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枯骨.连城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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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枯骨.连城上下-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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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衬间,歌舞声嘎然而止,人群突然出现了骚动,一位看似品级颇高的大臣站了起来,朝静安王方向深深一躬,高声说道:

“今日时逢王爷大寿,属下仅献一物供王爷玩赏!”

人群中开始有人鼓掌,有人高叫,大家都好奇送给王爷的会是怎样珍奇的怪物。这时一辆木车被缓缓推向园子中央,车上放置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铁笼,铁笼被华丽的织锦覆盖,静安王接过那位大臣手中的镂金花挑慢慢踱向铁笼,人群里开始有人迫不及待地催促,静安王满面笑容轻轻挑起锦盖一角。

“唰”一声,锦盖落地,园子里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连城不置信地瞪大双眼,只见铁笼中有一人披头散发、半身□地蜷成一团,从身影可以看得出是个高大的男人,但被乱发遮盖的面部无法辨认容颜,人群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这不是人吗?”

“对啊!李中堂怎么送人给王爷啊?”

“是啊!真奇怪!”

静安王也是一愣,那被唤作李中堂的高官突然一笑,大声吩咐手下:

“拿热水来!”

连城的心口猛地一缩,痛得弯下身子,秀囊里那颗深藏的珠子陡然热了起来,楚毓感到连城的异样,侧过脸想问她怎么了,却见她浑身不住的轻颤,嘴唇煞白地呢喃:

“墨蛟……”

园中虐兽巧计解救

连城只觉得刹那间自己的世界都被颠覆了,墨蛟的眼睛、墨蛟的笑容、墨蛟离别时的吻都在脑中盘旋,可墨蛟死了,死在她曾经最心爱、最信任的人手上,这些年,连城的心始终在泥泞里挣扎,可如今再见墨蛟,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得到救赎?那颗与年龄不相称的越加苍老的心能不能开出妖妍迷离的花?

“大家看好了!”

李中堂接过仆人递来的热水壶,拎起举过头顶,对着笼中的人徐徐浇了下去,那人猛地抖了一下身子,站起来开始左右躲避,可不管他如何躲,那滚烫的热水都能从稀散的铁杆中烫到他光裸的身上,直到最后,他只能无奈地死死抓住栏杆,颤抖着发出一声长长凄厉地呻吟。

人群里有人看不下去了,瞥过脸不忍目睹,一只手突然牢牢抓住楚毓的小臂,他侧头看见连城的脸色不由得心口一颤,此刻她像是从地狱而来的使者,浑身浸淫着肃杀,那妖异的金瞳泛着红光,紧盯着正在大笑的李大人。

而此时笼中人的身体也渐渐发生变化,那原本光滑的皮肤慢慢覆上一层蓝黑的鳞甲。

“看啊!”李中堂大声高喝着,“我西泽遍地可见珍禽异兽,可这可变身的人形怪兽你们有谁见过?”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静安王抚着胡须露出笑意,围着笼子走了一圈,慢条斯理地问道:“此物确实不多见,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怪物?”

李中堂得意地说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就是南阳的蛟人!”

他话音刚落,园中一片哄笑声,有人大声笑道:

“李中堂欺我们孤陋寡闻也不必如此吧,十年前蛟人和我西泽兽军一战,死尸遍野……难道我们会没有见过蛟人?这蛟人浑身利刺,面部狰狞,且并不会变身,这怪物身上虽有鳞甲但其他与人无异,何以说是蛟人?”

静安王听完转身看向李中堂,似乎再等他的解释,李中堂并未惊慌反而笑道:

“我既说是蛟人,自然不敢欺瞒王爷,这怪物可以在寿筵献出也自然有他的神奇之处,来人啊!拿些尖锐的刀枪来!”

楚毓的手臂被连城握得生疼,他隐隐感觉也许这个怪物跟连城有什么关系,想问但又觉得此时甚为不妥,一转脸,看见连城的脸色不知何事已经缓和了下来,甚至变得麻木和冷漠,见楚毓看他,只是淡淡说了句:“我要那个怪物,不管如何,帮我从静安王手中弄过来!”

不一会儿,仆人就拿来一根尖锐的长矛,李中堂摆显地看了看四周的众人,说道:“你们可看好了!”

说完猛地将长矛向笼中刺去,矛锋刺进怪物脊背的肉里,汩汩往外滲着鲜血。里面的怪物闷哼了一声,突然起身反抗,身上陡然冒出根根利刺,那黑色的爪子从后抓住脊背上的长矛“啪”地一声就折断了,整个人也冲着笼外的李中堂扑来。

那个李中堂快速后退,避开笼内伸出的尖利的爪子,大笑道:“哈哈,你们看,是不是蛟人?是不是!”

