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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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插图-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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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慧的手机响了,传出伊莉的声音,她请可慧出去散散心。伊莉是A城舞蹈学校的老师,刚出局,无牵无挂,走起单行道便干脆利落。可慧走到客厅,蹬上高跟鞋,决定到灯光迷离的地方走走,让灯光与音乐调理一下自己压抑的情绪。她骑上凌鹰向白兰夜总会驶去,她只想与夜共舞,她不想和不能相濡以沫的男人太靠近。她需要他们散发出来的雄性激素的气味和声音排解落荒的苦闷,仅此而已。

  伊莉早等在白兰夜总会门口,见到可慧,迎上来说,你终于出来了,该不是被哪个阔佬给承包了?可慧忍俊不禁地说,算了吧伊莉,路边的野花密度已经很高,这么不自信?她俩边说边向大门内走去。

  伊莉和可慧临窗而坐,要了两杯夏威夷晚霞。伊莉说,可慧,怎么啦,还在感情的漩涡里不能自拔?你早该相信他有外遇,天下的坏男人都是一样的。可慧说,八年了,别提它!我现在只想画画。伊莉说:说句外行话,你的画一直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徘徊。虽注重色调与光线的感觉,明暗有致,能调动视觉的*,可未能打破常规。艺术是什么?是你先生的那种喜新厌旧!回味一下吧,别怪我尖刻。伊莉耸耸肩又说,你好像从来就没有为自己活着,

  一切以他人为中心。你看这夜总会,有谁带着妻子来?可慧觉得伊莉快人快语,颇有道理。这些年自己几乎足不出户,她意识到要让自己成为大海,首先要在生活的大海里畅游,而不是与世隔绝闭门造车,沉溺于小“我”中自哀自怜自叹。目前自己一时无法对婚姻快意恩仇,不如撇开情字走路,追求属于自己的人生色彩。

  星期天,可慧将女儿带到娘家。

  可慧回到家穿上时装,梳理着很柔顺的中分童发,准备上街采购。她好久没有心情上街采购了,刚要出门,电话铃响了。是伊莉打来的。她说,可慧,要不要去参加舞会?是天慈陵园公司举办的。地点在摩岭大厦二十八层。可慧说,伊莉你跳舞怎么跳到卖坟墓的地方去了?不怕妖魔鬼怪把你捉了去?伊莉咯咯脆笑着,像我现在寂寞无聊还真想跳出点鬼事儿来呢,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死脑筋,这家台商公司和其他公司没有什么两样,小姐们穿着大红大绿的旗袍,个个都喜气洋洋呢。这家公司办得可大了,有好几个城市有他们的分公司呢。可慧说,怎么,你下海了?要不然怎么如此了如指掌?没有,我的舞友在里面当经销部经理。你快来吧,不见不散。

半幅画:人性
可慧骑着凌鹰向摩岭大厦奔驰而去。当她来到二十八层楼,天慈陵园有限公司的几个烫金大字醒目地呈现在她的眼前。礼仪小姐在工作台边站着,穿着大红绸质金色花纹的旗袍笑容可掬地迎上说,小姐,欢迎您光临,并热情地将可慧引到舞厅门边,打开茶色玻璃门,再撩开褐色丝绒门帘,空调的冷气丝丝扣肤,舞厅内人影憧憧。她穿过人影,来到对门的沙发上坐定。伊莉从舞池下来走到可慧面前。她今晚刻意打扮得很靓,着一件白底黄花的丝质旗袍,头发卷成齐眉童发,年轻了许多。她说,可慧,我叫经销经理谢莹陪你跳舞,她曾经是咱们A城的舞后,你等着。不一会儿,伊莉带进一位涂脂抹粉的老年女性,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着装时髦、高雅,只是粉搽得太厚,眉毛画得太细太长,对这种年龄段来说觉得失真。她的步子富有弹性和朝气。如此高龄还蹬着一双海拔足有七八厘米高的高跟尖头吊带皮鞋,脖子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垂在胸前,发型三七开青春式,安在她的头上也不失一种风度。伊莉说,可慧,这位就是谢莹。她又向谢经理说,她叫可慧,我的朋友,画家。谢经理表现得十分热情,说久仰大名,经常听伊莉夸奖你。可慧说过奖了。谢经理说,我很崇敬搞艺术的人。他们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可慧说,都是食人间烟火的,只是职业不同罢了,没有什

