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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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春-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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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春儿紧张了半日,听她冒出这么一句来,失声笑道:“瞧你这个没羞没臊的……”

    刚说到这里,只听堂屋里女眷席面上“哐当”一声。两人都吓住了。接着杨氏的声音响了起来,问:“弟妹,你这话这是什么意思?”

    王氏似乎嘴里还含着东西,含混不清地说,“就是这个意思了啊——”

    傅氏也很焦躁,问道:“小四媳妇,人言可畏,这等捕风捉影的话岂能乱说的。”

    “吓,你们三房都要攀上贵人了,难道还不给人家说。”王氏这时候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食物吞了下去,话说得清楚。

    “你这分明就是诋毁……”杨氏毫不客气地回了过去。她这话说了出来,连男人们坐的那桌都静了,大家都停下箸,望着女人们这边。

    钱镜儿拉住了傅春儿的手,示意她千万沉住气。表姊妹两个,离着堂屋远远立了听着。

    “三弟妹,”大伯娘金氏出面打圆场,“这城里吹过来的风言风语,也许是四弟妹听岔了,她眼下只是说出来给三弟妹听而已呢。”

    谁知道王氏丝毫不领情,说:“大嫂,人家这分明是已经攀上高枝儿了,又不肯提携我们这些乡下亲戚。我哪里听岔了,人家广陵城里传出来的话,有鼻子有眼儿的,说是春儿要嫁入黄家……”

    杨氏与傅氏同时喝了一声:“够了!”

    席面上,只有邵氏没有说话,她没有女儿,但是刚才听自己丈夫与傅老实嘀嘀咕咕的,知道求广陵傅家的事情不成,此刻心里也没什么好气,便什么话都不说。

    “你们有脸做,我有什么没脸说的。老三家是要将春儿送到广陵黄家去做妾!”王氏大声说了出来。

    相隔不远的两处席面都静极了,“啪嗒”一声,不知道是谁的筷子落了在地上。

    傅香儿这会儿突然伸出筷子去,挟了一筷子肉就要往嘴里送,被金氏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将肉都掉了在桌上。

    “大嫂你也不要撇清,我昨儿还听见你将这事儿说给村口绍二他们家。邵二家的不是还恭喜咱家攀了一门好亲么,你不是还受着了么?”王氏别的本事或许不大,拖人下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金氏面上马上就一片白一片红。

    傅春儿在一旁,只觉得“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瞬间涌到了脸上。钱镜儿担心地看着她。“这个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傅春儿心想,“或许是黄家真的有此意,着人来打听自家的事情,才会有这般风言风语传了出来。”她的后槽牙一时又开始磨了起来,果然只要沾上黄家就没好事啊!

    杨氏被气得肝疼,这时候将筷子朝桌面上一放,抱起傅正,回头道:“老实,阳儿,正儿,还有春儿,我们走。”

    大伯傅元良连忙站起来,他是傅家家主,傅老实又是他的亲弟弟,这个稀泥他无论如何都得和一和。

    “老三,你劝劝三弟妹,这大过年的,不就是一点闲言碎语么,来来来,一家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傅元良笑着去拉傅老实。

    他哪里知道,对于傅老实来说,儿女是他的底线。

    这两三年来,广陵三房与江都傅家的来往渐渐少了,随着傅老爷子逐渐将家主之位传了给傅元良,傅老实自己恐怕未有察觉,但是他对于江都傅家越来越淡漠生疏,原先那种对傅老爷子既敬且畏的感情,随着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了。因此此刻傅元良指望傅老实能像原来一般的隐忍,显然是不能够了。

    “大哥,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若是你家闺女被人这么说嘴,你会觉得是闲言碎语这么简单?”杨氏说话直切要害。傅元良登时就被憋了回去,他一时羞恼,脾气全发作在自家那个不省事的婆娘身上,对金氏说:“你,赶紧去村口邵二家,把事情解释清楚,记得咱们老傅家压根儿就不会出送闺女去做小的事情。”

    金氏喏喏地应了,心里想,单去邵二家有什么用,邵家村里怕是都传遍了。

    杨氏还是气得不行,对傅元良说:“大伯,我们三房原是已经分家出去的旁支,好歹算是一房亲戚。大伯,江都几房怎么做自然在你们,可是旁人也都看着。”

    “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也是清白家声,儿女的婚事上面,我们行得正坐得正,就不劳大家’关怀’了。”杨氏甩下这句话,与傅老实一起,带着广陵傅家的几口人往外走着。

    傅元良搓着手,不敢去拉杨氏,只好上前劝傅老实,说:“老三,你看看,怎么就为了一句闲话,饭都不吃了?”

