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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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鸟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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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老爷听了大太太的话就像着了火的炮仗,抬起他干瘦又褶皱的手掌‘啪’的一下抽了襄湘一个大嘴巴子,然后大巴掌接二连三的落了下来。
  
  抽了十几下后,杜老爷停了手,他指着按着襄湘的一个汉子说:“你们来给我抽,抽死这个孽障。”
  
  襄湘的脸被打的火辣辣的,他吓得直躲,一声声求饶:“别打我,别打我。”
  
  没有人理会襄湘,巴掌依然重重的落下。
  
  再醒来的时候,襄湘觉得自己整个人晕的要命,眼睛只有中间一个圆圈能看到亮光,眼白是灰暗的,他躺着就吐了,不住的吐酸水,一股又苦又酸的味道卡在喉咙里。
  
  襄湘难受的不行,只好强迫自己睡觉,他睡得天昏地暗,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柴房的石板床上,上次自己吐出来的东西还粘糊糊的粘在前胸的衣服上。
  
  襄湘爬起来去推柴房的门,却发现门被一条粗铁链子锁住了,从墙壁的一个小天窗望出去,外面什么人也没有,襄湘喊人也没人理会。
  
  一直等到了傍晚,杜宅的老管家王叔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饭打开了房门。
  
  “二少爷,您醒了,快,过来吃碗热乎饭。”
  
  襄湘委屈的都快掉眼泪了,活了二十多年就没受过这种罪,他默默地接过人家送来的饭,大口大口扒进嘴里。
  
  “二少爷别心急,老爷正在气头上,等过两天就没事了。”
  
  “二姨太呢?她好不好?”襄湘问。
  
  “二姨太被老爷关在她自己房里呢,没事。”
  
  襄湘低下头,觉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碗饭里连一根菜叶子都没有,无滋无味,实在难以下咽。
  
  王管家拿了块湿抹布给襄湘擦了擦胸前吐出来的秽物说:“你从小就聪明,书读的好,老爷打小疼你,他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你别怪他,你跟王叔说你和那个女人有没有关系?”
  
  襄湘抹了把泪说:“没有。”
  
  王管家问:“那她怎么赖在你身上,说你破了她身子,又让二姨太把她送给咱们老爷当小?”
  
  襄湘说:“周兰欣呢?你把她叫出来,我要跟她对峙。”
  
  王管家说:“出了这档子事原本是要把她浸猪笼的,老爷命人把她锁了起来,可不知是谁把她放走了,这上哪儿再找她去啊。”
  
  襄湘说:“他怎么能还没查清事实就乱打人呢?我又不是他养的家畜,我是个人啊,我有尊严,怎么能说打就打,说关就关。”
  
  说着说着,襄湘忍不住了,抱着饭碗咧开嘴哭了起来:“他凭什么打人?凭什么关我?啊~~~~~”
  
  王管家一见自家二少爷扒开嘴哭了,登时气笑了,指着襄湘半天没说出话来,末了来了一句:“哎呦,我的少爷,你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至于吗?你亲爹打你两下又怎么了?这么大的人了,咧开嘴哭?”
  
  襄湘拽着老管家的衣裳哭道:“别把我关在这儿,放我出去。”
  
  王管家叹了口气说:“老爷没放话,谁能放你出去啊?你这孩子的品性我知道,干不出那些荒唐事来,你是不是得罪那个丫头了,要不然人家会赖在你身上?我早叫人到你们学校和你大舅家去打听了,你要是没做错事,等打听的人回来了可不就没事了吗?你再忍两天。”
  




夜阑(二)

  闷热的天气仿佛故意跟襄湘作对似地,小黑屋里蒸桑拿一样,热的浑身是汗。襄湘想恐怕坐牢也不过如此了,吃喝拉撒都在这几平米的小地方,苍蝇蚊子围着嗡嗡转,臭烘烘的热气包围着,熏得人直想吐。
  
  两天后的中午,王管家来了,亲自把襄湘扶出了柴房,他说:“没事了,都查清楚了,那丫头之前叫城里李家的大少爷破了身子,很多人都知道。你大舅说那女孩是你舅妈领回去的,他并不知道,所以也和二姨太没关系。”
  
