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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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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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酋望一辞可作酋长望族解。因此南诏的酋望一官,可能原属氐族中的一种称呼,后遂成为官名。南诏之诏,本为氐语,苻坚有苻诏之称,坚以锦袍遗慕容冲,亦自称诏曰。氐族的文化高于羌族,故六诏制度多凭借白蛮,我们不能因为六诏称诏,就说南诏等六诏属于白蛮,即为傣族。   

  《新唐书·南蛮传》的《两爨蛮传》末提到昆明蛮,文曰:   

  爨蛮西有昆明蛮,一曰昆弥,以西洱河为境,即叶榆河也。距京师九千里。土歊湿,宜秔稻。人辫首左袵,与突厥同。随水草畜牧,夏处高山,冬入深谷。尚战死,恶病亡,胜兵数万。①   

  昆明蛮为白蛮,大概在今云南洱海以东东川境内。《新唐书》说这一族人辫首左袵,与突厥同,并不说昆明蛮就系出突厥。不过南诏有一点却似乎与突厥有关。《蛮书》提到白蛮语言中的虎字:   

  大虫谓之波罗密。亦名草罗。②   

  又说:   

  蛮王并清平官礼衣,悉服锦绣,皆上缀波罗皮。南蛮呼大虫为波罗密。③   

  似乎是称虎为波罗密了。然上引正文明云缀波罗皮,《蛮书》论蛮夷风俗,也说:   

  贵绯紫两色。得紫后有大功则得锦。又有超等殊功者则得全披波罗皮,其次功则胸前背后得披而阙其袖,又以次功则胸前得披并阙其背。谓之大虫皮,亦曰波罗皮。谓腰带曰佉苴。④  

  据此是又称虎为波罗。佚名著《玉谿编事》记有星回节日南诏君臣赋诗的事:   

  南诏以十二月十六日谓之星回节日,游于避风台,命清平官赋诗。骠信诗曰:〃避风善阐台,极目见藤越邻国之名也。悲哉古与今,依然烟与月。自我居震旦谓天子为震旦,翊卫类夔契。伊昔经皇运,艰难仰忠烈。不觉岁云暮,感极星回节。元昶谓朕曰元谓卿曰昶。同一心,子孙堪贻厥。〃清平官谓词臣为清平官。赵叔达曰:〃法驾避星回,波罗毘勇掅。波罗虎也毘勇野马也骠信首年幸此曾射野马并虎。河阔冰难合,地暖梅先开。下令俚柔洽俚柔百姓也,献琛弄栋国名来。愿将不才质,千载侍游台。〃①   

  这里也说南诏称虎为波罗。所以《蛮书》两处的波罗密,密字乃是衍文,正应作波罗。波罗密的密字不是因波罗蜜果而误,便是由于金刚般若波罗密而连类互及。现在西南少数民族中拿喜族称虎为la,出于藏语,凉山彝族作zl,莲山傣语作so,没有作波罗的。只有维族语中称虎为yolbars,土耳其语作pars,与波罗音比较相近。换一句话说,就是称虎为波罗,比较接近于北方语系特别是突厥语系,而与汉藏语系、掸傣语系都远一点。当然不能据此考证,就断定两爨以及南诏尚未南下以前与北方语系民族有如何的关系,兹仅提出这一个问题,供语言学家和研究西南民族历史的专家参考。②   

  南诏文化的来源是很复杂的。除去浓厚的氐族文化成分,尚不能即下断语的北方语系种族影响而外,最显著的当然要数汉文化。从汉代的尹珍、孟孝琚起,一直到南诏时代,经济的发展,政治上的制度以及文学艺术各方面,都与汉文化有分不开的关系。这应该有专文来为之叙述,不在本篇之内。现在只谈一谈南诏文化与吐蕃的关系,仅举一例以概其余。   

  南诏与吐蕃疆界毗连,交往频繁。就像今天藏族称云南丽江为Sa…Tham。唐时磨蛮所住在今丽江境内,有一处名为三探览,即为藏名Sa…Tham的对音。①由此一事,可见南诏、吐蕃关系之深了。天宝十载以后,阁罗凤投向吐蕃,受赞普钟的封号,两者的关系更为密切,首先表现在政治上一部分官制之采取吐蕃制度。南诏官制具见樊绰《蛮书》和《新唐书·南蛮传》中的《南诏传》。而从《南诏德化碑》碑阴题名所带勋阶看来,有好些是《蛮书》和《新唐书》所不载的。碑阴题名诸人大都带有一种告身,凡有金、银、瑜石、铜、颇弥五种,每种复分大小。告身本属唐制,而分成这样的五种,在唐代却不经见。告身而外,还有大虫皮,据上引《蛮书》,有功者始能披大虫皮。所谓有功,应特指武功而言。以前总以为金银等告身大虫皮,是南诏的制度。后来在敦煌千佛洞看到吐蕃时代所绘的壁画,画上供养人像附有题名。如(C指张大千所编号,P指伯希和所编号)窟,窟内东壁门南女供养人像第一人题名云:   