    傅老实看了看他,说:“大哥,闺女的名声,这样大的事情,我若是你,哪里还能吃得下饭。”说着他拍拍傅阳的肩膀,低声道,“咱们走。”

    傅元良一直追到门口,也没有能够将傅家三房的人追回来。他回头看看,自家几口人,包括自己的儿子女儿在内,都已经若无其事地又吃了起来。他心中哀叹一声,知道以后与傅家三房的往来,怕是慢慢地要少了。
一百六十三章 接着招人
    回去广陵的大车里静默着,杨氏、傅氏、傅春儿和钱镜儿都默不作声地坐在车中,傅正坐在母亲身畔,闷闷地就要睡着了。

    方才广陵傅家一家五口从江都老傅家的院子里负气出来,杨氏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便着傅老实去与傅老爷子与老太太道了声别,没说别的,只说广陵有些急事,一家人赶着回去。谁曾想他作别出来的时候,傅氏也借口要回仙女镇,带着一双儿女,搭上了傅老实的车。

    这会儿,两家的女眷和小傅正都坐在车中,而傅老实、傅阳和钱铄三人,则不是在赶车,就是在车后慢慢走着。

    傅春儿坐在车中,只听着车轴发出的“吱呀呀”声响出神。钱镜儿怕她心中不好受,一直坐在她身旁,却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傅氏想了想,突然说:“三弟妹,这事儿大约与嫁到城里去的那位,脱不了干系。”

    杨氏点点头,说:“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别人了。看四弟妹说得那样肯定,大嫂子又不好否认的,这样让人信得真真儿的传言,只能是长房那位嫁出去的姑娘了。”她与傅氏都在猜这话是傅兰儿从广陵城中传出来的。

    事实确是如此。

    当日,黄家主母丁氏遣出人打听傅家的消息,刘家因是傅家的姻亲,也被人问到了。傅兰儿不知道详细,只听说黄家在打听傅春儿,当下随口就与过来城中串门子的妹妹傅香儿说了什么“做妾”之类的话,本来她也就是瞎猜,但是流言一旦传了开去,就越传越真,所谓三人成虎,便是如此。所幸这风言风语只在邵家村传来传去,眼下住在仙女镇上的钱家人都还不曾听说这事。

    “唉,大伯既说了要消弭这等闲言闲语,应该会做到的吧!”杨氏似乎对傅元良这个事实上的傅家家主极其失望。“姐姐你说,事关儿女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大事?大伯开始那样轻描淡写的,真是叫人寒心。姐姐,我想,我们这房与江都这边先稍微冷一段时间。往后给老爷子的孝敬,我怕是就要麻烦你了。”她打算往后一段时间,先少与江都这边来往,两边的关系,稍微冷一冷。什么时候江都傅家要是干脆忘了广陵府还有这么一门亲。就好了。

    “我与老三年纪最接近。彼此亲厚。哪里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弟妹你莫要与我客气。只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既然有了这样的事情,你为何不先帮春儿说一门亲,不着急过门,总之先把事情定下来了,大不了找邵家村的人来做个见证,哪样的闲言碎语不都没了?”

    傅春儿的脸登时涨红了,她可不想定什么劳什子亲,姑姑心中,只怕还是属意将自己订给表哥钱铄吧。

    杨氏就用手轻轻地在傅氏手背上拍了一下。示意这事当着两个女孩子的面没法说,干脆日后书信商量。

    而钱镜儿则投给傅春儿一个“我心中有数”的眼色,傅春儿稍稍放心,知道在姑姑身边,总算有个自己的同盟军。

    大车后面。钱铄打了个喷嚏,而傅春儿此时正在想着,幸亏上次已经把话说开,以钱铄的那个个性,应该不会再坚持要与自己定亲了吧。

    好不容易回到广陵城中,傅春儿见大家在席间都没有怎么吃饱,又赶了很远的路,精神都有些不济。于是她赶紧又下厨,给大家做一点糖年糕当点心吃。

    这些桂花糖年糕,是金陵府那边传过来的点心,桂花清香,糕体软糯,甜味浓重,在油锅里下一点菜籽油,煎制两面焦黄,便是一道令人食指大动的点心了。

    她端着两碟煎好的糖年糕出来,却听见傅老实坐在厅上,神情严肃地与杨氏说:“二哥来找我,是想让傅刚来咱们家作坊做工。”

    傅春儿脑后一点汗就下来了,这是要赴当年傅小四的后尘么?