  襄湘闻到房屋外青草的空气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还以为自己会被熏死在小黑屋里。
  
  正午的阳光刺得襄湘一阵昏眩,远处一群哨鸽划过天空,五姨太的儿子杜良文在一根黑柱子后面偷看,细细的葡萄藤架挂满了熟透的葡萄,叮咚掉下来一颗,掉进了葡萄架下漆黑的深井。
  
  襄湘一进门厅,一个一身绿色旗袍的女人就扑了上来,抱住襄湘‘儿啊,肉啊’的叫,正是哭的泪眼汪汪的二姨太。
  
  杜老爷站在后面说:“行了,行了,哭什么哭,又没怎么着他。”
  
  二姨太哭着说:“我们钰儿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打过他一下,他更没受过这些委屈,老爷,你可要给我们钰儿做主,把那个冤枉我们钰儿的小女昌妇抓出来。“
  
  杜老爷清了清嗓子,看着襄湘说:“钰儿啊,是爹错怪你了,不过这也不能全怪爹,谁让你去招惹那些不干不净的女子,还有你大舅家,什么东西!以为我这里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事前也不弄个明白,让我们府上丢了人不说还害得你们被冤枉。不过事情既然清楚了,你们也别委屈了,我会找人抓那个姓周的女子,把她浸猪笼,给你们出气。”
  
  杜老爷见襄湘低着头不说话,问道:“怎么?你怎么说?”
  
  襄湘抬起头来,严肃的对杜老爷说:“ 你不用去抓周兰欣,我用不着抓她来出气,跟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计较什么?我又不是你,需要踩着别人的头才能显出自己的不同。”
  
  杜老爷啧了下,他说:“爹刚才不是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吗?你还使什么脾气?行了,你也关了好几天了,下去歇歇吧。”
  
  襄湘的脾气上来了,他实在看不惯杜老爷不把人当人看的思想,他上前一步说:“我不是跟你使气,我只是想告诉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无缘无故的抓人打人,现在已经改朝换代了,是民国了,有了新的法典和文书,你这样的行为是错的,这不是在清朝,你是当家老爷,你就可以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杜老爷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的嘴角一翘,冷笑了一声说:“我看你是在外面读书读傻了,民国?法典?哼。”
  
  襄湘说:“随便抓人浸猪笼,你是野蛮人吗?难道你不知道这是犯法吗?”
  
  杜老爷说:“你这是在跟父亲说话吗?你这是在质问我?”
  
  二姨太一见杜老爷脸色变了,立即拉住了襄湘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你爹要抓那女孩还不是为了你出气,快跟你爹道歉。”
  
  襄湘对二姨太说:“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不道歉,该道歉的人应该是他。”襄湘指着杜老爷说。
  
  “反了,反了!”杜老爷一拍桌子说:“还指责起父亲来了,不知道为人之道吗?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看你是没挨够教训,还想再被关起来。”
  
  襄湘说:“我有自己为人之道的标准,不需要你教训我,这个地方真是压抑,我一天都呆不下去了。”说着转身就走。
  
  “孽子!你要去哪儿!”杜老爷喝道。
  
  “随便,反正不在这儿。”
  
  二姨太见襄湘和杜老爷吵的很凶,吓得哭了起来,她拉着襄湘的袖子哀求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横,去跟你父亲道歉。”
  
  襄湘却直冲冲的往外走,拉都拉不住,二姨太见状又去拉杜老爷:“老爷,您消消气,这孩子关了好几天所以心里有气,他不是故意的,您快叫住他。”
  
  杜老爷气道:“你养的好儿子,怨恨起他父亲来了,我没脾气这样大的儿子,他不是呆不下去了吗?你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有本事就永远也别回来。”
  
  二姨太气的一推杜老爷,转身去追襄湘,可是襄湘已经出了大门口了。
  
  二姨太叫着门口的仆人拦住他,上前拉着他不肯松手,哭道:“你这是丢下母亲要上哪儿去?”
  
  襄湘低着头说:“您别拦着我,我不愿意在这儿呆着。”
  
  二姨太瞪大了眼睛说:“你敢!娘在这儿你哪儿都不许去!”
  
