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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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风-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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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来,没进车厢,只上了马车,一甩鞭子,便赶着马车往京城走。

幼桐一向身体好,无缘无故地怎会忽然晕倒?大夫都说,平日里不得病的,一旦生病就不得了。徐渭心里头一乱,这会儿脑子里想的也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别…别出事…”徐渭一低头,眼睛发酸,眼眶里已经有了热意,但这会儿可不是哭的时候,他抹了把脸,伸手在幼桐鼻下人中穴按下去。还未使力,忽听得“嘤咛”一声,却是幼桐悠悠然地醒转了过来,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地看了徐渭一眼,虚弱都小声道:“我这是怎么了?”

“幼桐!”见她忽然醒过来,徐渭顿时又惊又喜,上前捂住她的头脸仔细查看了一番,才问道:“你可有哪里不舒服?方才忽然晕过去,可吓死我了。”

幼桐茫然地摸了摸脑袋,眼皮子一开一合,“就是困,没力气。”说话时,又慢慢闭上了眼睛,一眨眼,就又睡了过去。

徐渭见她虽气力不济,但面色还算红润,心中总算没再那么焦躁不安,只轻轻地抚摩她的额头,一言不发。

崔维远把马车赶得都快飞起来了,来的时候花了近两个时辰,可回京却只用了一个时辰。马车颠得厉害,徐渭只有小心翼翼地搂着幼桐免得弄醒她。

一进徐家大门,崔维远就先奔了下去招呼下人去请大夫,徐渭则抱着熟睡的幼桐下车来。府里的下人们听得门外喧哗,纷纷出来探看,瞧见徐渭沉着脸横抱着幼桐进屋来,只当幼桐受了伤,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进里院去请徐夫人出来。

幼桐才躺下,崔维远就拎着大夫过来了,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那花白头发的大夫被崔维远拽着脖子,箍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煞白煞白。

这位刘大夫与徐家是熟识,平日府里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他过来看病,大伙儿都客客气气的,何曾被人这般粗鲁地对待过。心里难免有些忿忿,但他很聪明地没有表现出来——尤其是看到床上的徐少夫人之后,刘大夫就更加庆幸自己的谨慎了。徐大将军不会在少夫人倒在床上的时候还去关心一个大夫的心情。

刘大夫轻轻咳了一声,意思是请徐渭让出空隙来好让他走到床边把脉,但他等了好一会儿,床边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刘大夫无奈,只得小心翼翼地挤到一边去,干笑了两声道:“将军——”

徐渭猛地回头,面上露出一瞬间的茫然和不解,但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迅速地让出一小块地方,但手却没有松开,依旧紧紧地握着幼桐的手。

刘大夫对当下年轻小男女的亲密举动有些尴尬,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合时宜的神情,面容如常地走上前,在床边的小凳上坐下,从药箱子里找出个小棉垫子,示意徐渭将幼桐的手放在上面。

屋里所有的人都盯着刘大夫,生怕错过了他面上任何一个一闪而过的情绪。但刘大夫却一直保持着镇定的神态,嘴角微微挎着,半闭着眼,呼吸缓慢而沉稳,不说话也不动,直到众人的心都满满地提到嗓子眼,他忽然“咦——”了一声。

大家的心也跟着他那一声齐齐地跳了起来,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一眨不眨。徐渭张张嘴想开口问,可却发不出声。紧接着,刘大夫又皱起了眉头,面上显出认真而专注的神色,喉咙里发出“嗯——”的声响,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屋里的人认为那是难以形容的漫长,刘大夫终于送开了搭在幼桐脉搏间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小棉垫子收起来,又慢条斯理地捋了捋下颌的长须,神情十分肃穆。

“少夫人——”刘大夫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略过面前所有人的脸,全都是急切又焦躁的情绪,“没有病。”他眯着眼睛笑起来,“恭喜大将军,少夫人有喜了。”

“哗——”地一声响,屋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一旁伺候的下人都欢喜地惊叫出声,刚刚走到大门口的徐夫人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顿时高兴得连话也不会说了,崔维远也马上反应过来,一脸真诚地朝徐渭道喜……

只有徐大将军,这巨大的狂喜显然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只是呆呆地看看众人,又呆呆地看了看床上沉睡的幼桐,脸上的表情就像个十几岁傻乎乎的少年。

