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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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主母-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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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她们。

90、玖拾。何人

“我是来见我阿妹。”仲兰伫立在回廊当口,步子不动像棵树一样。

与季愉她们一起同行的乐工们见她是太房的人,纷纷避开行走。季愉与叔碧是没法避开的。叔碧当着她人的面上前一步,笑盈盈问:“阿姊有何事找我?”

仲兰这会儿连她的笑都觉得刺目三分,心想这回父亲回族遭受惩处世子之位八成不保,继承世子之位的不一定是叔权,有可能是叔碧阿兄伯康,连带叔碧的地位也会高一层,只让她心头恨得痒痒的。把持住要骂人的冲动,仲兰端端正正地答:“我是找我阿妹季愉。”

“季愉?”叔碧恍如第一次听说这名字,露出一脸糊涂相,惊问道,“汝何时有了阿妹季愉?”

仲兰听她装傻,心里头早已把她骂上,脸上还是得维持住一份淡定:“汝一直与季愉情同姊妹,此刻如此否认可是何意?”

“哎。”叔碧圆圆眼珠瞪着她看,“奇了。我与你同在乐宅十几年,今日乃头一次从你口中听言季愉二字。”

这话倒是没错的。仲兰在乐宅里被吕姬宠着,一向自视比天高,怎会在口头上向人家提起她鄙视的妹子季愉。只是未想到曾几何时叔碧变得口舌伶俐了,她有些悻悻的,却也奈何不了。只要叔碧与季愉两人都矢口否认,她认不了季愉,也就无法如愿以阿姊的姿态来教训季愉。

“阿姊尚有何事?若无,我与斓贵女因姜后召见,正欲去见姜后。或是阿姊同吾等一同去。阿姊祖母乐芊夫人也在。”叔碧仪态大方,口语热忱地邀请她同去。

在外人看来,叔碧这个堂妹子做得还真是可圈可点,一点都不计较公宫仲兰撒手不救的前嫌,对待仲兰可亲可近。

仲兰本是不想与乐芊见面的,紧接转念一想,这个老太婆有什么好可怕的。她自己已认了信申侯为阿兄,乐芊也是管不着她的。于是她笑笑说:“我多时未见乐芊夫人了,去给老人拜礼是应当。”

季愉与叔碧两人自是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正好,她们想看她怎么被乐芊挨训。旁人都在看,叔碧再走一步主动挽住仲兰的手:“由阿妹带路,阿姊可介意不?”

仲兰被她这手一抓,浑身不自在因被心里虚的,恼羞几乎成怒:她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却不好甩开叔碧的手,四周这么多人盯着她一个。

季愉也上前,在她左边状似扶实则在她另一只手臂捏住,说:“我与叔碧情同姊妹。贵女可介意我与汝同行?”

仲兰被她们两个左右夹攻,想逃也没有办法了。而且两手被她们两个抓得只让她咧开了嘴,当着众人的面还得眉开眼笑的,道:“不介意。”

一行三人尾随姜后派来的使臣来到姜后的下榻处。在门口,便可听见里屋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使臣在门外叩拜,道:“贵女斓、贵女叔碧、贵女仲兰,均已带到。”

“入来吧。”

这个略带威严同时十分舒服好听的声音,季愉她们已在射礼上听过,是姜后。于是她们一并在门外叩拜谢恩,依次入内。有端庄华贵的命妇帮她们打开门,又帮她们在身后合上门。她们依照礼节,入门后再次跪在地上双手交叉于额前叩首行大礼。

垂落于她们三人几步之遥的朱色幔纱微动,里边姜后舒服的声音缓缓飘了出来:“都抬头让吾瞧瞧。”

三人一一抬头。叔碧的圆眼珠子不停地转悠,对于屋里的一切都可以感到稀奇。其实只是个临时的落脚处,屋中并无摆设,简洁干净而已,然两侧待命的命妇们一个个繁缛华美的衣饰,足以迷乱任何一个有心追求美的女子。

仲兰心里是惊叹一声。因太房和荟姬也奢华,但论衣物的精美,明显比不上姜后的人。这是由于姜后来自于齐国。齐国的手工艺为天下有名。太房与荟姬的饰物大部分也是来自于齐国人之手,怎能比得过姜后呢?因而,相比姜后的女子们,季愉与叔碧今日的穿着同是来自齐国的公良之手,颇能相称。仲兰那身射礼前精心准备的衣物,在此如野花与国花相比,当即显得完全落败的逊色。一种自渐形秽的羞辱在她心头漫漫地蔓延开来。

