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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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主母-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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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躺下,侧身闭上眼睛。由于今夜她睡得早,其他武士未合眼。她能听见一些武士在私下谈论她,语气不能说是不好,只是评价。仅说她一人,尚好,当提到另一个人来与她做比较,优劣一目了然。那是谈到了服侍公良的另一名女子。

“回到镐京,有怡贵女照顾主人,我等便可以安心。”

“怡贵女性情好,做事周全,主人也愿意听从贵女劝言。”

说起来,他和哪个女子好,都是不关她事的。不过是——

季愉一只手摸到怀兜,里面藏掖着一支玉钗。钗头的造型是支凤鸟,钗柄有银纹团绕,造型精美,玉质上等。最可贵的是,从钗的玉质细纹里能看出此钗历史悠久,怕是传承之物。

此物是公良出发之时,召她独自进屋。他将玉钗搁在案几上,言:要她收好。

“是何物?先生,我不可贸然接受他人之物。”当时,她婉言谢绝一切礼物。她本是他的俘虏,即便答应了他一些条件愿意与他合作,也不可能接受任何不明来历的物品。

“请你务必接受它。”公良说,两只漠漠的眼珠子谈及玉钗来历有种闪光在流动,“此物是我阿媪赠予我,为送我未来妻子定亲之物。”

“此话当真,我更不能接受。”得知此物如此重要,季愉慎重其事,明言拒绝。

“戏若是不真做,怕是瞒骗不住所有人。”他道,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气,“收下它。”

“先生可否告知我,先生为何执意于此?”季愉是被迫着将玉钗握在手里,然他有些话她一直是想不明白的,这个时候问也是合适的时机。应说,若他不是取出家族传承之物要她收下,她对他之前的话仍半信半疑呢。

公良咳嗽,也不知是不是有意避开她,总之他是别开了脸,虚喘了会儿气,才说道:“我如此身体,本已不需论及婚娶。可近来有人向太房进言。唯恐连累无辜女子,我必然是要进宫,先让太房安心。”

即是说,他害怕有人利用他的婚姻搞事。之前他一直可以用他的身体为借口,但现在这个借口恐怕是行不通了。反正她是他的俘虏,他刚好把她拿来利用。问题是,事情有他说的这么简单吗?恐怕还不是。他拉她进宫,或许还想用尽办法揪出她知道的秘密。难道,司徒勋与百里也是——

细想之下,完全有可能。若隐士这场屠杀为政治屠杀,只能说明司徒勋与百里有可能是楚荆贵族,他们在秋猎时也会进京面见天子。她想象不到与司徒勋在镐京会面的情形,老实说,她连怎么在镐京面对信申,都怀着忐忑。

话说回来,倘若武士们所言未假,公良应算是心中有了中意女子。明明有中意之人,还向她要求假婚,就不怕对方伤心?

这时候子墨突然□来武士们中间,冷冷地从鼻孔里出气:“不过是个士族贵女,想嫁予先生,痴心妄想。”

这个少年向来骄傲,应该有尊贵的身份与之相称。季愉猜:他应与当今天子有很大关系。至于公良的身份,她近些日子一直在帮手打理他的公文,虽然没有直接目睹公文内容,但仅靠一些送来的书信标签,她稍微大胆推测:他,莫非是现今齐国公的宗亲,所以他手里握有的是齐**权?

如果事情真相如她所料,她对这个男人的想法倒是有一点儿理解。无疑,怡贵女身份太低,配不上他。然以他的狡诈程度,不是没有办法抬高怡贵女身份。只能证明,此人对待女人的品行太差。怕是不能被他利用的女子,他均是不会要的。

想到未来还要与这样一个心冷如石的男子相处,季愉心头像被根绳索紧捆着。恐怕是到了镐京之后,一直不能松开了。

几日行军之后,离镐京是愈来愈近。能见通往镐京的国道上,马车行人愈来愈多,不乏有各式各样之人。有华丽帷幔遮盖贵妇的高等马车,有雄赳赳气昂昂把剑的武士。至于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可能还是大多像他们一行这样,低调进城。

最后一晚,他们仍是没有进驿站居住。

林子中升了火后,端木按照惯例安排人员站岗。

季愉睡在他们指定的床位,半夜里醒了一次。见四周的人都睡了,剩下公良和端木两主仆静静地坐在篝火旁边,并没有在谈话。

端木手里拿的是子墨的弓。他拿了条布,眯着小眼睛,趁少年熟睡时帮做弓箭的保养工作。看见她醒来,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道:“贵女,可需喝水?”

