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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过多久,远处的地面传来阵阵的颤抖,就连周围一些纯粹只是看热闹的凡夫都感到了异常,有些躁动起来,两声马嘶声响起,车厢将动未动。
这名宫女明白车夫的意思,她伸指在车厢内壁轻敲了两下,马车顿时安静下来。
她的目光冷冷的落向后方的官道,带着嫌恶神色的双眸再次变得沉冷下来。
伴随着地面的颤抖,人声逐渐鼎沸,先前那些梭巡于远处的军队渐渐合拢而来,在青色古林前隔离出一条通道。
毫无征兆,数百股青色气流从古林间贴着地面流散出来,地面的颤抖突然停止的瞬间,数十株青色古木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青色的玉门。
几乎没有一个人注意这道青色玉门的大小,样式,因为在这道青色玉门出现的同时,一条笔直的山道和一座青色的巨山便完整的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这山道和青色巨山出现得如此突兀,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就像是两件东西硬生生的塞入了眼球里。
山道和青色巨山都是如剑身笔直,且带着一种锋锐的剑意,所以绝大多数人的眼睛开始刺痛流泪,越是想看清山道和青色巨山的全貌,一时却越是看不清楚。
悠扬的礼乐响起,各司官员依次通过青色玉门,走上后方山道。
在各司官员先行通过岷山剑宗的山门后,各修行地的师长和选生也纷纷下了马车,开始依次登记名册,通过山门。
气氛渐肃,渐而变得寂静无声。
“怎么还不到,难道真被吓破了胆么?”
行列中,一名身穿华贵锦衣的少年转头看了数次,按捺不住的嘀咕道。
在此时的静谧中,这样的一句嘀咕自然显得异常刺耳,他身旁的一名银衫中年师长顿时脸色都有些白了,压低了声音厉叱道:“谢长胜,此时你也敢随便开口!小心我取消了你的选生资格!”
这名面容稚嫩但时而一副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的少年自然便是关中巨富谢家的独子谢长胜,听到这名中年师长的训斥,他也顿时发怒道:“陈师叔!这选生资格是我捐了诸多银两硬生生换来的!真金白银,你有什么资格取消我的选生资格,就算是观主恐怕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银衫中年师长摇了摇头,一脸怒容的转过头去不看谢长胜。
“我道是谁,原来是谢家独子…居然是硬生生的买了个名额。”
而周围听到谢长胜说话的一些修行之地的选生都是面露讥讽神色,明显是以谢长胜的修为本不足以代表白云观来参加这岷山剑会,但他却是硬生生捐了巨财,换了一个这样的名额。
“那名酒铺少年为何到现在不来?”
知晓谢长胜的身份之后,绝大多数听到谢长胜嘀咕的选生便自然知道谢长胜所说的是丁宁。
经历了一个鹿山会盟之后,才俊册的座次又有了诸多改变,其中有一些人的名字直接消失了,而有些人的名字则上升的很快,虽然再也未曾听说丁宁和谁动手,但是周家却莫名在长陵销声匿迹,周家墨园也莫名的归了这名酒铺少年,他在才俊册上的排名也悄然的升至二十九,是才俊册上升势最为惊人的一个。
不管到底在整个鹿山会盟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在所有参加岷山剑会的选生心目中,丁宁这名酒铺少年自然是最为值得警惕的对手之一。
然而现在这名酒铺少年难道会因为某些意外的原因而直接放弃这场盛会么?
“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一个坚定的女子声音响起,传入谢长胜的耳廓。
谢长胜的眉头微跳,不需要转头,他也听得出这是南宫采菽的声音。
青玉山门后,负责记录这些参加剑会的选生的是数名玄服官员,这数名玄服官员后方,有一名年纪略大的玄服官员并不执纸笔,只是背负着双手静静旁观,此时他清晰的听到了南宫采菽的这句话,然而想到皇宫里那名女主人的性情,他的嘴角却是浮现出淡淡的嘲讽之意,心想即便是来了,又能如何?