“汝等,何人是贵女斓?”姜后问。其实她不必问的,因为她身旁的人都已经告诉她这三个女子谁是谁了。

季愉心里明白,姜后这一问是要考验她的言行。而且,这姜后既然能位尊到嫁给天子周满,必定与公良有亲缘关系。想到要在公良的亲人面前对话,她复杂的心境一时难以形容,似雀跃如鸟儿,又似走过悬崖木桥的忐忑不安。再拜首,她逐字逐字,有韵律地吐咬道:“吾是贵女斓,为隗静之女。”

“有人曾对吾言,贵女斓之琴艺可比荟姬。今吾听汝一言,果真是乐理深通之人。”姜后也以韵律之语回复。

季愉一听,心中可是欣喜。欣喜于这一句话表明姜后已经接受她了,更欣喜于姜后是个明理且高才博学之人。

姜后转向了叔碧,一样亲切问询:“汝便是伯康士之妹?”

“是,王后。”叔碧叩首,惊讶道,“王后怎知吾兄之名?”

“从天子与乐芊夫人口中皆有听闻。伯康士为人正直,有才情且不好扬,是个难得人才。”姜后笑着道来。

这,这,这……岂不是意味着天子有意赞成乐芊之见,扶持伯康为世子。仲兰额头冒出层细汗,眼看即将功亏一篑,为乐业和叔权着急。

“汝是贵女仲兰?”姜后最终对向了仲兰,问话的口气便没有对前两人那般如亲人般的亲近了,多了份拷问的生疏。仲兰知这是因于自己与母亲为太房之人的缘故,便也客气道:“吾是仲兰,为信申侯之妹。”

“此事吾有闻太房言,却从未听信申君向吾禀明。”姜后道这话似感慨,似含惊疑,“信申君时常进宫面见天子。天子甚关爱信申侯,也曾委托吾办宴时必要邀请信申侯,因此信申侯进镐京时与吾有过多次会面。为何不曾信申侯亲口与吾提及此事,实乃费解。”

信申似乎有意向公众隐瞒她是他阿妹这个事,是仲兰心头的一根刺。听姜后这样一说,她激气中以不符合君臣之礼的口气反诘道:“汝若不信,不妨问询信申君,何必语中带讽质问于吾?!”

“无礼!”姜后身边管理宫中礼节的命妇立马双目一瞪,向仲兰拍掌喝道。

仲兰还从未被这样当着众人喝骂过,要是常人早已羞愧地耷拉脑袋要钻个洞去。可她不是,是从小被吕姬宠着大的,何况,也从没有真的遭受过罪。她没有立即低头认罪,反倒对着那命妇双目瞪看:不就是个老妇吗?以为自己有点年纪就能随意喝人吗?

“汝——”那命妇也被她气到了,欲起身教训。

“勿躁!”另一个老妇的声音从帷幔后面响起,严厉的风气宛如刀刮的秋风,比那命妇的喝声更能让人生畏。

季愉一下便听出此是舒姬的声音。想来,舒姬一直陪伴于姜后身边,只不过隐于幕后没有出面而已。

仲兰则不由地缩了下脖子,心道:这人是什么人?声音比那命妇骇人得多了。

“舒夫人。”那命妇向舒姬行礼,仍在气怒中问,“为何阻止吾教训此人?”

“否。”舒姬道,“吾不是言此人不该受教训。对姜后如此无礼,便知家教不慎,应有家中长辈训导。可是否,王后请训示。”

“是。”姜后当然知道舒姬的意思,道,“正好,乐芊夫人在此。”

“王后。”隐于暗中的乐芊立马答上话,“孙辈之过,吾也有责,必是要严惩于此孙。”

仲兰见被四面围攻,惊惶失色地叫了起来:“汝等不可对吾无礼!吾乃信申侯之妹,非汝之孙辈。”

结果四边的人没有一个像是真要上来教训她的,只是听她这话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鄙夷眼神望着她。

“乐邑养育此人多年,此人竟然矢口否认为乐邑子孙。”

“忘恩负义之小人,便是此人之类。”

“只怕此人在乐邑为世子之女不及信申侯阿妹之名,贪图富贵,便是此人心中所想。”

“此人心中无乐邑。想必若有地位高之人认她为亲,她也会弃了信申侯而去。”

“怪不得了。怪不得信申侯不与王后等人言她为阿妹。”

仲兰想对着她们的指控否认:不是的。不是的。但她无法说出口,因她心里或许有她一家,确确实实却是没有宽大的心胸能包揽乐邑全族的人。她们的指控便成了真实的荆条,鞭打在她心口上。她承受公众的羞辱,眼泪一落,立马又被人扯笑。

“装模作样之女,便是此人。”

“可惜此地无男子,否则,此人投入男子怀中哭泣便是了。”