公良像是被他的话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儿,抬头对他说:“进镐京后,可不能如此叫法。”

“该如何称呼?”端木请示。

“唤她可喜。”公良大概是回想到最初市集里的相遇,嘴角噙了丝笑,“此名甚好。”

端木一听,也兴冲冲道:“当时主人从可喜手里买了一支竹笛,现今是被子墨讨了去。”

在睡梦中的子墨听到有人在说自己,翻身并咕哝:“何人?岂敢大胆说我坏话!”

季愉听他像小孩子似的说梦话,想到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忍不住嘴角轻扬。

端木耸耸肩膀,对季愉吩咐:“可喜,过来烤烤火。我去一去,立马归来。”

因此季愉走了过去,代替他帮公良斟水。

夜晚风凉。端木不知是走去了哪里,老半天没见回来。

季愉不好去睡,拿了根小木棍搅火。后来,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她等得不耐烦,两只眼皮快耷拉下来了。为此她揉揉眼睛,转头一看。旁边坐着的公良,拿竹简的右手已是垂落下来,两只眼闭着,俨是瞌睡的样子。

见他羸弱的肩头披了一件单薄的衣袍,被一股大一点的风一刮,慢慢地滑落下他肩膀。她起身,走近到他身后,细心地帮他将衣袍拉一拉。然而,她的手刚接触到他身体。他忽地一缩肩头,连同是将她的手腕扼住。她不是习武之人,无法应对,只能是顺势一跌,直直是头往火堆里栽去。

幸好,这一瞬间他是忽然清醒了,赶忙伸手把她拉住。于是她一刻是被他一拽,跌进了他两手里。

嘭嘭嘭,在死门关走了一回,她心跳如鼓。

“以后不要随意接近我。”他冷漠的话音近在她耳旁,让她的心跳声几乎震到了耳膜。他在她上方俯视她,随风飘荡的几条发缕下是双漠漠的眼珠子。

她点点头。刚才他一连串动作,已经表明他同样是一名自小严厉训练下的武者。恐怕在少年时期,他比子墨要冷漠上百倍。只不过磨砺磨去他的傲性,练就了他的圆滑。

可是,他并没有就此立刻放开她。

季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此时脸上微微拧动的表情有些怪。

公良的手落下来,轻轻地在她额前掉落的几根发缕上转悠。冰凉的指尖在拨开她刘海时,两眉微微簇拢,他是对着她微跳的眼睫毛喃喃:“信申可是为何喜欢你?”

她没有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这也是她一直想问信申的。然而,当她眨一下眼睛想避开他的手,他忽然像被触了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趁此良机,她马上侧身落地,迅速爬起来离开他两步远。

“主人。刚刚有快报来到。”端木掀开一支枝丫,走回来说。

因此,公良伸出去要把她拉回来的手,又垂落成拿竹简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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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回来,闻到气氛不对劲。再看,一个还在看书,一个端正跪坐,提壶斟茶,貌似也没有什么可疑迹象。

“端木。”公良招呼他,眼睛没有离开公文,“你刚才所言何事?”

“哦。”端木急急走过去,递上刚收到的简报,小声说,“国内快马来报。”

公良接过竹简,抽开卷轴垂落在麻绳里的竹签,卷轴立马散开。他一目十行,只是看着,没有说话,从他不动的脸上也看不出里面写了什么。

季愉知道他们说的是要事,立刻选择避开。她起身,走到左侧灌木丛后的小径。她听力比常人敏感,早在扎营的时候,已是发现这附近有条小溪。此刻,她正需要点水和独处的地方,梳理一下刚刚被他弄乱的头发。

夜晚,溪水流淌的声音也变得静谧而神秘。她蹲在溪边,手指划过溪面,感到秋水的凉瑟。沾了几颗水珠子的指头,抹到发上,摸上去,感觉发髻已是不稳,全散乱开了。她只好把固定发髻的骨笄取下来,因而,长发垂腰,飘散。她皱皱眉,不喜让头发随风凌乱的样子,因此急忙用手重新绾发。发缕绾好,骨笄未来得及插上,突然是一股异样的气息从对面传来。抬起头一看,一双浓绿的眼珠子暴露在墨黑的枝桠与叶子中间,一动不动盯着她看。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这头狼,应是一直蹲在溪边等候猎物,她才没有发觉。她的右手立马垂下来,摸到了腰间的短刀。刀是端木出发时给她的,按照子墨说法,给她是用于装饰,一点用处也没有。她霍地用力,把刀第一次从皮鞘中拔了出来。锋利的刀锋在黑夜里格外的亮,白晃晃的,像是面铜鉴,可以照出对面张开的狼牙。