“不来的话便真的是可惜了。”
也就在此时,一声冷漠的声音同时传入谢长胜等人和这名年纪略大的玄服官员的耳廓。
谢长胜转过头去,瞳孔却是急剧收缩起来。
玄服官员顺着声音望去,呼吸却也不由得微微一顿。
出声的这人是顾惜春,他对于谢长胜等人而言自然不陌生,但只是隔了数月的时光,他的形容和以前相比却有了很大的改变,此刻他的身材更显瘦削,就连面部也显得狭长了些,最让人感到心悸的是,他的双瞳有些微微的凹陷,这使得他的双目好像始终陷在两滩深沉的阴影里;而他的眼角却是有几缕血丝,好像随时要从肌肤里渗出来一般。
……
有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
此时排列最尾的选生也即将走过山门,一些双目流泪不止却依旧无法看清山门后山道和岷山剑宗所在的摩天峰到底是何等样貌的游客们捂着眼睛转过身来,心想到底是何人这么倨傲,到此时才到达。
容姓宫女面无表情的看着姗姗来迟的这两辆马车,放佛看着两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然而就在两辆马车停下,丁宁掀开车帘,她感受到丁宁身上气息的瞬间,她的眼眸里却充满了震惊,然后是隐怒。
她的面容微冷,散发出瓷样的光泽,然后她轻叱了一声,载着她的马车动了起来,拦在刚刚下车的丁宁等人的身前。
在这辆马车动时,丁宁便已经知道其中的人是谁,他深吸了一口气,面容也是微冷。
张仪和沈奕正忙着搀扶薛忘虚下车,骤然感觉到马车中拂来的寒意,两人的身体都是莫名的一僵,体内生出极大恐惧。
“你太令我失望。”
黑色的车帘如潮水般抖动,露出一道间隙,容姓宫女冷漠的面容在丁宁等人的视线中出现了一瞬,而后又消失在帘后,唯有不带感**彩般的声音缓缓传出:“我可以容忍你在墨园的任性胡为,但是你不应该再这么做。”
丁宁平静的看着黑色车帘,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黑色车帘里的容姓宫女并没有辩驳或是呵斥,只是用一种轻淡的语气说道:“你不应该这么做。”
随着这句话出口,燥热的空气突然变得寒冷起来。
丁宁的身前,出现了一只手。
一只天地元气凝成的手。
第六十五章 置之死地,能否后生
五彩的霞光是体内五气的光彩。
五气浓烈的就像燃烧起来,他体内产生五气的五脏也就像暴燃起来。
不属于身体自然承受的范围,便自然会产生极大的痛苦,他的身体第一时间自然的做出了反应。
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血管中的血液急剧的喷涌,大量的出汗,然后这些汗水又被体温快速的蒸干。
身体痛苦,但是他的眉头却反而舒展起来。
性格这种东西是天生的,然而很多方面却似乎能够被传染。
和长孙浅雪在一起久了,虽然还可以一如既往的冷静,然而爱憎却变得分外的分明。
憎恶的情绪变得更为简单和纯粹的憎恶,就如白的雪,黑的瓦,界限截然分明,不再参杂其余的感情。
没有纠结,爱憎的简单干净,身体虽然痛苦,心境却是畅快。
那名宫女姓容,是在郑袖幼时便跟随在郑袖身边的人,是最熟悉郑袖,最了解郑袖心意的人,所以她就像是郑袖的另外一个大脑,她的一切做法,便是以郑袖的心意出发。
岷山剑会提前,便是不想让他有胜出的机会,然而他在白羊洞得到的却并非是平淡无奇的灵源大道真解,而是原本就暴烈的斩三尸无我本命元神经。
利用此门功法引燃五脏般激发五气,虽然让他五脏原本过旺的身体更为透支,就如将一只原本燃烧得很快的蜡烛直接放在火炭中烧,但至少可以掩盖他的九死蚕,至少可以为他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修为的大幅度提升找到令人信服的理由。
让郑袖不能顺心意,这样痛苦的事情也骤然变得可爱起来。
张仪沉默的看着灵脉所在的峡谷,看着丁宁所在的茅庐方位。
