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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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天使-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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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鱼腥味儿。

  黄大齐浑身一震,一把拉住彭亮赶忙蹲下,朝大家做个禁声手势,悄悄从腰间拽下手枪。

  “压缩饼干包装纸…”

  黄大齐在彭亮耳边轻轻吹着气:

  “不是我们的。”

  埋进土里是为了不暴漏行踪,这个彭亮知道,他们也这么干。

  在这偏僻的原始森林里,还有什么人需要隐藏踪迹呢?!

  彭亮疑惑的看着黄大齐。

  “特工!”

  “和我们一样的人!”

  黄大齐领着耗子和彭亮顺着稀疏的足印一直穿过橡胶林,看着足印和红土一起消失在厚厚的腐叶中。黄大齐蹲在林边仔细查看,又伏下身把耳朵贴在地上,再没发现任何线索。确信越军已经走远,他站起身拍拍彭亮的头盔,几个人返身追赶队伍。

  小路不能走了。

  有特工活动。

  关于特工这个词儿,彭亮曾经请教过张永全,张永全给他的答复是“特殊工作人员”,基本令他满意。但是对于“特务”,他的字典里却一直都是贬义,包括现在。张永全无法解释为何要叫这么难听的名字、也无法说服他,只好给他一巴掌。黄大齐对此的解释比较合理——“特殊任务”,终于让他打消了“特别可恶”的疑虑。至于特工和特务哪一个比较厉害,张永全拍拍手上的家伙跟他说:

  “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彭亮没听明白他指的是枪还是人,或者两者都有?

  但黄大齐的反应显然没有那么轻松。

  李晓明带着伤员向右侧穿悄悄转移,黄大齐让他拉开一公里的距离,沿小路平行向前。

  担架和拐杖由树枝和藤条简易制成,不便于把持,抬担架的人要付出双倍的努力才勉强跨过不大的沟坎儿。遇到坡度较大的地势,几个人一起连跪带趴才能通过。原来那条小路是百姓和军工穿越雷场时发现的,越南人也需要通路,双方心照不宣。他们要走的则是侦察兵秘密打通的路线,不能算是路,只有作战部队知道。

  但是今天,黄大齐感觉气氛不对。

  那张纸总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借着黎明的光线,他努力分辨着地标带领队伍循迹前行。

  潮湿是上天赐给雨林的皮肤,露水是她的香汗。

  在她还没有哭泣的时候就能把你打得精湿。

  彭亮坚持认为雨林是地球母亲的女性像徽,红土是她激情的私处,树木是她茂盛的体毛,她从这里孕育万物,而他们却在这里杀生。

  黄大齐忽然停下来朝后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彭亮和耗子立刻冲出占据旁边较高的位置、持枪警戒,二班没入草丛分散设伏,其余人员掩护着伤员迅速避入林中。

  黄大齐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放下手臂,慢慢的蹲下去看着前面的草地。盯了一会儿,轻轻趴到地上把手伸进草丛,用指缝儿夹住草尖轻轻上提。

  草没有根。

  绿油油的露着新茬儿。

  黄大齐摊开手掌在揭开的红土上轻轻按下,松软的土壤里很容易辨出坚硬的竹签。

  只需沿着竹签轻轻一摸,闭着眼睛也能找到那根熟悉的尼龙线。

  线很细。

  草绿色。

  贴着草根若隐若现的消失在草丛里。

  耗子瞪着眼睛瞧着黄大齐爬到前面的芭蕉树下,趴在地上鼓捣了一会儿,挖出一颗不大的东西,就像一个小小的易拉罐。

  “不是制式地雷。”

  黄大齐吁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泥水。

  “这片草没有露水,不反光。”

  “特工来过,但好像不是冲我们。”

  看着大家惊异的目光,黄大齐盯着飘起的晨雾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种雷只要人的一只脚,不能大面积杀伤,埋在这种地方只能用来报信儿。”

  说完抬手撇进树林。

  地雷让大家脸上露出失望而又惋惜的表情,一点侥幸也没能留下,最不愿意见到的已经出现,每个人又都绷紧了弦儿。

  摆开阵势明抢明刀的干越南人从来都不是对手,但钻洞耍地雷却是很有门道儿,尤其是地雷,能玩出花儿来。光是彭亮见过的就不下十来种,压发、绊发、松发、连环、子母五花八门,铁壳、木壳、胶壳、塑料壳种类繁多。还有各式各样的暗发机关,遍布在草丛、土壤、石缝、竹林、树丛甚至半空的树枝上。稍有不慎就可能踩上地雷。

  关于地雷的传言也是越说越离谱,有上厕所炸烂屁股的、挖战壕崩瞎眼睛的、洗澡洗掉脚丫子的,甚至连踢石头都能踢出颗雷来。彭亮记得刚上阵地的时候,实在闲得无聊想出去走走,才溜达了几步就被哨兵叫住。

  “你去哪儿?”