  么神秘的。接着谢经理请可慧跳华尔兹。谢经理果真一招一势很讲究很到位。接下来谢经理毫无倦意又和可慧跳起了伦巴和吉特巴。跳完后携手走到少发边坐下。谢经理很殷勤地为可慧沏茶。这时,一位高大的中年男性推开玻璃门直冲冲地走进来,找了个空位就大大咧咧地坐下,压得沙发吱嘎一声深深地陷了下去。他匆匆忙忙地喘了几口气,又抓起小圆桌上的茶杯喝了几口茶,对伊莉说,收到你的寻呼,我正在外面忙着,我想你一定等急了就匆匆赶

  来了!伊莉说,呶,这是我的朋友可慧,画家。这是阿强,公司经销副经理。伊莉向可慧介绍着。阿强说,我们天慈公司十分欢迎你来看看。可慧应酬几句,坐定听舞曲,看舞者林林总总的神情与动作。

  阿强已四十出头,看起来是个能伸能缩能跑的人。他没有肚腩,梳一个能摔死虱子的中分头,虽不属于陷三缺四歪五斜六的那种脸谱,可总让人觉得长得不十分周正,五官有些滑稽,显得土不土洋不洋。阿强眯小眼睛,指着玻璃窗内的陵园模型说,可慧小姐你看,这就是我们公司经营的总体建筑,已经建到了六层,总共十一层,一层近三万口塔位,也就是说这座塔有近三十万口塔位。现在一位已涨到一万元。有闲钱不要放着生霉斑,投到这里明年底就能涨到每口塔位两万元。这一本万利的生意,是好朋友才介绍你来买。在台湾香港等地一口塔位七八万、十几万甚至数十万不等,考虑到国内的消费水平,我们的价是压了又压的。可慧见阿强推销得卖力,想,人最终要成为墓穴里的魂,可没有人去想钱赚到最后是用来为自己买棺材的。阿强见可慧不动声色,一点也不气馁,打趣地说,你知道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是人死了,钱没花完!我一共买了七口,四位老人还有老婆我孩子各一口。可慧忍不住笑了,你不觉碍不吉利?阿强说,观念要更新,这是福气,过去只有有钱人才早早为自己甚至儿孙备好墓地和棺木。历代王朝,哪个不为自己选择一个风水宝地当陵园,以供驾崩之后安息之用?所以能买的人说明你有钱有本事!可慧和伊莉相视而笑。没想到谢经理也认真地说,这是实话,我也买了七八口。到时候公司会搞个托售部,你们可以等增值时委托公司售出,从中得利。伊莉说,三十万口,到时能不能卖出去还是个问题呢!可慧也说,一口可是一万元呢,对我这个广告公司的小职员来说是个天文数字。谢经理说,现在人人都在经商,你们没有大笔的钱去投资,就用手头有限的钱借助公司的帮助赚钱。伊莉有些动心说,要买我顶多买半口试试。哈哈哈,难道你死了,还得切成两半去火化。阿强的笑声盖过舞曲声,惹来了许多猎奇的目光。他好像并未感觉,挥着手腕,手腕上半斤重的手链明晃晃的好不抢眼。

  伊莉瞥了阿强一眼,有什么可笑的,你那几颗门牙应该敲掉,免得说话那么刻薄。

  伊莉觉得阿强也有可爱之处,比如说心直口快。她调侃:阿强你不愧是精品,能干一番事业啊。阿强说,什么精品?伊莉说,这你就不懂啦。二十岁半成品,三十岁成品,四十岁精品,五十岁*,六十岁贡品,七十岁陈列品,八十岁废品。阿强听了哈哈哈笑得脸上基本上剩下牙齿,眼睛当然是忽略不计的。他边笑边说,管他是什么品,统称商品!说得大家哄然发笑,都说妙极。

  阿强和谢经理左一个右一个终于说得可慧和伊莉有些动心了。她想,自己面临婚姻危机,离婚是早晚的事。自己省吃俭用加上卖画的润笔有五万元。买上五口,等交付使用时托售出去,连本带利十万元,今后再积攒些买套商品房就不成问题。

第一张画饼
早晨,可慧煮好稀粥,请女儿起床。女儿一声撒娇又翻身睡着了。可慧拍打着她的小屁股说,时间不早了,要迟到的,你昨晚睡得这么香,还睡不够啊?正说着,电话铃乍起。

  喂,你是可慧吗?

