。

第24节

那天一整天全国的电视台都以现场方式播出抢救人质的作战新闻,瞬间最高收视率高达近百分之九十,是电视开播以来前所未有的状况。

在我记忆中,我离开片濑夫妇目黑的家到上野车站这一段路上,也有看到电视转播。是在哪里看到的呢?或许是在到车站途中的路上,瞄到在电器行前排列的一排电视萤幕吧。又好像不是电器行,是一家什么样的店呢?

不管如何,我知道在轻井泽正在发生大骚动的时候,是在出发到上野之前。我记得在车站的剪票口站着警察检查来往乘客。我也想起来车上的乘客热烈讨论浅间山庄事件,还记得有一位像是学生的年轻人,手拿着早报,眉头深锁地读着有关这件大事。他的侧面有点像唐木。

但是在列车抵达轻井泽车站的时候,看到车站内一大批媒体以及警方人员时,还有在看到一大群人兴奋地在候车室里放着的大型电视机前盯着萤幕时,甚至一群滑雪完的年轻人越过人群飞进候车室想看电视的时候,我都一点感觉也没有。我脑中想的是发表。编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手稿批判了资产,真是冷,要是车站的计程车都因为这件事而停驶,我到不了别墅怎么办呢?

但是出了车站到计程车上车的地方,好不容易看到停着—台空的计程车.我不禁松了一口气。我进了车跟司机说要到古宿去。

四处可以看到变脏的冻结的积雪。那是下午三点半,太阳已开始下山。远处的山峰可以看到一轮橘色的夕阳。

在往古宿去的公路上,司机一面开车一面聊着浅间山庄的事。“中午开始下雪,现在是停了,但是接下来气温可是会越来越低哟。在这种天气还那样地,把犯人冻死也就算了戴德西汉今文礼学“大戴学”的开创者。字延君。梁,但是应该要多替人质想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呀。这么冷不该还故意对恃着对不对?”司机说着说着越过照后镜想等我点头称是。

我小声的说“就是呀”,然后他又看着照后镜闭上了嘴。我想起来早上除了喝了些咖啡,还有在上野车站喝了牛奶以外,其他什么都没吃。所以自己看起来一定很疲惫。

从公路转到石子路的时候,四周突然变成一片雪白的景色。夏天种着大片玉米的田地好像被白色的奶油覆盖着,而周围的树林则是光秃秃的,细细的枝干在透明的天空伸展着。

被雪铺着的路面因为小石头和泥土的结块而显得坑坑洞洞,所以车子走起来激烈摇晃。有好几次连我都清楚地感到在打滑,司机马上换档减速慢行。

在弯弯曲曲的小径那一头出现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