  哨兵怪怪的看着他。

  “散步去。”

  “不能散步!”

  “为什么?有命令吗?!”

  彭亮疑惑的问道。

  “没有命令,有地雷。”

  这是他对地雷的第一个印象。

  彭亮跟在后面,看着早晨的太阳透过枝叶星星点点闪着珠光,雾气在晨曦的林里缓缓升起,越来越浓,渐渐只剩下黄大齐依稀前行的背影。

  又是一天艰难的跋涉。

  黄昏时分,队伍悄悄隐蔽进附近的竹林,有人找到几棵粗大的响水竹,大家补充些水份坐下休息。终于有了半壶甜水,彭亮和耗子就着吃了些压缩饼干,估摸着还剩下不到两天的路程,心中稍感安慰。黄大齐让大家恢复体力,准备晚上继续赶路。

  天渐渐昏暗下去,太阳用最后的余晖亲吻着雨林,依然一片雾水。

  浑身湿漉漉的。

  就像心情。

  一班的高岩和田润冬出去解手半天还没有回来,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缺水导致排泄不畅的滋味儿谁都尝过,很少有人没得过尿结石。那是膀胱长期缺水凝结出的一种石块,或大或小形状也不规则。最为痛苦的是排出结石的过程,那种疼,比女人生孩子还难。

  高岩一脸汗水的跑回,二班的伍广信是他老乡,正想开口说句玩笑,却见高岩紧步走到黄大齐面前喘着气说了声:

  “有情况!”

  大家哗的一声站了起来抄起家伙。

  黄大齐赶紧朝下压压手势,让大家注意隐蔽,听高岩把话说完。

  原来刚才他们出去解手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几堆粪便,他们物色的“茅房”曾经有人光顾过。俩人顺着痕迹向前摸出很远,发现有车轮的痕迹。

  车轮的痕迹?!

  “田润冬呢?!”

  黄大齐问道。

  “还在那儿藏着。”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一章】
的确是车轮的痕迹,但不是滚动碾压出来的,是拖拽的痕迹。

  黄大齐蹲在地上捏起一撮红土捻了捻,借着昏暗的光线摊到掌上辨认。

  米粒大小的白色石粒。

  还有一些粗糙的河沙。

  雨林肥沃的红土里不该有这些东西。

  黄大齐朝树林后面挥挥手,彭亮、耗子、高岩和田润冬猫着腰悄悄爬到身后。

  黄大齐压低声音说道:

  “跟着我,别出声。”

  彭亮打开保险、顶上子弹跟在后面,按他的嘱咐保持着四五米远的距离。

  后面是耗子、高岩。

  田润冬走在最后。

  四个人成纵队悄悄向树林深处摸去。

  路不算很远,涉过一条淌着清凉溪水的小河,黄大齐在一个树木掩映的谷地前停住了脚步。他扒开树丛看着前面的地形,伸出手来指指自己做了一个迂回的动作,又指指他们、指指地下的草丛。

  彭亮从草丛里探出头,被溪水打湿的裤管紧紧贴在腿上,冰凉的很不舒服。耗子占据了左边一个土坎,矮树和把芭蕉把他遮得严严实实,高岩和田润冬趴在右面的草窝里。黄大齐已经绕到对面,在谷地的另一侧趴在草里朝他打着手势。

  示意他继续向前。

  彭亮把枪压在小臂下紧紧的握住,贴着草皮向前悄悄蠕动,像是一条滑行的蛇。

  很是奇怪,越军竟然没有在这些关键的位置埋设地雷,也许是他们太匆忙这里只是临时栖身之所,或者是太过于自信?那些新鲜的车辙似乎可以说明什么。

  距离他们隐蔽的竹林三公里外的这块谷地,隔着清凉的溪水弥漫在雾霭中,傍晚的光线随着树叶的摇晃越发显得扑朔迷离。

  彭亮认得隐藏在芭蕉树叶后面的两辆车,北京吉普的轮廓再熟悉不过。但是稍远一点的那辆没有见过,像是改装过的老式解放,驮着的暗绿色封闭车厢蒙着厚厚的伪装网,只剩下四根天线静静的指着昏黄的天空。

