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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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汉往事-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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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窦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袁盎求他引荐,似乎有些无厘头。然而袁盎此举却很有道理。因为窦婴的身份很特殊——皇太后窦漪房的侄子;工作岗位也很特殊——詹事,掌管皇太后内宫之事。

    皇帝你不见我,我去求你娘,让瞎老太太帮忙说话。不得不承认,他还真得很有一套。

    窦婴也没辜负袁盎的期望,真找了个机会把他带进了长乐宫。

    在窦漪房面前,袁盎规规矩矩地磕了磕头,条分缕析地把“削藩”之弊做了详尽阐述。待他口干舌燥地讲完后,只听到窦漪房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不把此话讲给皇帝,言于老身又有何用?”

    袁盎如同吃了一记闷棍。早闻太后崇尚“黄老”,自然不会赞成晁错“削藩”,可自己讲了半天,她老人家纹丝不动,似乎根本就不关心这件事。

    袁盎没办法,只好两手一摊,说了一句老实话,“圣上不让微臣觐见。”

    窦漪房毫无表情地开口了,“听说你和晁错不睦?都是先帝遗臣,要一心辅佐新主,别一天到晚为了那丁点私仇而争来斗去,对你们、对朝廷都不好。”

    袁盎心头一震,这位瞎眼老太太似乎已把他看透了。他连忙跪拜道:“是,是,微臣谨记皇太后教诲。”

    “记住就好,你下去吧。”

    出得长乐宫,冷汗已浸透衣背,本以为凭借自己的一番说辞,能让皇太后出来帮忙,可折腾了半天,反被人家教训了一顿赶了出来。这个女人似乎比皇帝还要可怕。

    不得不承认,袁盎的感觉真是太对了,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个瞎眼老太太将会在一件地动山摇的大事中,将成为整个王朝的脊梁。
第十七章 削藩大略—第九节 廷争(二)
    申屠嘉踱到大殿中央,承上奏本。他洪亮的声音开始在大殿回响,“臣弹劾内史晁错……私凿庙垣为门,此乃谋逆之举,应交廷尉论处。”

    申屠嘉的确够狠,拿“谋逆”两字往晁错头上扣,明显是要把他弄死的节奏。

    “有这么严重?”

    “有!损毁宗庙,有悖神灵,辱没列宗,此大逆不道之举,应诛三族。”

    实际上,汉律是有一条相应规定的:损宗庙者,诛杀。而此时申屠嘉却不满足于此,他要让姓晁的永世不得翻身。

    要说申屠嘉也并不是没揣摩皇帝的心思,只不过他没觉得这个新皇帝有什么了不起。

    此时的刘启的确没什么了不起,刚继位不久,朝廷里很多事情还是靠申屠嘉来支撑。

    申屠嘉虽然个人能力不是太强,但身为三朝老臣,势力范围盘根错节,不可小觑;现在又与御史大夫联手(他自己认为的),大有让新皇帝坐冷板凳的意思。这个跟随过刘邦的80多岁的老头,有点倚老卖老,甚至没把三十出头的刘启放在眼里。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好兆头。

    刘启沉默一会,突然问道:“廷尉可知晓此事?”

    此时的廷尉叫张欧,是个官二代,老爹张说曾跟刘邦打天下。张欧主攻法家学说,汉文帝对他比较欣赏,让他“以治刑名言事太子”。刘启继位后,赶走张释之,让张欧接任廷尉。然而,这个人虽然学的是法律,但心肠很软,做事温和,在廷尉的位置上浑浑噩噩地混了几年后,刘启找了一位狠人接替了他。

    廷尉张欧连忙站了出来,“臣知晓。”

    “把此事讲给大家听一听。”

    张欧和申屠嘉对视一眼后,扭头把晁错凿墙破洞的经过进行了宣贯,最后得出个结:“私毁宗庙者,诛杀。”虽然他没有申屠嘉出手那么狠毒,不过最终目标也不无二致。

    刘启扫视了一下群臣,“大家都这么认为?”