    “二哥一直在与我说,刚儿与小四不一样。最后我实在推不过去了,就说家里的事情现在都由阳儿做主。”可怜傅老实一介老实人,被家里的亲戚一逼,现在也学会打花腔了。

    旁边傅阳点点头,说:“二伯席间来找过我,也是说的这话。我对他说,我家的作坊不收自家亲戚。但是如果四弟想要去广陵府其他的作坊里做工,我可以帮他寻一间作坊或者铺子都成,条件与待遇也一定比咱们自家的作坊要好。二伯便再不说话了。”

    果然这还是想当年傅小四那样,打着广陵三房的主意。要是真正寻作坊做工,托傅阳、李掌柜,或是老曹,什么作坊铺子寻摸不着。这眼里非盯着广陵三房,显然是觉得在三房的作坊里上工,活计一定轻省,工钱也不会少,就算是自家儿子做的不好,三房看在亲戚的面上也不会声张。这样傅刚在作坊做上几年

    结果被傅阳一句话堵了回去。

    “哥哥,咱家还是缺人手,招人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傅春儿问。

    “我与李掌柜说过,他若有好的人,尽管给我介绍过来。老曹那边也打过招呼,”傅阳挠挠头,“应该能招到几个吧!”

    结果上门给傅家送人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傅老实以前在戴家作坊时候认识的,老夏。这个老夏,大名叫做夏桦,十几岁就进了戴家的作坊做工,一直做到六十岁头上,曾经管了很久戴家*宫粉的作坊,眼下是戴家管着各色香件的工头。

    他却是将自己的一个内侄儿推荐过来给傅老实。那侄儿姓姚,叫做姚十力,二十岁出头。他从小失了父母,跟着姑姑姑父过活十四岁那年托了老夏的关系,去了宫粉作坊学起,到上一年止,已经在戴家作坊里学徒学了七个年头,就算还做不了工头,但是绝对是个熟手了。

    傅老实与夏桦原是极熟的,在戴家的时候,夏桦也给了傅老实诸多照应。后来傅老实因为一些事情从戴家作坊出来,老夏还曾借了傅老实几两银子,他在广陵城里才勉强有了个落脚之处。因此傅老实对老夏充满了感激之意,对老夏的子侄也颇有好感。

    傅阳将姚十力叫到作坊里去,考察他干活的能耐。傅春儿给坐在堂上的傅老实和老夏两个送上茶点。

    傅老实便问起姚十力因何想要从戴家作坊里出来:“留在戴家岂不是好?将来您退下来了,十力还能顶上去,没准能得个管事的位子。戴家好歹也是吃皇粮的。”

    “吓,”老夏喝了一口茶,颇为难过地说:“这孩子,是被人从戴家作坊里硬生生排挤出来的。我竟然护不住他。”

    原来,这姚十力虽然手艺出色,但是却寡言少语,不善言辞。据老夏说,最近戴家的作坊换了管事,说是由戴氏一族的侄少爷亲自过问作坊的事情。作坊里有那些伶俐的,要么争着往上卖好卖乖,要么就依言奉上“孝敬”,而像十力这样老实的,本以为凭着一身的手艺,想要留下来混口饭吃,总是没有问题的。岂料年关之前,戴家作坊突然宣布年后撵一批人出作坊,其中就有姚十力的名字。

    姚十力猝不及防,等到托了老夏再求到相熟的管事那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管事原是管着宫粉作坊的,后来调去了别处,那管事就责怪老夏,说:“侄少爷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首先就要换了他心腹的人才行。你怎地不早做打算,那会儿只要十两银,上下疏通一下,你内侄便能留在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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