  在车辆的左边、耗子枪口瞄向的前方,支着一具迷彩野战帐篷。黄大齐下面、也就是彭亮的对面,一个简易铁皮房屋顶上压着杂乱的树枝隐藏在树丛里,两道清晰的车辙沿着溪水消失在右侧的暮霭中。

  彭亮习惯了这种安静。

  黄大齐悄悄的潜回,爬到田润冬的旁边一边冲他们打着手势一边低声的吩咐,有人划着轻微的声响从背后悄悄离去。按照这个基地的布置,凹地里至少有十个人,他必须让高岩回去再叫几个人来。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二班的速度永远不让钟传舟满意,黄大齐这个代理排长算是设身处地体验了一回。那种想要暴跳又无法发泄的快感,折磨着他恨不得啃光眼前所有的草皮。但是这也不能,他还需要隐蔽。

  黄大齐悄悄的溜回对面。

  谷地里换了两次岗。

  来来回回出现了七个人,但是绿色的封闭车厢和铁皮房子始终没有一点动静。

  黄大齐仔细的观察了几遍,谷底里总共有三个岗哨:

  一个明哨,在铁皮房子的旁边。

  两个暗哨,一个藏在汽车旁边的芭蕉叶子地下,另一个在他左前山坡的矮树里。

  从岗哨的布置来看,这伙越军应该只是临时歇脚,既没有布雷也没有对周围植被进行处理,哨兵的观察位置也不理想。

  是越军换岗的士兵让黄大齐发现了左前的哨位,唯一个具有实际威胁的哨位。

  看见人影从黄大齐前面十来米远的地方站起,耗子屏住了呼吸,瞄准镜里那人的伪装让他暗暗称奇。披着藤蔓和草叶织成的天然伪装网,与雨林浑然一体,如果能够看清脸的话,耗子相信那上面一定铺满了青苔。

  黄大齐没等换岗的“植物人”再摆好站岗的姿势,就让他永远的成了的植物。

  刘金铭终于带着人到达。

  黄大齐朝彭亮伸出右手食指,放到脖子下比划了一下。彭亮悄悄从背后匍匐到芭蕉树下,悄无声息的潜伏到暗哨侧后,站定位置,朝山坡上做个手势。

  黄大齐伏下身去,向前悄悄移动,慢慢的从明哨背后两三米远的草丛里探出手,朝彭亮发出攻击的信号。

  彭亮心里默数了三下,两手一撑从草地里弹出,在哨兵回头的一瞬捂住他的口鼻把匕首插进脖颈,瞥眼看见黄大齐手臂里正缓缓滑下的尸体。

  ——哨兵看见山坡上冲下的人影,欲鸣枪示警,黄大齐从背后卡住了他的喉咙。

  臂弯里传来一阵抽搐,彭亮听到踹开车门微声冲锋枪喷射子弹的声音。

  耗子没来得及发出一枪。

  帐篷里的六个人再也不会醒来。

  铁皮屋内传出一声尖叫。

  女人。

  铁皮车厢里亮着昏黄的灯,刘金铭冲进去随手掩闭了车门,周围又重新恢复了黑暗。车厢的座位上歪倒着几具尸体,一些模样看起来很是陈旧的仪器还在闪着或红或绿色的灯。刘金铭拉开伏在台面上的一具尸体,尸体手臂下压着的一个黑色活页笔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刘金铭拿起来草草翻阅了一下,发现没有能够看懂的文字,就随手装进挎包。

  按照黄大齐的吩咐刘金铭没有立即破坏车里的仪器,他取出一个绿色金属盒放到椅子上再把尸体扶正压在上面,最后从盒子上拉出保险。布置妥当,刘金铭退出车厢关上门,在门口的位置又埋入一颗地雷。

  耗子依然趴在土坎上保持着警戒的姿势,看着谷底穿梭的人群。黄大齐带着几个穿着白色小褂的人正往上走,或许是衣服的颜色让耗子特别注意到他们,立刻从走路的姿势上认出那是三个女人。

  黄大齐把女人交给耗子和彭亮,朝谷地底下招招手,收拢队伍悄悄离去。

  谷地依然安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黄大齐带着队伍沿小河一直向前涉水行进了一公里,才指挥大家上岸朝原来的路线继续穿行。李晓明已经出发,他的位置应该就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

  队伍再次汇合,黄大齐让彭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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