下面一阵窃窃私语,有人高喊着:

“真是蛟人!杀了它!”

“对,杀了它,为西泽曾经捐躯的将士!”

“杀了它!”

静安王波澜不惊,眼角似有若无地飘到连城的方向,楚毓身边的连城却意外地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手中的折扇轻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盘中的水果。

“楚毓!”

连城声音不大,但不远处的静安王隐约也能听到。园子里人们围着笼子开始指指点点,也有人起身拿起长矛开始撩拨笼中的怪物。

“怎么?”楚毓侧头看向连城。

“十年前蛟人与兽军一战,你可清楚?”

楚毓摇摇头,“那时我刚刚出世,怎么会清楚,只是知道那场战事不是普通的‘惨烈’可以形容的。”

连城点点头,楚毓见她转变地颇快不由得诧异地问道:“你不想救那个蛟人了吗?”

连城眉峰一挑,冷笑道:“蛟人?这笼中的窝囊废也算是蛟人?”

“怎么?不是吗?”

“我们南阳的蛟人要都像这样,当年的墨骑何以威振天下?别逗了!”

静安王似乎听到他俩的谈话,向着这边看来,连城拿起手边的茶杯,低头啜了一口,用眼角扫了一眼静安王,复又说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们西泽好宠,可知有人研制的奇特药水可以使人身型巨变?”

楚毓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静安王身边的一些大臣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你……你是说……这个蛟人是假的?”

楚毓指着笼中此刻浑身鲜血淋漓的怪物,连城一收折扇,微微压低嗓音笑道:“嘘,此话切不要乱说,既然大家都说是真的,他就是真的!”

楚毓还没有缓过神来,连城一拉他的手臂站起身略为高声的说道:“国主,这血腥的戏码太过无聊了,咱们早点回宫吧!”

“好……好……”楚毓被她拉着起身跟静安王道别,连城丢下他走了下去,经过笼子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那筋疲力尽的怪物,冷冷哼笑了一声,兀自走出了园外。

翠瓦朱檐,香烟缭绕,华光烁烁,有一美人婀娜斜卧。连城一手轻抵姣美的脸庞,微微露出纤纤玉指,手肘枕在鸳鸯枕上;一手握着罗扇,在身前轻拂,状似冥神,楚毓闯进来的时候完全被她高贵的气质炫惑,愣在门口。

“什么事?”

杏眼微挑,楚毓猛然想起来意,走上前略显兴奋地说道:“舅舅升了李道龄的官,调他去做白炽城的司马,但朝里都明白这是明升暗降,相比他原来在吏部的只手遮天,没有任何势力的白炽着实让他头痛了,再加上白炽还有个原本就跟舅舅不对盘的薛坤,他手里有白炽的兵权,怎肯听那李道龄支配?!”

楚毓说得太急,难免口干舌燥,坐下来猛灌了一通茶水,抬头小心看着连城的脸色。

连城心知他说得李道龄就是前两日寿筵上献宝的李中堂,那日她故意挑拨,本没想静安王能中圈套,今日听楚毓这么一说,看来当时的一番话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当然,她并不认为静安王这么好骗,也许他调走李道龄只是因为他的太过嚣张,或是为了牵制薛坤,总的来说,连城不相信静安王会这样简单的入套,抑或是他是想给自己一个假象,想看清楚她的下一步动作?

连城浑身一寒,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墨蛟的事还是一块心病,一想起当时鲜血淋漓的场面,连城就开始发怵,也不敢想那时的自己到底用了多少的自制力,回到宫里后,那掌心深深的四道血痕还是让风佑失声大叫了出来。

想完这些,连城突然惊讶地看向楚毓,楚毓被她看得发毛,结结巴巴地问道:“看……看……什么……”

连城别有深意地一笑道:“刚刚说话挺溜嘛?”

楚毓被她吓的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弯下腰咳嗽不止,连城从卧榻上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世上果然没有太过单纯的人,楚毓用他不学无术的外表想迷惑的是谁?是静安王?还是自己?

窗外大片大片的鲜花次第争艳,在它们的世界才是简单的吧。

连城靠在窗边,远远看见前殿走廊仆人簇拥的静安王,他身后跟着一辆摇摇晃晃的木车,车上放的正是那天关押墨蛟的铁笼,连城唇角一勾,露出一丝森冷的笑意。

前殿的空地被阳光烤的炙热,笼中的怪物奄奄一息的趴着,身上的伤似乎又多了些,整个身体也没有变回原样,许是这两天那些达官贵人也没少折磨他吧。

“静安王这是什么意思?”