  你是——

  我是谢莹。你和伊莉晚上来公司跳跳舞放松放松,不要光动脑筋,画画当然是好,生意做做也无妨嘛!另外你和伊莉商量商量,买下公司的产品,不会错的,如果怕有什么不保险,先各买一口看看再说。

  可慧说我们对公司的底细不了解,投资万一收不回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谢经理说这家公司信誉很高,头家还和某领导合过影,照片还在公司挂着,我还可以拿证书等有关资料给你过目。我们的总裁叫蔡大成,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有魄力的年轻人,才三十七八岁,就如此成功。还有我们驻A城分公司的主管女经理要见见你,她很想交往一下像你这样的艺术家。可慧并没有下定决心购买塔位,她还在犹豫,就礼节性地嗯嗯嗯地应付着,挂了电话。去不?可慧想女儿刚好放暑假要被奶奶接走。奶奶是A城重点小学的教师,不会放松女儿的学习的。自己心情不好,不如去散散心。

  可慧如约来到摩岭大厦与伊莉会合。

  谢经理今晚脚蹬朱红色的高跟鞋,蓝高领无袖T恤衫,白沙裙上紧下飘.越发显得精神。她是个敢于篡改年龄的女人。随之阿强来了,风风火火,高嗓门。他今晚喝了酒,一副关公脸,酒味从他的每一个细胞里蒸腾出来,很浓,说起话来像扫射的机关枪,一梭子接一梭子,让伊莉和可慧接听不暇。他说到兴头上,一屁股落在办公椅上说,这年头就是一个

  字,钱。发财不可有书呆子气,要有大刀阔斧誓死如归的英雄气概。阿强的酒气喷在可慧的脸上,说要和可慧跳舞。可慧推托今天感冒不想跳,阿强说跳舞出了汗保准你不用吃药,这是治疗感冒的民间秘方。说着就将可慧拽到舞厅里伴着华尔兹乐曲挪动着脚步。阿强一手卡住可慧的腰,一手按在可慧的肩上,跳着跳着腰上的大手有滑到臀部的危险趋势。可慧说你的动作不规范,手放错了地方。阿强做了一个镇定状,将手上移至腰部说,今天喝得整个人晕乎乎的,跳舞都跳不出路数。阿强两片丰满厚实的嘴唇像两片海蚌肉,虽然醉醺醺的却没忘他的赚钱使命,对可慧继续狂轰滥炸。几滴唾沫星溅到可慧的脸上,搞得可慧巴不得尽快结束这段舞曲。谢天谢地一曲终了,可慧说头晕,坐在沙发上想清静一会儿。阿强不识时务地挤在可慧身边。这时谢经理推开玻璃门,紧跟着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和伊莉。当她们走到跟前,谢经理说,可慧,这位是我们主管经理艾娜,刚从总部开会回来。艾娜对可慧做出一见如故的样子说,叫我艾娜就行,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我们公司的情况你们也都有所了解,要了解产品,希望你和伊莉星期六或是星期天来听我们系统的介绍。艾娜剪一头短发,淡妆,五官分明,中等身材,眉宇间有一股灵气,给人一定的信任感。她微微一笑,我不太会跳舞,我叫谢经理陪你。你们尽情地跳尽情地玩。说着她走出门外。

  可慧坐在沙发上看到阿强揽着伊莉的水蛇腰作怡然自得状。他一直没有忘记他的生意经,正对伊莉摇唇鼓舌,活生生的两片油唇,在灯光下闪耀着光芒。伊莉不知在和他争执着什么。可慧终于听到一个尾声:阿强说,没钱,我可以先借给你。伊莉说,借的钱也是钱,泡汤了还不是要还。我顶多只买一口玩玩,万一有了什么变故,我可没那么大的心理承受

  能力。阿强说,笑死人,前怕狼后怕虎的,怪不得喊没钱,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

画布颜料与梦幻
这几天可慧像被神秘的塔位诱惑似的,脑际里出现种种发了财的幻想。她想发财,最好是一夜之间,而后激流勇退。她的终极目标是将生命点缀成一幅幅风景。她一贯认为钱是为人服务的,自己绝不想当钱的奴隶。可目前她需要钱,确切地说能够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房子里充塞若框架、画布、颜料和各种型号的画笔,以及木匠们常用的小型工具。这一切充满了她的眼帘,让她的血液无法静止,涌动着不绝的创作热情和足以让自己*蚀骨的欲

  望。

  晨,可慧被电话铃吵醒。是谢经理,她真有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耐性。她通知可慧下午三点到摩岭大厦听艾娜讲课。可慧和伊莉下午相约在大厦听课,听课室已聚满了人。听课室晚上是舞厅,白天变了一个世界。大厅里安放着一排排折叠椅。人员已陆续到齐。听众大多数是中年人,妇女居多。她们大都不是什么富婆,有的只是靠日积月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伙食费。而男性作为投资经营者即经销商的身份出现较多。

  艾娜主管和谢经理还有阿强来到了大厅。艾娜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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