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陌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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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陌上桑-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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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已经坍塌累积的棚盖处,那里亦是颜仲的扑击真正对上了左兹的地方,很大的一片棚盖在倾塌的时候都被那边两人拼击的气流所引,如今累在一起,成了厚厚的一块儿。

  但没有人从那厚厚的一块儿中站出来。

  消失了,又是一个消失,就如同之前的俱散被弃戈所悉一般,这碰击之中,竟然又少了两个人。

  一个是原本就在、但莫名间抬手就要扑击的颜仲,还有一个,是连一面都没有露过的左兹。

  勾函和左然此时已经立在了那堆叠的塑料布上。这里确实是没人了,只怕之前的砰然作响、一击之后,两人还没有停下手来。

  或者已经停下手来,可若是有了个停手,那就必定有了个束手。

  勾函的心中不由一动,这竟然是、竟然是对颜仲的一种关心吗?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有些踟蹰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念头了。

  这关心,是来自于一种敬仰的。

  虽然各为各事,但那颜仲的风采却真的能令他仰望,虽然老爷子手下、“夙兴夜寐”中也聚合好手,但却没有一个能有颜仲这样,可以令勾函这般的年轻人感到血液一烫、那又损又荣、落魄又潇洒的魅力的。

  勾函定了定神,转过头来看了一下左然。“令尊是什么意思?”

  左然却也只能摇摇头。自从在市政有了职位,左然早已独居,何况与她父亲那样退休在家、闲云野鹤人物的交流,着实也没办法太多了。

  他们却不知道,这个事情,倒是寇衍的主意,寇衍要用上他能请得动的最强力量,不过至于这请来之力要怎么做,他却也不管的。

  左兹早已翩然两道之外,最烦见了面的那些繁缛,所以来即动手、动手即走,最是方便不过。

  “我父亲终究不会自作主张,出来坏了老爷子的事的”,左然说道,脸上始终还是有一丝轻松,“我知道他,那‘广陵’一出,从不为了偏狭小利,所以,这背后应该是有着大主意的。”

  勾函点点头,若真是个大主意,那也只会是“御禁”所为了,只是不知,如今这半白坡上,究竟已经变局到了何处。若是有些变化已经出他的意料太多,那么那些各方所出的主意,也只能是越变越乱。

  月色褪尽,这个夜里、这个城市里,只剩下雨意和那些已经在散落的雨点了,这雨点落得愈发急切,似乎要在这本就沉下来的暗里催迫出什么来。

  康治,当年火车站旁、“文字狱”的大当家,此时就在品味着这些歌催迫。

  这是那夜市对面的一个露天的衣服卖场,周围夹杂着二手的衣服,但他似乎仍能够在这些凌乱中间嗅到整肃的味道。

  “一切都在轨迹上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这陈旧的市井里的陈旧气味,他已经太熟悉了,几乎熟悉到了,令这气味本身都褪色的地步。

  “不过,都无所谓了。。。”

  就如同那些早已经退在了夜幕后面的星云一般,最耀眼的亮也有更换的时候的,所以,这更换本身也就不重要了。

  褪了色的东西和它之前的背景融合在了一起,可就算是这样,也并不能说明,它要做新的焦点的背景啊。

  康治的身影消失在了那卖场中,就如勾函和左然也离开了那夜市一样。故事终究是要延续。

  而延续是不会褪色的。

  俱散从没有想过能够见到这个人,弃戈,这个与沈先生一起出道,却最终兄弟殊途的男人。

  六大杀将,“俱欢颜”有得比较晚,所以,他们都没有见过弃戈。不过就算是没见过,在私底下,却怎么都不乏些讨论的。

  都是刀口舔血、搏命刃尖的生活,对他们几个来说,反不反出倒是不要紧了,重要的是,这要讨论的人究竟是不是个传奇。

  弃戈可以算是一个传奇的,就算是在沈先生之侧,也不能尽掩他的姿采。

  俱散没有意料的只是,竟会见到这个人。他知道沈先生已经差了九太岁去那凤凰山上,要替半白坡上的事情蔽掉些麻烦,他也考虑过更多的麻烦。

  只是,他真的没有切切的想到有这么一个时候,他会和那弃戈正面相对。在此时,在此地。

  这不是一个好看的局面,这不是一个可以回避的局面。虽然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已可说是无可回避,但是,眼前的人、眼前的事,或许更为纠缠。