连城站在阴影里,用绢帕扇着风,语气不善地问道。

“哦!是这样的,本王看国主只身一人,这蛟人也算是南阳的子民,本王留着他也没用,不如放在太乙殿给国主解闷!些许慰藉思乡之苦!”

连城冷哼一声:“静安王的好意,连城心领了,可我南阳并没有圈宠的恶习,再说,这东西是不是蛟人我也不清楚,就算是,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畜生与我何用?若是死在我这太乙殿还平添了晦气!”

静安王许是没想到连城会拒绝,一时尴尬,侧目看向楚毓。

“舅舅也是一番好意,我看……就收下吧!”

连城冷瞥了他一眼,缓缓走近铁笼,却被静安王大声制止:“国主小心,这东西近来暴躁,离进了恐会伤到贵体!”

连城冷笑道:“看来静安王是送了个麻烦给我,也罢,好歹是条性命,让人送到后院先放着,生死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裙角一摆,翩纤踏入内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窗外,下弦月,在黎明来临前还努力透着苍白冶艳的光,照遍了大地。月下,一个纤细的黑影急急走向后院闲置的小屋。连城推开木门,颤抖着打开哪厚重的铁锁,笼内的血腥味蔓延到整个屋子,借着微弱的月光连城将手缓缓触到那生物的脊背上。

“……墨蛟……”

掌下没有动静,连城又唤了一声:“墨蛟!是我啊!”

指尖是黏稠的液体,连城的心像被车轮碾过一样的疼,这些天她甚至不敢去想三年间发生在墨蛟身上的事,但她还是感激上苍,至少墨蛟还活着,还能回到她的身边。

低下头,连城摸索着随身带来的伤药,耳边突然一阵风,身子随即重重地撞击到笼壁上,腰上一阵剧烈疼痛,连城惊呼:“墨蛟!”

此时的墨蛟近在咫尺,锋利的爪子紧握住连城的腰肢,那张变了型的狰狞面孔几乎抵上连城的面颊,张开的口中隐约可见白森森的利齿。

“是我啊!墨蛟!你忘了我吗?”

连城抬手想去摸墨蛟的脸颊,却被他一爪挥开,墨蛟的喉中发出低低的咆哮,利爪狠狠抓紧连城的双肩,尖锐的爪锋深深掐进连城两臂的肌肤里。

“你忘了吗?我是连城啊!”

连城的泪和血一起流了下来,墨蛟的反应让她绝望,难道曾经的记忆在墨蛟脑中都已经羽化飞灰了吗?

风吹起了连城的长发,反卷着盖到她的脸上。

“墨蛟,你怎么能忘呢?我们是夫妻啊……”

完全抛开肩部皮肤撕裂的疼痛,连城含泪缓缓将脸向墨蛟狰狞的面颊移去,吻住他的唇,大量的泪水随着她的吻,汹涌进入连城的身体,烧烫了墨蛟的脸庞……

屋外依旧静谧如斯,偶尔有几声虫鸣和树叶沙沙的声响,木屋旁的大树上,一个修长的黑影倒吊在粗壮的枝桠上,在风中微微轻摆,漠然地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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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是后妈,你们使劲砸我吧,我顶着锅盖呢!

墨鱼仔:为虾米不救我……为虾米……为虾米……

烟灰记忆月魄情深

“墨蛟,你怎么能忘呢?我们是夫妻啊……”

是夫妻啊……

墨蛟的嘴唇,带着金属般冰凉的血液和火焰被激怒般的烧炽紧紧封住了连城的唇,浑身骨骼发出躁动,“夫……妻……”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发出,黑暗自齿缝间流转,反出是对比鲜明白色的光,身型渐渐恢复原样,月光下是一张憔悴不堪的残破面容,处处都流着血……

火焰变冷了……连城缓缓睁开眼……

眼前依旧是一双清澄的眸子,

冷淡中透着惊恐,似乎还有一点点疑惑。

“夫……妻……”

污浊的手指点上连城娇嫩的双唇,墨蛟眼神一暗,重重晕倒在连城的怀里。

屋外树梢上的黑影落了下来,风推开木门席卷起一地的落红,连城泪湿的双眼无神地注视着那人的身影,而他身后的长径,盛开的每一朵夜花,都散放着暗涌迭送的芬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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