  夫人蕃任瓜州都督□仓曹参军金银间告身大虫皮康公之女修行颖悟优婆姨如济(?)弟(?)一心供养   

  是所谓金银告身大虫皮云云,吐蕃也有这种制度。因此南诏的这些部分很可能是阁罗凤投蕃以后,从吐蕃学来的。而从敦煌千佛洞题名中,并且可以窥知吐蕃的政治制度,同唐朝也有密切的关系。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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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四 论南诏史上的史料问题(1)         

  四 论南诏史上的史料问题   

  以上第二、第三两节所提出的论证,主要的意思在说明以下诸点:   

  一、民族方面,打算说明所谓东西两爨以及六诏系出氐、羌。东西两爨是沿着岷江流域进入云南东部的氐、羌族;而六诏则是居住于岷山山脉以西逐渐进入云南环居于大理周围的氐、羌族。   

  二、文化方面,打算说明天师道与氐、羌以及南诏的关系,氐族影响在南诏文化中的地位,南诏文化所受吐蕃的影响。至于南诏语言中的北方语系成分,只是提出问题,不敢遽下断语。   

  总起来说,从汉朝起一直到元朝,雄长云南的应该是系出氐、羌的民族。就文化而论,氐族比羌族高,受汉文化的影响也比较深。《后汉书·冉夷传》说〃其山有六夷七羌九氐,各有部落,其王侯颇知文书〃。此处之颇知文书,未明其言为知汉族文书,还是指的本族文书。也未说明是夷、是羌、还是氐族的王侯。据上引《魏略·西戎传》,颇疑所指仍多属氐族。即在西南各民族中,系出氐族的各族,有相当高的文化。从今天彝族有文字,拿喜族也有文字并相传文字创于唐朝的例子看来,氐族之有文字,那也是很可能的。古代云南出于氐族的大理段氏,并且还有系统井然的历史传说。兹就此点予以初步分析。   

  研究南诏的历史,显然有来源不同的两种史料。第一种是汉文史料,现存者有樊绰《蛮书》、《新唐书·南蛮传》;已佚者有袁滋《云南记》、韦齐休《云南行记》、窦滂《云南别录》、徐云虔《南诏录》、卢携《云南事状》,此外还有韦皋《西南夷事状》和李德裕《西南备边录》。《新唐书·南蛮传》即综合诸家之书而成,而司马光《资治通鉴·考异》也间引诸家之说,加上《太平御览》所引,袁滋、韦齐休诸人之作,可以窥见大概。①第二种是从当地人民,特别是所谓白文,翻译出来的史料。如传为出自宋人张道宗的《记古滇说》,元李京《云南志略》,明杨慎《滇记》,蒋彬《南诏源流纪要》,阮元声《南诏野史》,都可归入这一个类型里去。②   

  第二种史料可以杨慎《滇记》为代表。杨慎在《滇记》的后面说到他的史料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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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四 论南诏史上的史料问题(2)         

  〃余婴罪投裔,求蒙、段之故于《图经》而不得也。问其籍于旧家,有《白古通》、《元峰年运志》,其书用僰文,义兼众教,稍为删正,令其可读。其可载者盖尽此矣。〃   

  据此,《滇记》乃是杨慎根据僰文《白古通》、《元峰年运志》为之转写而成的。杨慎根据僰文写的有关西南民族历史的书,除《滇记》而外,尚有多至八百余卷的《西南列国志》。清陈鼎《滇游记》提到杨慎译《白古通》《元峰年运志》的事,他在所著《蛇谱》里又提到杨慎的《西南列国志》:   

  越裳氏国有蛇群处穴中,每至春日融和,风光澹荡则出。聚鸣草莽中。或作丝竹声,或作金石声,或为擂鼓鸣锣声,或为喇叭长号作天鹅声;箫管瑟琶,百乐毕备,故曰百乐蛇。国人闻其声大喜,多置酒相贺,谓其年必丰,人无疾厄,盖瑞蛇也。好事者则携樽往听,直作一部鼓吹矣。然蛇畏人,闻人声辄避去,皆默饮不敢哗。杨升庵先生流寓滇中数十年,通彝语,识僰文,乃译黑新逵《西南列国志》八百余卷,载蛇状甚详。予在大理浪穹何氏见其抄本,惜匆匆北还,不能尽录其书入中原以为恨。①   