仲兰红了脸,她们三两句便揭穿了她常用的伎俩,感觉是把她外衣都剥了个干净,让她袒/露在此被她们评头论足。她挺不住了,不知怎么哭才能扮可怜,只能浑身瑟抖地跪在那里接受她人的审判,最终她偏头想作一晕了事。舒姬抢先了她发话:“王后问完话,让贵女仲兰退下吧。”她只能泪凄凄地向姜后三次叩拜后退出了屋里。

叔碧见仲兰这么走了,不禁捏捏季愉的手臂问:“她可会向太房告罪。”

“她能如何?”季愉好笑道,“向太房告何罪?莫非称自己被此屋之人欺负了去,然脸上身上并无遭罪?恐怕会遭太房责骂其嘴舌鲁钝,活该。”

她们两人的悄悄对话被乐芊、舒姬与姜后等人听见,不由都为之一笑。

姜后向乐芊笑着含头:“此两位贵女深得吾心。”

“能得王后之喜爱,乃两位贵女之幸。”乐芊谢恩道。

“夫人,能得两位贵女相助,也乃福气也。”姜后依然笑着说,“吾不阻拦汝与孙辈相聚了。”

乐芊再三叩首相送。季愉与叔碧立马跟随乐芊向姜后行礼。

姜后起身,走出帷幔,在季愉身边擦过时弯下了腰。季愉感觉睫毛上有阵香气飘过,这阵香气能使得她整个人都变得酥麻。姜后在她眨动的睫毛上面仔细地看了有一会儿,微笑地小声说:“可知姜得是吾何人?”那音量,可是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季愉心里扑通扑通地跳。那是,姜后身上的这阵香气让她联系起公良身上一样淡淡的清香,还有,姜后有许多地方与公良有相似之处,比如现今姜后这句话,与公良偶尔蹦出的话语一样犹如孩子似的调皮。她提着这颗砰砰跳的心稍微抬起了视角,看见了近在眼前的这张脸一眼,又马上垂下了头去,心里惊道:像,真是像,那双眼梢弯弯的眼睛多像公良的,都是如冰下的熔火,在缄默中蕴含了巨大的力量。

“王后可是先生亲人?”季愉端着整颗心问。

“先生多次教训过吾,因吾做事往往有不周之处。”姜后喟叹着,又是忽然朝季愉一眨眼,“先生是言冷心善之人。若先生偶有对汝言语不善之处,还请汝了解先生所想。”

季愉听这话,便明白姜后必是公良的直系亲人了,急忙诚恳地应道:“吾明白。”

姜后见她真是明白了,方是宽慰下来,直起身步出了屋子。众命妇随王后而去。

门最后关上的时候,唯剩下乐芊与两个孙女,此乃姜后与其她夫人们的体贴之处。

“夫人!”叔碧见没有她人在了,冲上去抱住乐芊泪流满面,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乐芊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发,把另一只手伸给了季愉。季愉扑上前,握住她伸出来的手慎重地放在脸边感受此刻温暖。

“好。好。”乐芊拍拍叔碧的背,有力地道,“此事未完。汝尚有大任未完成。”

叔碧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抹掉泪水直起腰,脸色肃然一变,问说:“夫人有何事吩咐?”

季愉也把乐芊的手放了下来,等待着。

“吾已命师况即刻押送世子、叔权、钟曹与寺人阿光一众犯人回乐邑。”乐芊托出自己的计划,“至于汝阿兄伯康,也被我用计使其必回采邑一趟。”

“用计?”

“是。汝阿媪温姬已应承,亲笔书写竹书让伯康回采邑,并且留住伯康。”

她们两人即可听明白了:温姬打算装病到底,无论如何让伯康留在采邑内,等一切尘埃落定。因此伯康是要护送隗静前往乐邑给乐离顺便给温姬看病去。

“夫人深思熟虑,无人能匹。”季愉由衷地钦佩道。

“吾唯一遗憾在于吕姬与仲兰。”乐芊叹叹气,思虑着,“要如何方能将此两人捉回乐邑处置。”

“吕夫人可以为女儿操办婚事之由,暂且不离开镐京。”季愉已经能为吕姬想出好几个推迟回国的借口。

“扬侯不愿娶仲兰。”乐芊说,司徒勋对于这桩婚约的表态广告天下。

“吾有闻,扬侯欲在射礼上夺得头筹获得天子对于此事恩准。”季愉接上话。

“若真是如此,猎场内何人胜何人负,与吾等可是有干系了。”乐芊眉头微展,意味这事有点苗头了。

“夫人是想在猎场上助扬侯一臂之力?”季愉打探。

“是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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