徐夫人见他这副丢脸的样子又气又好笑,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他,只快步上前拧了他一把,直到把他痛醒了,这才道:“瞧瞧你这傻样子,哪里像是要当父亲的人。”

徐渭嘿嘿地笑了两声。这会儿他又是聪明沉稳的徐大将军了,先给了刘大夫一笔丰厚的赏钱,又仔细询问了孕后要注意的种种,细心得连徐夫人都要自叹不如。崔维远很快告了辞,说是要回府报告这个好消息——不管怎么说,崔家都是幼桐名义上的娘家。

幼桐睡了一阵后终于醒过来,徐渭就在一旁,不止是他,还有徐夫人,以及好几个丫鬟,大家都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睛里带着理所当然的喜悦。幼桐被这架势有些吓到了,眨眨眼睛看着他们,一脸不解。

“幼桐你醒了。”徐夫人先开口道,她的声音温柔又轻,好像怕吓到了她。平日里她不这样,总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嗓门也高,说话时总是有些激动。“来,刚炖的鸡汤,多喝点。”

幼桐心里有些打鼓,转过头去看徐渭,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究竟。可徐渭也是跟徐夫人一样的神情,眼波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更加地让她心神不宁。

但她没有出声问,强压着心里的疑惑,从善如流地喝了鸡汤,徐渭还温柔地帮她擦了擦嘴角。幼桐不说话,不安地看着徐渭,眼睛睁得很大,手紧紧地抓住被褥好掩饰住内心的紧张。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虽说前两日为了布局的事弄得没有休息好,但断不至晕倒的程度——忽然想起崔氏的过世,她也是在春天的一个早晨晕倒在院子里,之后便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了。

她那副样子多少引起了徐夫人的主意,可是,怀孕的女人总是有些情绪不稳的,就像当年的她自己一样。徐夫人很通情达理地将下人们都支开,自己也回了房,留下安静的地方让他们两夫妻说话,这个时候,丈夫的关心总是格外重要。

徐夫人一走,幼桐的脸就垮了下来,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斜躺在床上,咬着唇,想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问道:“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徐渭“啊?”了一声,一脸怪异地看着她。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没有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她。幼桐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有坚毅,还有隐隐的哽咽。

徐渭这才晓得幼桐误会了,一时哭笑不得,赶紧把她怀孕的事告诉她,又温柔地抚摩着她平坦得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的小腹,柔声道:“幼桐,我们有宝宝了,就在这里。”

幼桐捂着嘴好让自己不要惊喜地叫出声,但涨红的脸和亮晶晶的眼睛完全泄露了她的情绪,这个孩子,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是…是真的吗?”过了还一会儿,她才不敢置信地开口道,结结巴巴的。

“刘大夫说才一个多月。你这几天没休息好,所以才会晕倒。”徐渭没有正面回她的话,而是笑着道:“这两个月可能会嗜睡,过段时间还会孕吐,过了头三个月就好了。”他而今这架势,倒是比幼桐还要里手些。

无论如何,幼桐怀孕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崔家那边马上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二夫人还和两位婶婶一起亲自过来探望,才出嫁的文颜也来了,满脸兴奋地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天。大长公主也是欢喜,赏赐如流水一般。

不止是她们,连徐家的那些亲戚也有了动静,上回来拜访过的那两个妇人见幼桐在家里头养胎,心思一下就活络了起来,不断地往徐府跑,甚至还有一次委婉地向徐夫人提及自己有个貌美温柔的外甥女。徐夫人一气之下,连表面工夫也懒得做,直接让人给轰了出去。

徐大将军的小日子也过得甚是舒心,什么事也不用想,不想操心边疆的战事,也不用管吴家又在耍什么阴谋——事实上,自从小侯爷绑架之事败露以后,吴家就被大长公主夺了军权,从此一蹶不振了——他每天只用想怎么给幼桐补身体,晚上又熬什么粥……

幼桐身体好,除了嗜睡之外,别的孕妇都会经历的什么孕吐、恶心她一个都没有出现,胃口很好,脸色也红润,似乎比孕前还要更漂亮了。

但是,这种好日子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到了四月份,一连下了十来天的大雨,黄河决口,淹了东边好几个县,百姓流离失所。更加火上浇油的是——齐王反了。