  俱散的汗倒是止歇了,见到了弃戈,反倒是没有了那些渗出的不安。

  要说有不安,倒可以说是涌出的,倾泻而来,难以控驭。

  所以俱散似乎也不刻意要去掩饰他的惧意了。

  他面对的是弃戈,艺业惊人、足可与沈先生并提的弃戈。

  流露出惧意倒真的是没什么了,只要有着那么一点稳妥。俱散自然有那点稳妥,他也不再倚着那路灯的柱子,提了提手上的“陌上桑”,直面弃戈。

  两人之间,不过四米之距。

  “好身手!”

  这一声开得很高,几息之后却也不见转衰,那音调反而越转越高,更见清亮了。

  这是另一条窄巷,挨着之前颜仲与左兹相拼的夜市,白日里也没有太多的人,更何况这雨点洒下的夜里。

  开声叫好的人,正是左兹。

  他喊的好,也正是对着颜仲的。

  他们的这一次交手,倒和之前弃戈冷冷施袭,令俱散在不防之间仓促于无声无息不同,颜仲是要来讨这下拼斗的,一拼之中,两人的身形就足够远遁于此了。

  左兹知道颜仲会来拼这么一下,所以之前他仅是站在连绵夜市的远端,将自己到来的讯息放了出来而已。

  从他到了“浴海”,知晓了线索,最终觅得踪迹,他见到了颜仲,就知道,一切都很简单了。

  他也是和成长中的老城“枕戈”社斗过的人,他知道“恭俭让,俱欢颜”的事情,他尤其知道颜仲,因为在他的手下逃过重创的人是不多的。

  左兹早已经不问这阖城旧城的事情了,但一朝开问,他仍旧知道怎么问最好。

  颜仲就是那种你一旦开问于他,他就一定会有所回应的人,左兹不担心颜仲会走,他只需要考虑怎么不让勾函和自己的女儿跟上来。

  年轻人是很麻烦的,尤其还牵涉到自家的女儿,那个柔和又骄傲的小姑娘早就不是襁褓中的婴儿,作为父亲想要扶她一把,却也要顾及一下她的意思。

  这样也好,至少可以说,左兹来了,却又没来,他停留过,却又走了。

  但是故事的轨迹终究是要由此发生一些变化的。就好像,左兹前半生总要努力去做的事情一样,低调又要有力。

  颜仲是很明白的人,他能从一个人一件事中读出东西,如同去阅读一个缩影。

  左兹的叫好声已经止歇了,但那股气还在。颜仲此时也已经停步了,左兹停在他前面不足十米的地方,只是背对着他,但之前的一拼和现在的一喝,已足够令颜仲有那么三两分钟的调整。

  这是疲敝的颜仲,只不过可惜,左兹能知道你有多疲敝。

  “左先生实在是好兴致。”

  颜仲仍然还是要说话,他的气息有些乱,但他知道左兹不会吝啬这点时间,他自己也不必再去掩饰什么。

  与这种顶尖的好手面对面,只需坦然。

  左兹回过头来,他的脸上带着笑,这样的笑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种沉敛克制,他笑得很随意,小巷里此时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一般。

  偶尔有汽车会经过,灯光一扫,带走一片黯淡,却又近乎溃败的再次让位给掩来的又一团黯淡。

  左兹很满意这样的简单,年轻时候做事喜欢简单,后来又想要事情做得越大越好,如今,他还是喜欢简单。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什么?”

  颜仲随口回答,却似乎令左兹更加满意。连这气氛都简单了,简单到就连对手都不愿思考太多。

  “‘陌上桑’,老爷子的‘陌上桑’,我需要它。”

  “它已经不在我的手里了。”

  “这不重要”,左兹笑道,“我知道‘陌上桑’已不在你的手上,但是,我喜欢缠绕着想想事情。

  “你就是那被缠绕着的轴,所以对我来说,既然你已经掺和进了这件事情,就不存在摆脱或者是不摆脱了。‘陌上桑’在你手里时也可以说不在,不在你手里时,却也可以说在。”

  颜仲眯起了眼睛。

  “我被你弄糊涂了。”