  杨慎所译的《西南列国志》以及他写《滇记》所根据的《白古通》《元峰年运志》的僰文原本,现在都失传了。顾祖禹在他的《读史方舆纪要》里引了几条《白古通》。杨慎是明朝一位学问渊博的学者,同时也以捏造古书著称于世。因此以前我们对于《白古通》、《元峰年运志》、《西南列国志》之究竟有无其书,颇为怀疑。一九四二年前后,石钟先生访古大理,在喜洲附近发见许多明代古墓,墓前有碑,有些立于明初,比杨慎的时代为早。明初的墓碑里也往往提到《白古通》以及《白史》之名,则《白古通》实有其书,并非杨慎所杜撰。这是一部十口相传的民族历史。清康熙时的《白国因由》,亦出于《白古通》一类的书,其中充满了佛教传说和神话。②   

  此外还有两幅画,也可归入第二种类型的史料之内。第一幅为《南诏图传》,相传为南诏舜化贞中兴二年(唐昭宗光化二年,公元八九九年)南诏主掌内书金券赞卫理昌忍爽王奉宗等所画。图载梵僧感化细奴罗故事。画末有〃嘉庆二十五日岁在庚辰九月二十二日成亲王观〃题记,原件已归日本一私人收藏。第二幅为大理国段智兴盛德五年(宋理宗嘉熙四年,公元一二四○年)描工《张胜温画卷》。图为利贞皇帝信画,绘信及佛菩萨梵天八部寺众天竺十六国王像。原画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这两幅画,尤其是《南诏图传》,上面有许多说明,可以作为南诏史史料看待。不过我对于《南诏图传》的年代颇为怀疑。画上说是中兴二年,而画后又有文武皇帝圣真,文武皇帝为郑买嗣谥号,买嗣继南诏蒙氏自立在唐昭宗光化三年(公元九○○年),画当更在其后。又第二幅《张胜温画卷》作于十三世纪,画上题记如佛、菩萨诸字,还照唐人的写法作仏、,《南诏图传》为时在前,而题记全无唐人笔意。所以《图传》最多只能是大理时代的画,不能看得太早。①   

  第一种类型的史料,大多是唐朝方面出使的行人以及戍边的官吏,就他们目识亲览询问搜访所得的材料编纂而成。第二种类型的史料,大多根据云南古代民族的历史传说,加以翻译和改编而成。第二种史料和第一种史料比较,有一个最显著的不同之点,就是:第二种史料的各种著作一致认为南诏蒙氏之前,有张姓者,在云南建号称王,立白氏国,又作白子国、白国。至张乐进求,始逊位于蒙氏细奴罗,南诏蒙氏盖继承白国张氏之统。张、蒙二姓禅让的传说,还加上许多佛教的神话,从《南诏国传》起以至于《南诏野史》《白国因由》,一脉相传,井然不紊,都是第一种类型的史料里所没有提到的。   

  兹将第二种类型史料里所特有的几个问题提出来,和第一种类型的史料作比较研究,从而进一步推测其史料的可靠性究竟到甚么程度。   

  首先要谈的就是白子国或者白国的问题。白子国的问题,在第二种类型的史料里都提到。据说九隆氏八族四世孙名仁果,生当汉代,传十七世至龙祐那,蜀汉建兴三年(公元二二五年),诸葛武侯南征杀雍辏б院螅煲粤v那为酋长,代替雍辏沉熘畈浚托照攀希俏行罩迹私ò坠A幽侵浪镎爬纸螅芴品馕蠼颇贤酢V撂铺谡旯廴辏ü拍辏爬纸箪桓馅墒舷概蓿谑悄馅墒纤齑坠攀隙耍⒐旁环饷瘛U馐前鬃庸攀霞虻サ睦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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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四 论南诏史上的史料问题(3)         

  历史上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雄踞云南至四百年的白子国呢?从第一种类型的史料看,从汉唐间云南的古代碑刻看,可以断言并无此国。自《史记·西南夷传》以至《新唐书·南蛮传》纪载云南古代的历史,只说某某地带君长以什数,某最大,其夜郎自大的滇与夜郎,众亦不过几万人,从未说及统领诸部的白子国。提到南中大姓,也无张姓。那时候的西南一些民族,还停留在奴隶制时代,不可能有像白子国这样的国家组织。《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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