自去年冬里到现在,他一直在梧桐落里修行,虽然很多时候都在服侍薛忘虚,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一些对于修行者而言微不足道的小事上,然而平凡之间获得的感悟,言语之间得到的收获却是前所未有的多,只是潜意识里习惯于称丁宁“小师弟”的他却根本未曾想自己会在岷山剑会如何,而是将所有心思放在了丁宁的身上。
此时名义在经卷洞观经,实则却是为在白羊洞灵脉峡中修行的丁宁护法,确保他可以安静的不受干扰的在其中修行。
想着薛忘虚越来越弱的身体,想着岷山剑会相对于丁宁而言有着更重要的意义,他忍不住在心中重重的说道:“小师弟…一定要赢啊。”
……
安静的山间,时间在一如既往的流逝。
丁宁原本过旺的五脏依旧如同暴烈的燃烧着,旺盛的五气和涌入体内的灵气交汇,沉于气海,化为真元。
生命在真实的燃烧。
他血脉中的鲜血流淌的速度更快,然而其中的鲜血却变得稀少起来,他骨骼内的髓河也变得有些干枯。
他漆黑的发丝之中,慢慢的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白霜。
他的五脏也似乎有些萎缩起来。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他的感知,他的身体在产生着什么样不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对于寻常的修行者而言恐怕是最大的恐惧,然而他的面容却依旧平静而充满快意。
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体内的真元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澎湃。
终于……
“噗”“噗”两声轻响从另外两间寂静的茅庐中响起。
无人盘坐的两个蒲团也同时炸裂,然而碎裂成无数草屑的蒲团并未往外喷出,而是往原本溢出灵气的灵脉中倒吸。
原本溢出灵气的灵脉变成了两个极具吸力的漩涡,往内倒吸。
三股灵脉的灵气,全部被丁宁身下密布的无数无形小蚕吸引,疯狂的涌入他的身体。
山峡间产生了奇异的风流,许多不知道从哪里涌来的紊乱细风从四面八方通过茅庐的缝隙钻入,三间茅庐承受不住外来的压力,同时晃动着往内里崩塌。
数条身影出现在山道上,就要忍不住飞射进那处山峡。
然而凝立在经卷洞之外的张仪却是深深的对那数条身影行了一礼,摇了摇头,道:“不要。”
……
无数茅草和被吸引过来的落叶、枯草层层叠叠的覆盖于丁宁的身外。
丁宁的身外,就像结出了一个巨大的枯黄色茧子。
恐怖数量的灵气一时无法融合,在丁宁的体内变成紊乱的激流,丁宁的身体里不断发出裂响,不只是血脉,就连一些筋肉都承受不住而断裂开来。
每一个瞬间,丁宁的身体就像是要被撑裂成无数片,然而总有一些无形的小蚕出现在恰当的时刻,恰当的地方,大口大口的吞食掉冲向裂口的灵气。
这些冲击在他身体里的灵气激流,最终全部变成了一个个具有更大吸引力的漩涡。
“啪!”
他身下的灵脉中首先发出清晰的如牛皮绳索断裂般的声音。
这条灵脉之中的灵气首先枯竭,断流。
“啪!”“啪!”
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白羊洞的三条灵脉,全部枯竭。
他体内有更多的无形小蚕涌出来,所有这些涌出的无形小蚕只做同一件事,拼命的吞食着他体内的灵气。
他身体的恐怖吸引力开始消失。
越来越凝聚的真元不停的冲击着他体内的一些窍位,那些窍位里,似乎有一扇扇连通周身天地的世界要打开。
那代表着另外一个境界。
他可以冲击另外一个境界,但他知道够了。
所以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竭力的让自己的真元均匀的散入自己身体的每个角落。
所有紧缚在他身上的枯叶一瞬间全部坠落,如浪潮般往外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