  “你又是在替‘枕戈’做事——虽然我早就听说你已经不在社团了——可是你在为‘枕戈’做事,‘枕戈’要做的事就是‘陌上桑’,所以,你可以不用寄希望撇开了。

  “你的事情,就是‘陌上桑’的事情,我找你,就是要找‘陌上桑’。”

  颜仲的眼眸中突然有一道亮光闪过,他明白左兹是什么意思。

  “其实颜仲,你有些时候——或许说这么些年——怕是都太低估你在沈先生眼里的地位了。”左兹的这句话说得倒有些沉吟,“以我外人的角度来看怕就是如此,当然,你若觉得我的考虑有些差池那也无妨,不过,我们倒可以借着这么个机会,看看你在那‘卧榻老城,策对新都’的心里,究竟多少份量。”

  话没说完,颜仲已然动手。

  左然和勾函并肩走在半白坡的正街上,这是狭长城市中的主要道路,旧城贯穿整个市区,再加上此时他们人在高处,抬眼望去,笔直延伸的,尽是一片粲然灯火。

  “那里有我们的弟兄。”左然的目光望向街边的一栋四层的店铺,在灯光的死角,她能看出那里隐藏的人。

  勾函却没有顺着她的目光看,他知道这话里包含的情况。“这么说,宁老大已经在这半白坡上布网了?”

  “应该是寇叔叔,他能找得到我父亲,也就会承担下这布网之事。”

  勾函知道,其实不论是亲王还是宁老大,在老爷子的事情上,都不见得会全力以赴的,如今大网撒下,怕只不过是寇衍的不愿。

  不愿就这么溃了。

  “说起来,那‘陌上桑’究竟会是什么?勾小哥你在老爷子身边那么久,总该知道些事情,那‘陌上桑’里究竟有些什么能引动这么多的人?”

  勾函微蹙了眉头,“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该问的,我知道些‘陌上桑’的事情,但却又绝对说不上全部,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能说到什么地步。”

  “勾小哥可以拣觉得合适的说。”

  勾函吸了口气。这阖城里,从老爷子下野、亲王执政开始,白道势力就再也不复统一旧观,有什么事情要做起来,那些社团堂口都能有隙可乘。这“陌上桑”之事便是个极为尴尬的所在,老爷子这一边,既要请动亲王的人做事,又不想泄露太多,这实在教出来办事的人难处理的。

  这些尴尬所在,在老一辈阵营鲜明的人们看来,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但真正落在勾函左然这样的年轻人身上,却是难以避免。

  “那‘陌上桑’,说起来,应该有关于老爷子他的一件陈年往事。”勾函轻声说道。

  “九哥”,阿洛问道,“这‘陌上桑’此时,怕是已经到了两位大哥的手上了吧?”

  九太岁没有立刻答话。

  半白坡如今已是这般的大网撒下,看来颜仲与俱散在“浴海”一行八成已经建功,但是得手不得手,却还要另说。

  社团要办这件事,但来的人,确实还是太少了。

  以沈先生的能为,不可能不清楚,一旦社团人马发动,而各方面又要掺夹进来,那事情就绝不会好办了,如今这势头所向,竟已是一场大乱。

  九太岁本就是社团里面攻城拔寨的人物,大场面他是不怕的,但是,这“陌上桑”一事,说到底,却不该是个大场面。

  “阿洛,你知道先生差我们出来,求的究竟是什么?”

  阿洛一愣。

  他本想说是“陌上桑”,但思念一转,已知道九太岁断无可能这么寻常一问。

  九太岁察言观色,心中已有计较,道:“我以为阿洛你长期侍候在先生跟前,又是先生的弟子,终究也会知道点详情,但看来,此次先生似乎只对我有所详述了。”

  阿洛一奇,道:“连俱散大哥也不知?”

  “应当不知,此次先生原本只是差我们出来,兼再请出颜仲,以为互辅,你也知道,社团之中人人均有大事在身,俱散兄要来,也是拼了奔波、不辞辛苦而得的。”

  九太岁看了看阿洛,接着道:“所以,若先生连阿洛你也没有再多交待,那么知晓大概的,确应只是我了。”

  “九哥请讲,愿闻其详。”

  阿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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