幼桐以为徐渭会被派去平反,而今朝中的武将不多,能担此重任的,除了程上将军,年轻一代将领中,便只有徐渭和沈家大公子了。但最后,大长公主却选了沈家大公子。

自从沈三领兵去了西北,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大公子要被闲置了,可他却忽然又重新掌了权,这简直让大家摸不着头脑,但很快又释然了,大敌当前,当然是协同对敌才最重要,谁晓得叛乱平定过后他又会怎么样呢。

大公子一如既往地淡定自若,仿佛这道旨意再寻常不过,淡然地接了旨,一言不发地领兵出京,仿佛之前的闲置完全没有发生过。徐渭在家里与幼桐说起他时免不了一阵感叹,连连赞叹其坚忍。

原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徐渭也能陪在幼桐身边一直等到孩子出世,但很快的,他们的计划又被打乱了。四月底的时候,西北边疆战报频传,西北军节节败退,到最后,竟然传出了沈三战死的消息。

消息传到京城,顿时一片哀声。沈家老小如何悲痛欲绝自不用说,京城百姓也都开始惶惶不安,西北边疆一旦失守,届时匈奴人长驱直入,中原大地,只怕从此陷入血雨腥风,几十年不得安宁。

这一次,幼桐心中清楚,便是孩子也留不住徐渭了。

果然,五月初三,圣旨下,徐渭封镇国大将军,领兵十万,北上抗敌。

五月初六,小皇帝亲自祭路送其出征。幼桐这一日却开始有了孕吐的反应,在家里头吐得昏天暗地,两脚发软,根本出不了门……

夏日的清晨,朝霞透过薄雾将京城染成淡淡的金色,一点点的碎片洒在高高低低的屋顶上。一身戎装的徐渭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高台,却并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人,眼中闪过淡淡的失望和担忧,最后又将一切隐去,眸光一敛,眼神顿时变得锐利。

挥手令下,浩浩荡荡的队伍齐整地迈开步伐,他也终于毅然地转身。

当霞光终于消散,天地一片明澈,那些坚毅的背影才终于消失在远远的地平线末端。

82、胎动

“砰砰——”轻轻的叩门声响,斜靠在窗边皱着眉头打盹的幼桐缓缓睁开眼朝这边看过来,见徐夫人亲自端了一碟子酸萝卜进来,赶紧起身招呼道:“娘,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徐夫人却不回她的话,正色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似乎又瘦了些,忍不住担心地摇头道:“你老是不吃东西怎么能行,悄悄脸上,又瘦了一圈。便是不为自己,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别人怀孕都是越来越胖,你倒好,整个瘦了好几圈。”

幼桐苦着脸道:“也不是不吃,就是没胃口,吃不下。”旁人都是前三个月孕吐,她却偏偏拖到了第四个月,吃什么吐什么,到而今,不消吃,光是闻到饭菜的味道就犯恶心。

徐夫人是过来人,当然也晓得这时候有多痛苦,上前握住幼桐的手让她坐下,柔声道:“我让厨房熬了些地瓜粥,以前我怀渭个儿他们兄弟俩的时候就好一口。这还是特意让庄子里送过来的,在地窖里埋了大半年才挖出来,京城里都没得卖。”说罢,又用牙签插了一小块酸萝卜递给她,道:“早上高家如夫人托人送过来的,说是酸辣可口,开胃止吐,你也尝尝看。”

幼桐不忍拂她一片好意,伸手接过了,轻轻咬了一口,果然与平日里吃的酸菜不同,酸中透着一股爽朗的辣,强烈地刺激她口腔中的味蕾,口中顿时生出津液,这次竟然没有如往常一般吐出来。

徐夫人见状,高兴道:“看来这东西果真是好,你若是喜欢,我请高家再送些过来。”说罢,又赶紧唤了丫鬟进来,吩咐她去高家走一趟。一会儿,厨房送了粥过来,说不清到底是方才吃过了酸萝卜开了胃还是因为徐夫人在一旁看着的缘故,幼桐居然顺顺利利喝了一大碗粥。徐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说了一阵话,幼桐好几次欲言又止,徐夫人晓得她担心徐渭的安全,可她又何曾不是。自从徐渭十五岁上战场起,每次出征,她总是整晚整晚地失眠,便是而今近十年过去,依旧没能适应。

“渭哥儿不是头一回去西北了,那边都熟得很,那个什么匈奴单于总在他手里头吃败仗,这回定也不例外。你且放宽心,好生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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