    当即就有几个人站出来赞同,随后是一阵窃窃私语,再后来是一片嘈杂的附和声。

    晁错满心的愧疚和绝望。愧疚是给刘启的,自己捅了个窟窿,让老大和满朝文武对峙,的确该愧疚一把;绝望是送给自己的,一腔抱负未展,却已临近鬼门关。

    刘启冷笑地扫视了一下群臣,大殿又恢复平静。而刘启却仍默不作声,轻抚桌案,话里有话地说道:“意见一致?真是难得。”

    刘启把目光停在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陶青身上,冷笑道:“朕继位来,今天是最为热闹的一次早朝。”把声音提高了两个分贝,“御史大夫?大家都很忙,你也来讲两句?”

    一直装聋作哑的陶青突然被皇帝点了名,心头一震,不能再置身事外了,两边讨好就是两边不落好。

    事实上,并非刘启一个人希望陶青说话,申屠嘉也正有此意。明明昨天商量好的,可事到临头你却成了闷葫芦,太不地道了。

    大家也许会很疑惑,“早朝”进行半天,“三公”里边的丞相、御史大夫都亮了相,为何没见太尉的身影?实际上,此时根本就没有太尉,当初刘恒罢了周勃的官后,就一直让“太尉”这个岗位闲置着。也就是说,现在的“三公”,就申屠嘉和陶青两人。

    这也正是申屠嘉的如意算盘。

    这个大殿,刘启老大,申屠嘉老二,陶青老三。刘启刚当皇帝没几天,根基不稳。整个朝堂绝大部分都是老二、老三的人,只要这两个人联手,将有足够实力和老大博弈,砍掉晁错的脑袋,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和陶青的联手,申屠嘉有一些把握的,毕竟共事多年,且昨天也交换了思想,准备充足。因此,他急盼着陶青出来说话。

    在一片期盼的眼神中,陶青走到了大殿中央,回身看了一眼身边的申屠嘉,然后向刘启一躬,清了清嗓子,“内史有过,但开凿处为宗庙外墙,或许没如此严重,可予以斟酌。”

    这句话一出口,申屠嘉勃然大怒,老脸涨得通红。“斟酌”?昨天干什么去了,当时点头赞同,现在却唱反调。他还第一次发现这老家伙如此油滑。

    申屠嘉冲陶青吼道:“外墙不是庙垣?”

    陶青却老脸一拉,慢悠悠地反问道:“若有人在内外墙中间空地取走一抔土,难道也是私毁宗庙?”

    申屠嘉愣了一下,“凿墙和取土何能相提并论?”

    “为何不能相提并论?”

    “你,你……”

    刘启笑了,“御史大夫所言甚是,于外墙立门,虽未有先例,但不至于违法。”

    按理说,陶青反水,皇帝也做了定论,申屠嘉应该借坡下驴,忍一口气算了。可他犯了牛脾气,梗着脖子顶撞了一句,“纵容晁错私行,天子不尊,宗庙不安。”

    刘启收住了笑容,冷冷地说了一句:“是我让他凿门的,何以是‘私行’?何以会天子不尊?何以会宗庙不安?”

    申屠嘉傻脸了,他还真没想到刘启会把这件事揽到自己的头上。自己折腾了半天,结果整到了皇帝的头上。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而刘启没给他思考的余地,厉声吼道:“笼络属僚,叫嚣朝堂,排斥异己,施此行而言‘天子不尊’,此该丞相所为?”说完拂袖而起,“退朝!”

    申屠嘉傻脸了。在群臣跪拜之时,申屠嘉茫然地杵在当场。他怒火攻心,立在当场,紧握着拳头微微发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甚至记不得自己是这么走出宫的。待返家后,袁盎以及几个亲信已在等他了。

    有人愤恨地说了一句:“此举必定走漏了风声,昨晚晁错进宫,定为此事。”

    申屠嘉木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刚要张嘴说话,却“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仰面而倒。众人忙上前扶起,申屠嘉颤巍巍地说道:“悔没有先斩晁错。却选下策去奏请圣上,以致此辱,该有此报。”然后喘了一阵粗气后,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这个清廉耿直但缺乏权术的老头,就这样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申屠嘉被活活气死后,刘启也觉得挺不好意思,赐谥号为“节侯”,给予厚葬,并令其子申屠去病继承侯爵。