事不宜迟,在狼一跃过了溪面,两只爪子朝她头颈扑过来时。她猛地把身体往下缩,两手将刀高高举起。

嗷呜——

“何人?!”子墨张开眼,一个翻身已是起身,顺便抓起了佩刀。

周旁的人全从睡梦中爬起来了,按照端木之前安排好的,当有突发事件时,秩序行动。因此,公良仍在看公文,神态不受半点惊扰,除非端木亲自要求他撤离。但现在的情况未严重到这个地步。端木走近到子墨身边,一只手按在少年肩上,安慰道:“是狼嚎,已让人去查探。”

子墨拿手抹了一把额头,都是大颗的汗珠。

端木笑道:“墨墨,可是做了噩梦?”

子墨没有像以往撅着嘴巴顶嘴,两只眼瞪着掌心的汗,好像真是在回味刚刚做的噩梦。

“端木。”去查探的武士返回来,神情很紧张,“你去看。”

端木眯眯眼,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会儿公良把手里的竹简迅速卷起,扔在了布包里,抓拉下肩上的衣袍站起来。

“主人。”端木看他要亲自过去,着急地伸手拦住,低声说,“待我先去查探情况。”

公良只是向他示意一下四周,道:“她不见了。”

端木往四下一看,确实唯独缺了季愉。可能刚刚他们忙于谈公务,一时没有留意到她离开。当然,她不可能走远。如果走远,哨岗会发现她。正想着是怎么回事儿,公良已是擦过他身边一脚踩进了灌木丛后。至于子墨,冲得更快,两只手不停地拨拉开枝桠。

出事的地方,一个武士举着火把杵立在旁边,手足无措。火照亮了地上一大滩的血迹。子墨定住脚,两目直对向手握刀柄的季愉。她满头满身的血,让他的手不由地揪住了胸口的衣服。

叁贰。镐京

众人见主人走出了树丛,急忙让开。公良在呆立的子墨身上扫了一眼,回身,看见了那条扑起来有一人高的狼横躺在地上。短刀插中的是它的心脏,喷射出来的血液刚好溅满了刺杀者的头身。他相信这是决定你死我活的一刀,因此,对于一个从未杀过生的女子而言,未免有点儿残酷。想必她是连想都没想过要杀掉这头狼,但为了自己,就一刀插下去了,结果那射出来的血,将她自己的眼睛都染成了一片红色。

“可喜。”端木在她旁边蹲下,轻声说,“可以放手了。”

她听不见他说的话,眼瞳也没有焦距。

端木不敢随意碰她,怕一碰,她会立马倒下去。这也是为什么最初发现她的武士不敢动她的缘故。在战场上第一次杀人的人,若过不了心理那关,有可能当场疯掉。对于心肠特别仁善的人,哪怕是杀一只动物,与杀人是无异的。

这时候若是阿突在就好了,端木琢磨。阿突是不在,但他没想到公良会想亲自处理这个事。当公良靠过来的时候,他立马让开位置。

公良拂袖,屈膝蹲下。伸出来的手,安放在了她握刀柄的手背上。掌心熨烫她的皮肤,传来的是她一阵阵的忽冷忽热。他开始小心地掰开她的指头,当她最后一根指头从刀柄上离开时,他把她睁着的眼皮覆盖下来。于是她整个人由蹲立的姿势变成跌坐在草地上。

季愉大口地喘气,汗和血一块儿流入她脖颈里,黏黏的,更不舒服。她的心是难受得紧,猛吸口气后想站起来。结果,没能站起来反而两腿软了下来。眼前一黑的时候,看见那两只伸过来的手把自己抱住了。

“她,是否伤了?”子墨走近来,看着躺在公良怀里的人喃喃地问,好像没睡醒的样子。

公良回头瞅子墨一眼,对端木说:“做好善后。”之后他便把她抱了起来,众人给他让路,看着他一路将季愉抱到了营地。

子墨跟随大家回到营中,还在流冷汗。端木拿条布给他擦汗,感觉他今晚真的有些不对劲,不由摁着他要他躺下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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