  襄湘说:“就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的呀,你跟我一起走算了。”
  
  二姨太恨铁不成钢的拍着襄湘的胸脯说:“你这个傻二愣子……你,你今天要是走了,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你还回得来吗?你不要你娘了!”
  
  襄湘打断了二姨太的话说:“反正我要走,谁都拦不住我。”
  
  襄湘推开大门,跑了出去,任凭二姨太在他身后哭喊:“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
  
  杜宅后院大太太的房里,大太太身边的小丫鬟红杏正报告说:“二少爷跟老爷吵了一架跑出去了,老爷说叫他永远别回来呢,二姨太都没把二少爷拉回来。”
  
  大太太冷笑了一声说:“本来只是想为上次他打了良默的事教训教训他,没想到他竟然自己给自己找死路,真是个蠢货,走了正好,以后也别想回来跟良默分家产。”
  
  小丫鬟又说:“可老爷说要把那周姑娘抓回来,万一她把是咱们威胁她说二少爷就是她姘头的事情抖出来可怎么办?”
  
  大太太眼睛转了转,并没有说话,挥了挥手叫小丫头下去。
  
  杜宅里又平静了,就像一汪清水,随着微风吹过,澜漪也渐渐消失无踪。
  




沉默

  天气又湿润又闷热的时候,人们的心情总是不太好的,紫藤树叶上溅起水花,在微风中轻颤,花瓣打落了一地。
  
  襄湘回到了报社,他的心情一直很差,长顺来找过他好几次,每次都被他语气不好的赶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总觉得这次回家被狠狠的侮辱了,尊严和人格都被人狠狠地踩在了脚下,这是作为一个人来说无法忍受的事情。
  
  马老先生回来了,他看上去荣光满面,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所以加倍的热情投入到平时的工作中,他指示襄湘干这干那,有时候还把他当记者派遣出去跟人跑新闻。
  
  襄湘最不喜欢出门了,尤其是在热烘烘三十几度的夏天,这导致他的心情倍加阴霾,这天他跟着一个报社的前辈跑了整整一个早上,回到报社的时候衣服都湿透了,如果再不让他歇会儿,只怕马上就会虚脱。
  
  马老先生刚去排版了,回来一看虚弱的趴在桌上的襄湘,教训道:“小杜,坐好,你看看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哪像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不就是出门跑了跑新闻吗?吃不了一点苦。”
  
  襄湘叹了口气,幽怨的说:“我还吃不了一点苦啊?我吃的多了去了。”
  
  马老先生一听乐了,说:“怎么?去跑了跑新闻就是吃苦啊,那还都是我老头子的错了,我不该派你这个大才子去干力气活。就你娇贵是不是,我老头啊派遣不了你,你该上哪儿上哪儿去,明天别来我这儿了。”
  
  襄湘听了这话很寒心,自己累死累活的跑了一上午新闻,回来没人问一声也就罢了,自己抱怨两句都不行,于是没好气的说:“走就走,你以为我乐意在这儿啊。”
  
  说着站起来,收拾桌上的东西就要走人。
  
  “杜良钰!”马老先生喝道:“你想干什么!”
  
  马老先生积威已久,只是一句话就吓得襄湘打了个哆嗦。
  
  “把东西放下,上这儿站着!”老头是真生气了,瞪着眼睛气势十足。
  
  襄湘被这个平时很受人尊敬的老先生吼了一声,顿时觉得有些害怕,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上这儿站着,没长耳朵啊。”马老先生又说。
  
  襄湘挪到老先生身前,低着头看脚,颇有小学生做错了事被老师教训的样子。
  
  “你刚才那是怎么了?我看你最近就跟吃错了药一样,你家里的一个小伙计来找了你好几次,你每次都把人家骂跑,我看你才是最应该被骂的那个!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襄湘沉默了好久,才终于很委屈的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老先生听了哭笑不得,他说:“杜良钰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长大了没有啊?你是三岁小孩啊?你打第一天在我手下做事,我就觉得你这个年轻人很差劲,你的思想一点也不成熟,又软弱又娇气。”
  
  襄湘嘟囔:“我哪里不成熟了?”
  
  老先生说:“你还不承认,那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为什么是这种独裁的性格?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会干出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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