    申屠嘉一死,朝廷布局立马发生了变动:陶青为新一任丞相,晁错成了新一任御史大夫。

    晁错在宗庙围墙上打个洞,不但没罪,反而还打出道理来了。
第十七章 削藩大略—第八节 廷争(一)
    陶青归家后,激动的有些坐不住。他觉得应该做些事情出来,坐等很有可能会错失机会。谁是盟友,谁是敌人,需要在今晚做个定论。

    为了不站错队,也为了将来顺利收取胜利果实,当夜,他暗自派人给晁错送去了一句话:早朝,丞相将以开宗庙墙垣为由弹劾晁公,万不可大意。

    闻得这句话,晁错慌了,他清楚“破坏宗庙”是个什么罪名。现在的他有些懊恼,“修路”时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绕着院子跑了几圈后,他决定进宫,现在能帮他的也只有皇帝了。

    事不宜迟。晁错提着两腿就向宫里边跑。

    当他大汗淋漓地跑到宫门口时,又一个难题出现了——进不去。

    都尉大手一拦:有事明早再奏吧,兄弟们当差不容易,放你进去,我脑袋恐怕不保。

    这是情理中的事情,半夜三更,皇帝早钻进被窝了,哪有闲情等你串门?更何况皇宫大内,哪允许你半夜三更进进出出的?

    晁错急得团团转,把好话说了一箩筐,可就是进不去。可谓他不能坐等啊,时不我待,今晚见不到皇帝,明早就会倒霉。

    无论如何也得把话递进去。

    晁错在宫门口悠转一会后,突然爬在门缝上开始朝里边喊话。性命攸关,他现在顾不上什么脸面。有意思的是,真让他喊出了成效,因为他靠人托人的办法真请来了一个皇帝身边的太监。做为皇帝的近臣,的确是有一些优待的。

    太监到来后,摇了摇脑袋,两手一摊:“我也没权让你进来。”他的确没这个权力,关闭大门是朝廷规矩,他一个太监根本没资格坏这个规矩。

    晁错急了,跺着脚冲里边喊:“没让你开门,通报一声总可以吧?”

    太监尴尬地咧咧嘴:“皇帝就寝了,若无急事,我可不敢造次。”

    晁错突然灵机一动,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飞章,也就是报告急变或急事的奏章。通常这种奏章,接收人是不敢有丝毫耽搁的,必须在第一时间送呈皇帝,就算皇帝已经睡下也得把喊起来。

    为了保命,豁出去了。晁错当即找了根竹签写上几个字:事急,求面见皇上。然后隔着门缝给塞了进去。

    太监捧着这根竹简送进了刘启的寝宫。

    就在晁错焦急地踱步时,宫门“吱吱呀呀”打开了,太监钻了出来,捏着嗓子唱道:“皇上召内史晁错进殿”。

    没等太监喊完,晁错早抬腿而入。

    失魂落魄地跑到刘启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自己修门打洞的事情以及陶青送给他的那句话,一股脑地全部汇报给了刘启。然后顿首道:“请圣上治罪。”

    这明显是一句口是心非的话,既然让人家治罪,何必半夜三更千方百计地跑进来?说谎话不打草稿的家伙。

    刘启看着他,多少有些愠怒。这家伙不吭不哈吓折腾,还半夜三更吵人好梦,有些不太像话。因此质问了一句:“行事为何如此乖张?”

    晁错徒然冷汗一身,他开始恐惧了,这是以往所没有过的,“伴君如伴虎”,他今天是有所体会了。他重重磕了几下头,答道:“臣最该万死。”

    刘启看着他,沉默了一会,“你打穿了宗庙内墙?”

    晁错跪直身子答道:“不,是外墙。”

    听他这么一说,刘启没有搭话,反而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微微一笑,向他摆摆手,“你回去吧。”

    西汉时,宗庙修内外两重墙垣,两墙之间有有夹道,窄的地方相隔也有几十米。这种建筑形式,一是气派;二是确保宗庙肃静,好让老祖宗们能在享受安静祥和氛围中长眠。

    内墙是宗庙正墙,要是在这上边打洞,一时三刻就能和刘邦的牌位会面;外墙是辅墙,延伸很长,和生活区域多少有些交叉。

    内史府就处在这个交叉点上。晁错也正是在这个活动区域开的洞。但不管怎么说,晁错这次是闯祸了。

    听皇帝下逐客令,晁错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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